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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惹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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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耕见他神『色』庄严,不知何事,凑到近旁,俯身下去,透过缺口朝下探望。只见台榭之内,灯烛明亮、帐幔绮丽,梁柱正下方,波光闪烁、晃人双眼。偶耕顺着波光往下看,只见摆着一个木盆。他平生未见过恁大的木盆,也不知木盆盛水所为何事,因此顺着波光往下看。

接下来的一幕,如同天上九个太阳一同升起,几欲将偶耕的双眼灼瞎:巨大的木盆中,撒满鲜花,一个妙龄女子在盆中沐浴!女子头发已经润湿,玉体浸在水中,肌肤在花影之下若隐若现。

偶耕大惊失『色』,险些叫出声来,赶紧将头脸挪开。他一生未见过如此情景,一股罪恶感发自心底、难以自抑。他压低声音,怒斥昆仑奴:“你是要死么!带我偷看女子洗澡!”令他更加震惊的是,昆仑奴竟然大为鄙夷,说道:“好心带你来看风景,你却不领情。速速让开,你不看我看!”

昆仑奴正要偷看,被偶耕一把揪住头发,疼得涕泪流出。昆仑奴身形不稳,脚『乱』蹬、手『乱』抓,竟将屋瓦挠动,传出声响。屋内女子受惊,从浴盆中爬出来,裹上衣袍,呼叫丫鬟察看动静。偶耕见势不妙,忙将昆仑奴夹在胁下,使出轻身功夫,飞檐走壁仓皇逃离。

丫鬟的叫喊声早已惊动府中侍卫。难道又有刺客?府中兵马不敢怠慢,纷纷列队出动,明晃晃刀枪在手,在帅府之中四处巡逻,搜查一切可疑之事。

偶耕夹着昆仑奴躲在树杈上,躲过好几队兵士,这才纵身下树,钻进棚屋之内。他怒气不息,将昆仑奴掼在炕上,厉声问道:“你在那里偷看多久了,快快说出来!”昆仑奴被他一路提着回来,头皮兀自发麻,畏惧他力气大,吞吞吐吐说:“十日之前,我攀上那棵樟树掏鸟窝,看见花园外面有丫鬟抬热水,台榭之中传出嬉笑之声。我便爬上墙去偷看,看到一位小姐在里面洗澡……”

话语未毕,偶耕扬起拳头,对他说道:“你怎敢如此混账!今日你对我起誓,决不再去偷看!”昆仑奴生怕他拳头打下来,双手抱着头,结结巴巴说道:“我若敢再去偷看,马上变成瞎子!”偶耕恶狠狠说道:“还不够狠!”举拳要打。昆仑奴拦住他的拳头,颤声说道:“我若再去偷看,定叫我不得好死,堕入阿鼻地狱,被小鬼们油炸锯劈,永世不得超生——哥哥,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陡然从门外传来:“起的好誓!”二人顺声望去,只见房门被一脚踢开,走进来一人,白白胖胖、大腹便便,手臂粗壮,手肘上『露』出鱼龙纹身。此人不是别人,却是十将李胜。他带领军士巡查府内异动,暗处看到偶耕二人鬼鬼祟祟钻进房间,悄悄尾随而至,站在门外偷听他们。二人在棚屋里你一言我一语,被他听得真真切切。

昆仑奴一看是十将来临,吓得面如土『色』,跪在炕上不停扣头,祈求饶命。偶耕垂手站立,一时没了主意,两眼怔怔看着李胜。李胜上下打量偶耕,冷笑道:“只道你是山野少年、心『性』淳良,谁知你暗藏祸心,败坏人伦!这事说与节帅知道,你猜下场如何?”

