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毓一确实生疑，当时玉芝娘娘一直说她是被别人冤枉的，可先皇就是不信。
“陛下？”
邕子见他没有说话，又唤了他一声。
夜毓一将飘远的思绪收了回来。
“明天，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风城，我想亲自确认一下。”
邕子说，“殿下是不是也觉得玉芝娘娘知道些什么？”
夜毓一点头，“如果她承认自己的身份，说不定我们还能从她口中知道更多有关于当年的事情，比如我母妃的真正死因，又比如那个刺客的身份。”
“陛下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玉芝娘娘从宫中出来了，便是有意在逃离当年的一些事情。只是我觉得棘手的是，她可能并不想再卷入宫中的斗争之中了。”
夜毓一看着邕子，他神色为难，似乎对此事并不抱希望。
夜毓一说，“不，她会的，我相信她会的。”
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夜毓一便带着几个人悄然离开了皇宫。
他跟邕子都换了件普通点的衣服，在几个焰灵军的掩护中来到了风城。
没想到夜毓一只远远的站在客栈对面的街道上，一眼便认出了玉芝娘娘。
“是她，真的是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没有死。”
玉芝在客栈内来回忙碌着，她拿着抹布将桌子仔细擦干，并未发现街道对面正有几个人在盯着她看。邕子说，“原来真的是玉芝娘娘。”
夜毓一伸手在邕子的肩膀上拍了拍。
“邕子，这件事情做的不错，等我回去了重重赏你。”
邕子回，“殿下，这是我应该做的。”
夜毓一又说，“走吧，这么久不见，我也该去问候问候她了。”
邕子跟焰灵军跟在夜毓一的身后穿过了街道，直接走进了客栈。
玉芝以为来客人了，抬起头就要招呼，却一眼便看见了夜毓一。
她瞪大了眼睛，惊得手中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她哆嗦着嘴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直到玉芝瞥见了站在他身后的邕子，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本以为邕子只是普通的官爷，没想到却是夜毓一身边的亲信。
若是早知道邕子的身份，玉芝恐怕在昨日就已经收拾东西逃出了风城。
她嘴唇微张，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完全被夜毓一看在了眼中。
夜毓一走上前去，主动跟她说了句话。
“好久不见啊，玉芝娘娘。”
玉芝俯身将抹布捡起来，后退了两步。
“二、二殿下……”
唤了一声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了，连忙纠正。
“不，现在是陛下了。”
她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就要跪下行礼，却被夜毓一拉住了。
“不必行礼，这里没有外人。”
夜毓一朝邕子使了个眼色，他连忙跟身后的几名军人将客栈的大门关闭了。
两名焰灵军守在门口，不让其他人进来。
玉芝见状，也不想跟他们绕弯子了。
“陛下都已经知道了？”
夜毓一拉开旁边的椅子，坐在她的旁边。
“我本以为玉芝娘娘早在多年前就仙逝了，看来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玉芝低着头，没有说话，她太久没有见夜毓一了，并不知道他如今的性情，所以不敢说话。
夜毓一说，“玉芝娘娘不用太紧张，您是长辈，我应该对您有所敬重。”
玉芝连忙说，“不，民妇不敢，陛下是天子，民妇岂敢在陛下面前自称长辈。”
“玉芝娘娘一定要与我疏远吗，我记得小时候还常去您的云霄宫中玩耍，娘娘待我与亲儿子无异，我心中是很喜欢您的。”
夜毓一说的每一句话，听在玉芝的耳中，都化成了刀刃，像是一道道剜她的心窝。
他说的不错，雁汐皇妃死后，先皇确实经常带着夜毓一来她宫中。
玉芝心性纯良，从来没有过恶念。
夜毓一没了母妃之后，玉芝心生怜悯，便时常对他有所照顾。
有时候甚至会让夜毓一带着宫中的点心送去鹭玉宫，丝毫没有忌惮他弟弟的怪异之处。
玉芝的眼睛逐渐泛红，她咬着嘴唇，不知如何作答，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
“你……这些你都还记得？”
夜毓一回，“当然记得，所以我才会来此处找您。”
玉芝似乎猜到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已经准备好他接下来的提问了。
没过一会儿，夜毓一果然开始向她问问题了。
“玉芝娘娘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了。”
玉芝说，“你想知道你母妃究竟生了什么病？”
“不错，这件事情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很可能还会牵扯到父皇的死因。”
玉芝听了夜毓一的话，终于露出了一丝紧张。
她问，“陛下他、他不是因为七殿下……”
其实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玉芝也不相信是七殿下所谓。
夜昭瑛虽然天生异能，可从未用这种能力去害过人。
他天性凉薄，不喜争斗，又怎会为了皇位而杀害向来疼爱自己的父皇呢！
夜毓一摇头，“自然不是，实话跟你说吧，我并没有杀死七弟，那不过是解救他的一种计谋罢了，因为我早知道，父皇之死与他无关。”
“那是为什么，既然不是七殿下，会是谁呢？”
玉芝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原因，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夜毓一。
夜毓一说，“刚开始我怀疑是三皇子和六皇子所为，他们二人一直不喜欢七弟，所以设计陷害他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后来我的人在父皇服用的药膏中查出了一种毒药，经过鉴定之后，发现此药却是千一家族的秘药。可你知道，千一家族早在父皇刚刚登基没多久便因谋逆之罪被满门抄斩了，那秘药又怎会出现在父皇的药膏之中呢？”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我本来还在怀疑自己出现了误判，原来我才是对的！”
玉芝后退一步，险些被桌腿绊倒，还好邕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玉芝的脸色倏地变得苍白，她的身体距离呃的颤抖起来，情绪已经接近失控了。
夜毓一急了，“玉芝娘娘，你说的她究竟是谁？”
玉芝的额头上因为激动和惊恐溢出了汗水，她双手扶着桌子，好不容易才缓解了情绪。
她说，“其实我诈死之后，独自逃亡了出来，路上还曾遇到过两次杀手的追击，有一次我险些就丧命了，是我现在的夫君救了我……他因为我差点就被砍断了腿，到现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然后呢，可知道杀手是何人派来的？”
邕子迫不及待的问她。
玉芝却忽然冷笑了一声，“哼，我当然知道，我看见他们手臂上的印记了，那个人也有的。”
“什么印记，那个人是哪个人？”
玉芝听后，抬起头看着夜毓一，“陛下真的想知道？”
夜毓一点头，“当然！我本就为了此事而来的！”
玉芝的笑意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深沉了。
她说，“我只怕我说出来，你会说我疯了，会说我是因为嫉妒才会故意栽赃。”
夜毓一盯着她的脸，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
他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双手也止不住的攥紧了。
他说，“难道你是想说她……你不会是说她吧？”
邕子被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弄得稀里糊涂，什么那个人，什么她，他们指的到底是谁？
玉芝说，“你终于猜到了，为什么不直接说出她的名字，你果真觉得我疯了，对吗？”
夜毓一没有说话，依旧在震惊之中没有缓过神来。
玉芝又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容比方才要明朗了许多，似乎突然间就释怀了什么东西。
她说，“还好我当年拼死拼活的逃出来了，不然也会跟清玦一样，变得人不人鬼不贵的。”
“难道清玦娘娘也是……”
“当然！当然都是她害的！难道这些年你就从未怀疑过她？”
玉芝的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心中的愤怒难以释放。
邕子站在一旁，将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全都听进了耳中，可就是猜不到他们说的人究竟是谁。
终于，玉芝又叹了一口气，她的笑容变成了苦笑，很无力，也很委屈。
“我理解你，毕竟皇后待你比我待你还要好上许多。”
邕子这一次真的被吓了一跳，他侧头看着夜毓一，想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夜毓一的脸色非常不好，邕子几乎已经能看见他眉心上出现的若有若无的双环了。
“陛下……”
邕子轻声唤了他一声，想提醒他注意调节自己的情绪。
夜毓一沉着脸，“如果真的是芊竹皇后干的，那她的罪过就真的大了。”
“那可不！她杀了这么多人，先是香渃皇妃，后是雁汐皇妃，然后清玦娘娘疯了，再有先皇之死！这一条条人命，全都死于她的手中啊！”
玉芝站了起来，双眸逐渐失去神采。
“千一家族的人身上都有印记，看上去像是一只黑色的鹰图腾。这种印记平日里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染上血之后才会浮现出来。说到这里你肯定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说来也巧，我现在夫君的父亲以前就曾给千一家族供应过油米，是他告诉我的。当年追杀我的那两个黑衣人的手臂上，就有那样的鹰图腾，他们手上沾的是我夫君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