偶耕自觉于理有亏,正不知如何回答,昆仑奴连滚带爬跌下炕来,抱住李胜的腿苦苦哀求:“十将爷爷,您是佛陀转世、观音托生,求您发发慈悲饶恕我们!您的再造之恩、重生之德,我此生做牛做马、来生结草衔环,也报不尽您的大恩大德!”边说边哭,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偶耕压低声音,对昆仑奴说道:“做下错事,就该担当罪责。节帅怪罪下来,我与你一同受罚。你不必这么狼狈。”昆仑奴哪里听得进?只顾磕头作揖,哀声祈求。偶耕要去扶他,昆仑奴却直起身子,正颜正『色』道:“我们受罚致死,也是罪有应得。但是此事若传扬出去,那小姐将来还怎么做人?岂不是毁了她一辈子!”偶耕听罢,急得抓耳挠腮,一时没了主张。

李胜仰天一笑,说道:“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你们两个,想死有死法,想活也有活法。”昆仑奴一见有了转机,抱紧大腿,说道:“爷爷,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求您赐我活命!”偶耕看到昆仑奴如此惜生,软了心肠,转头对李胜说道:“怎样才是活法?”

李胜说:“这只黑皮狗与你同吃同住,你俩也算有些交情。他不想死,只需你答应我做一件事,便能救他。”昆仑奴一听,如遇上救星一般,转过来抱住偶耕大腿,一叠声说道:“快答应他,快答应他!”偶耕被他一顿摇晃,头都快晕了,只得问道:“是什么事?”

李胜莞尔一笑:“如此,便是答应了?”偶耕怔怔望着他,一言不发。李胜走近一步,说道:“明日午时,去我居所找我。过了正午如若不来,你必死无疑,这黑皮狗也要给你陪葬。”说毕转身而去。

昆仑奴点头哈腰将他送出院门,急匆匆跑回来,将院门、房门重重栓死。他箕踞炕头,怒火上撞:“你若不『逼』我赌咒发誓,怎么会走漏消息?如今这祸事,全是因你而起,你明天必须去!”偶耕亦是气愤,说道:“你犯下大错,却要赖在我的身上,真是岂有此理!”说毕翻身上床,倒头便睡。昆仑奴生恐他犯起犟脾气,明日不去找那李胜,只得走过来搭讪陪笑。偶耕理也不理,转身紧贴墙壁,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昆仑奴早早为偶耕端来一碗饭菜,摆在床头,请他起床。偶耕仍不理会,独自去柴房中清理杂草,随后在院中练功打坐,任凭昆仑奴在一旁千呼万唤,他全然不予理会。昆仑奴无法,只得抱着头蹲在房门口,挠头搔耳,流下泪来。

时近正午,偶耕突然起身,跨出院门。昆仑奴苍蝇一般粘了上去,问东问西,偶耕一概不答。昆仑奴跟出几步,忽而明白他的心意:原来这愣头小子一言不发,却是打定主意要去见李胜!昆仑奴由忧转喜,将他引到李胜居所门口,探头探脑往里指了指,扭转头就逃走了。

偶耕推开门,直挺挺走了进去。李胜见他来了,夸赞道:“果然是条汉子。你且坐下,我慢慢与你说来。”偶耕站立不动,说道:“有话请讲,偶耕去办就是。”

李胜见他『性』子刚烈,不再拐弯抹角,说道:“你若有胆量,今日午后随我一起,去城南坊中,与人切磋武艺。”偶耕听罢,忽觉轻松了不少,答道:“如此倒也容易。”

李胜缓缓说道:“你休高兴太早,我说与你听。青州城内,都知道兵马使李怀玉的公子李纳,是个打架惹事的祖宗。半个月前,他被荒野来的少年打了,愤愤不平,借着巡视边防的名义,不知从哪里招揽了一名回纥武士,名叫都播贺,十分了得。李纳得了他,如同得了天兵天将一般,日日叫嚣,在坊中与人赌赛。好多侠客、武士前来挑战,都败在都播贺手下。都播贺是个杀人嗜血的狂魔,将他们一个个当场打死,生吞活剥,李纳不仅不加阻止,反倒拍手叫好。”

偶耕心头一惊,抬头望着李胜。李胜继续说道:“去或不去,你自己选。前些日大泽打猎,见过你的本领,有些厉害。但依凭你的本领,若遇见都播贺,八成被他在坊中打死。话说回来,即便你本领比他强,也绝不可以打赢他,你若赢了,离死期也不远了。”

偶耕反问一声:“打输了必死无疑,打赢了也难逃一死?”李胜微微一笑,说道:“然也。你多半惨死在都播贺的铁拳之下,但凡能招架几招,能让他打得尽兴,就是上吉之兆了。”偶耕追问:“你因此到处物『色』人选,和那都播贺比武,让他打死,你就可以讨李纳开心了?”李胜被他一问,手臂上静脉凸起,怒声说道:“你要么去,要么不去,怎么这么多废话!”说毕,点起一炷香,阴森森说道:“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偶耕顿了顿,说道:“不用那么久,我已想好,去便是。只不过,不管是否活着回来,你不能再为难昆仑奴了。”李胜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况且,什么偷看女人洗澡、名节不名节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下计议已定,李胜带着偶耕顺着墙角的曲径,悄无声息出了帅府。过街往南走过几里地,再往西五里远,就是城南坊间。李胜敲开一处院门,带着偶耕走了进去,里面楼阁相接、廊庑相连。二人穿花度柳来到内院,推开院门,里面喧呼之声传出,原来是一群纨绔少年、浮浪子弟掷骰子赌钱。还有几个风尘女子,穿着时新的衣衫,袒胸『露』『乳』坐在一边摇团扇、吃葡萄。

李胜从人堆里找出李纳,李纳犹自大声呼喝、骂骂咧咧。李胜对他说明原由,并指了指身后的偶耕。李纳斜眼望着偶耕,见他目光呆滞、举止拘束、毫无神采,不耐烦说道:“我要你请张岩松过来比试,怎么喊了这么个歪瓜裂枣过来?三拳两拳就打死了,有什么看头!”

李胜连忙赔笑:“张岩松是十将之首,节帅十分器重,怎能到坊间比武?我身后这小子,看着是脓包了点,本领却不小,算得上劲敌。”李纳不肯信,走到偶耕身边上下打量,捶捶他的胸膛,捅捅他的腰背,忽而右手一扬,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偶耕平白无故吃了一耳光,心头气恼,眼泪几乎涌出,双眼圆睁看着李纳。李纳抓住他的衣襟,使劲往前拽,想把他拉到院子中间的场圃上。偶耕把气一沉,如同泰山耸峙,立在地上稳稳不动。李纳还要用力,偶耕已掰开他的手,自己走进场圃。

李纳骂了一声:“咦!竟是一头犟驴!”旋即一声响哨。赌博喧闹的纨绔少年、浮浪子弟听到哨声,都安静下来,散到两边,齐刷刷盯着场圃中央的偶耕。李纳击掌三声,院子一侧的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魁梧壮汉,正是都播贺。

都播贺一登场,四周便是一通惊呼。他头发卷成一根麻辫,盘在后脑勺上;虬髯如同钢丝扎成,根根倒竖,被风一吹,铮铮有声;二目深陷,眼圈深重,瞳孔里『射』出火光;脖颈以下,果然是虎背熊腰、象腿猿臂,身上块块肌肉饱绽外『露』,一身筋骨如同浑铜铸就。他两步跨到场圃中心,踏得地面震颤;站在偶耕对面,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体形几乎是他的两倍。

偶耕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今日凶多吉少,不禁垂下头来。都播贺见挑战之人呆若木鸡,全无兴致,懒懒地走过来,没精打采伸出拳头。偶耕见他大手一伸,急忙挫身躲过,趁他心不在焉、动作迟缓,移步上前就是一拳,打在他胸膛上。这一拳未使出全力,却是内含真气,打得都播贺倒退三步,险些没站稳。

围观的都是些浮浪子弟,见到这愣头小子先赢了一拳,个个惊开朵颐,使劲吹哨起哄。座中恼怒了李纳,端起葡萄盘子,朝场圃中间重重摔了过去。

都播贺吃了一拳,又见主人摔盘子,气得五内欲裂。他使起蛮力,冲偶耕扑了过来。偶耕见他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脚印,知他力气了得,一旦落入他手,定会被『揉』捏至死,因此不敢怠慢。当下提气运功,守住身形、稳住步法,并不贸然进击,而是腾挪闪避,寻找对方破绽。

场圃之上,一个只顾攻,一个只顾守;一个气势『逼』人、连番出击,一个围着场圃打转、小心躲闪逃避。如此斗了三十余合,场面甚是沉闷。李纳看得几欲瞌睡,指着李胜鼻子骂道:“你身为十将,却是个窝囊废!找这么个脓包,在场上只知道躲闪,还比个什么武!”

李胜只得站立,冲场上吼道:“你他妈别怂包了,上去跟他打啊!”一面将手中的茶杯扔向偶耕。

偶耕躲过茶杯,不提防都播贺趁势欺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大吃一惊,正想躲闪,早被都播贺举了起来,摔在地上。偶耕一个鱼跃,正要起身,都播贺跟进一脚,踢在他肩膀上。偶耕身子飞出,砸在场圃边沿的立柱上,缓缓滑落下来。场圃之外立即一片叫好之声,李纳吃了一口葡萄,『露』出笑脸。

偶耕被他一摔、一踢,五脏几乎被震碎。勉强起身,眼中直冒火星,耳朵里嗡嗡『乱』响。眨眼间,对面黑影晃动,一股腥风铺面而来,原来是都播贺飞脚踢出。这一脚要是被踢中,定被碾为肉泥。偶耕拼起『性』命、用出全力,举拳将飞脚拨开,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溜到场圃另一边,艰难站起身来。

几个胆大的闲汉,在场边推了偶耕一把,将他推入中央。都播贺摇头晃脑走过来,准备抓起偶耕,将他活活撕作两半。

偶耕恍惚之间,近乎绝望:眼前敌手不是人,分明是巨灵神下凡,如何抵挡得住?他踉跄两步,忽而灵光一闪,看出都播贺身体沉重、步法疏阔,心中萌生一个念头:这个庞然大物何等凶险,我越想远避,却越是避不开,不如搏命进击。主意已定,当即运起步法,欺身而入,与都播贺近身相搏。

都播贺见对手胆敢正面进击,气得嗷嗷直叫。他迎着偶耕,巨手拍下,抓他的后背,膝盖屈起,顶他的前胸。偶耕顺势转身,从他的腰间攀援而上,重重一拳,打中他的肩颈。都播贺摇晃两下,稳住身形,不提防偶耕空中腾跃,蓦地再出一拳,不偏不倚打中面门。

这两招变起不测,快若疾风闪电,将全场都惊呆了。李纳见了,气得反手一巴掌,将身边女子打倒在地。李胜赶紧离座,在一旁好言抚慰,李纳仍然气愤不平,一脚将他踢到。李胜虽然身为十将,此时一心趋附李纳,唯有俯首帖耳,不敢面『露』愠『色』。

都播贺吃了两拳,嘴角流血,狂躁起来。当即獠牙毕『露』、铁爪亮出,嚎叫着扑向偶耕。偶耕起初被敌手威势所震慑,十分紧张畏惧,接过五十多招之后,心中盘算:不论是赢是输,今天难逃一死,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想到此处,心境顿时开朗,兼之两拳打中都播贺,偶耕精神一震,当下稳住心神,迎着都播贺又斗了三十余合,未分胜败。

场中一番缠斗,场下李纳看得入神。李胜附耳说道:“这个愣头小子,是节帅新近招募的十将。我费了好多周折,才将他请到这里。”李纳渐渐佩服偶耕的本领,说道:“这愣头小子有些本领,打得还行。”李胜干脆坐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少将,您的一喜一怒,小可都铭记在心。您想到的、未想到的事情,小可无不费尽周折,尽力办得妥妥帖帖。来日投到将军府下,还望少将多多庇护、多多担待。”李纳说:“这个自然,你投到李家门下,少不了你的好处!”

二人正在闲聊,忽闻场上一声闷哼,原来是都播贺一拳砸中偶耕背心。偶耕一个趔趄,身子飞出,眼看就要重重摔倒,都播贺狂『性』发作,欺身上前就要行凶。千钧一发之际,偶耕顺势翻身,飞起一脚扫在都播贺脸上,自己化险为夷,又重创敌手。只听咣咣两声,两人都是背部着地,摔得不轻。

浮浪子弟无人挂念偶耕安危,因见都播贺又吃了一记重腿,纷纷喝倒彩,喊道:“什么回纥武士,看来不过如此!”有几个纨绔少年挠头嘶吼:“不争气的胡人,快去撕了那小子!”李纳坐直身子,茶也不喝,水果也不吃,聚精会神看着场上变化。

都播贺先站起来,弯腰去抓偶耕的腿脚。偶耕急忙鲤鱼打挺,站到一旁,身子却左摇右晃。都播贺奋力向前扑,想要压倒敌手。可他尚未扑出,腿已发软,才知中气亏虚、精力耗损,身上没了力气。偶耕调匀气息,忍住身上伤痛,挪动步子、谨守门户,严防对手猛攻突袭。

“快与我杀了他!”李纳陡然将茶壶摔在地上,冲都播贺吼道。

都播贺狂吼一声,拼命相搏。偶耕见他张牙舞爪,知他失去理智,只得提起全部精神、用足身上余力,一招一式与敌周旋。二人又是一场混战。李胜见李纳面上难看,急忙冲偶耕打手势、使眼『色』,叫他败给都播贺,可是偶耕浑然不顾。

猛然间,都播贺抓住偶耕的衣襟,奋力回拽。偶耕大惊,拼命向外闪避。咔嚓一声,偶耕身上短衫被撕成两片碎布,高高飞起,飘然下坠。偶耕热汗横流、筋骨饱绽,身上淤青清晰可见。都播贺也一把扯碎衣服,赤膊上阵,胸前汗『毛』如同钢丝密布,嚓嚓发出挫响。

偶耕寻思:“我既已与他相持到现在,决不能蹑手蹑脚,一味躲闪。他身长体重,体力损耗更大,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不必怕他。”他竭尽余力、重振精神,跃到都播贺面前,见招拆招,拳脚相配、攻守相合。场圃之中,两个赤条条的汉子,一个壮大、一个瘦小,一个黝黑、一个赤红,斗作一团、昏天暗地。只见肉影翻飞,吼声、喘息声、肌肉撞击声冲击耳鼓、震慑心魄。二人汗水飞溅,有的砸在看客的脸上,涩涩生疼;有的溅到看客的嘴里,看客咧嘴骂道:“又咸又臭,比寡『妇』的『尿』还难喝!”

二人又斗了三十余合。都播贺突然一声断喝,抓住偶耕的肩膀,一把举过头顶,就要往下砸。谁知偶耕满身大汗,滑如泥鳅,猛一挣扎,已从都播贺手中脱落,回身一拳打中他的鼻梁。都播贺身子后倾,同时右脚扬起,踢在偶耕胸口。又是咣咣两声,二人同时摔在地上。

偶耕气力用尽,以手撑地,缓缓起身,汗下如雨,身上泥垢纷纷滑落。都播贺盘腿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胸『毛』狂抖。李纳还在叫骂,都播贺愤然起身,三两步跨到他跟前,嘶吼一声,如同惊雷:“今日饭菜,既无粳米,又无肥牛,饿得我腿脚无力。让我吃饱了,再和那小子对打!”

都播贺一字一顿,震得一帮看客耳膜欲裂。李纳满腔怒火,却又无可奈何,恨恨说道:“你且退下,好酒好肉招待你便是!”都播贺一转身,拨开旁人,径自回屋去了。

偶耕喘息甫定,走出场圃,对李胜说:“这场争斗,我不论是输是赢,都难免一死。现在我和他打个平手,却是可以活了。”当即撇下众人,光着膀子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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