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心疼李穆衍身体虚弱，这番输出之后，夏熠阳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敛了许多，继而放缓了语气。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说呢？我们不能一起解决这个问题么？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是我们在这里，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总会遇到许多……”
话音未落，李穆衍忽得打断了夏熠阳，转过头，冷声开口：“你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留在这里么？”
她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人身上，低语着指名道姓问道：“夏熠阳，你难道不该走吗？
“什么……”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夏熠阳却被这个问题的问住了。
也不知道是哪处惹到她了，李穆衍忽然厉声道：“我急什么？我就是想急着送你走啊。”
“让你别待在这里，这几个字我说得清清楚楚，还需要解释什么？”
夏熠阳一怔，没想到李穆衍会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一时间竟有些结巴。
“可你拿着个破传闻，又不跟我商量，贸然把我送出去，我要是出去了回不来算谁的？”
见李穆衍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模样，夏熠阳也反应过来，气得音量再次提了几分。
“等到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再出去不行吗？万一，万一我出去了……”
李穆衍再次打断了她，眼底一抹痛楚的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表情认真无比。
“夏熠阳，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不管你这次出去能不能回得来，你都得走！”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夏熠阳怒极反笑，嗤了一声，才回应道：“好笑了，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现在你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办法能送我出去，就一直想赶我走，你在这里急什么……”
话在这里戛然而止，她眼睛一抬，那瞬间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那个传闻，你想瞒着我，是因为我有可能出去了回不来？”
夏熠阳偏过头，看向同样震惊但迷茫的祁九。
她神色渐渐黯淡，明亮的眼眸中，失望的情绪如同乌云般聚集，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随即，又扬起一抹无奈与自嘲的笑，笑声轻轻溢出，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秋日里落叶轻触地面的声音，既萧瑟又释然。
“原来，你知道比祁九多的是这一部分啊，关于我回到现实世界后的结果。”
看到夏熠阳这个表情，李穆衍眼神一飘忽，而这个变化再次被面前的人捕捉到了。
提高了音量，夏熠阳再一次发问：“我猜对了，是吗？”
李穆衍梗着脖子，最终点了头。
夏熠阳再也忍不了了，站起身来，有些抓狂。
“李穆衍，你有没有想过，那如果我真的再也进不了游戏怎么办？我怎么找你！你要我怎么找你？”
听到这句，李穆衍再次闭了眼，几秒钟后，她脸上的苦楚和挣扎被消化掉，才又平静问道。
“找我？”
“你为什么非要找我？”
“你已经见到过我了，这场梦到这里就可以停止了啊。”
尾音有一丝的颤抖，李穆衍这次紧盯着夏熠阳，不再偏移开视线。
她还是逼自己把话说完整：“你忘了吗？我已经死了。夏熠阳，我已经死了。”
她刻意停顿了几秒，完全无视夏熠阳随着这几句话而变得惨白如纸的脸色，一字一句道。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已经死了。”
这话虽残忍，但这是事实。
之前两人看似讲那些个地狱笑话，期望顺利脱敏，但都默契地不拉到明面上来认真谈。
这种有意识的回避，却让两人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既然夏熠阳缺乏面对的勇气，难以接受现实，那么这份责任就落在了李穆衍的肩上。
总得有人先把这话摊开来说。
前面两人的争论也好，那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博弈’也好，来来回回这么多轮，结果掩盖在下面的东西瞬间被掀开。
但……为什么会是这种方式？
夏熠阳的眼神已变得空洞无焦，她只能像机械一般不停地摇头，嘴唇颤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偏执地想要遗忘的一切……
在机场魂不守舍地等待，最终等来的一个骨灰盒，一张不会动的、黑白的李穆衍的音容笑貌。
那张和现在眼前这人五官有些重叠，但风格截然不同的脸……
夏熠阳的表情过于悲怆，李穆衍别开脸，不忍再看。
她双手紧握成拳，藏在被子下微微颤抖，却仍旧咬紧牙关，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对不起，夏夏。这个恶人，得她来做。
这个说法已经够扎心了，她觉得到这里应当也差不多了。
“你出去的事，你自己做好准备吧。我还有些东西没问清楚，等我确认清楚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关于两人可能存在‘充能’的关系，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必要，只会更增心理负担罢了。更别提，若是夏熠阳知道后，不顾自身安危非要当‘充电宝’可怎么办。
“好了，话都说到这里了，你想知道的……应当也差不多了。”
李穆衍颤抖着开口，为这场争执画上了句点，随后身子微微蜷缩，仿佛是要用睡眠来掩饰内心翻涌的苦涩。
“祁九，你带夏夏回去吧。我没什么说的了。”
被点到名的祁九站在原地，脸色也分外难看。
他完全没想到牧言会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一句一句捅人心窝子，更没想到传闻一事她居然连自己都隐瞒了。
难不成，难不成，夏熠阳真的出去了就再也进不来了吗？
祁九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心如刀绞。可再如何，眼下看着两人极差的状态，他也无法劝解什么。
只能依照牧言说的，咬紧牙关上前一步，拉住夏熠阳的手，沙哑着嗓音道：“夏熠阳，我们先回去，这件事我们慢慢谈，好吗？”
夏熠阳下意识摇头，她恍惚了片刻，突然反手抱住了祁九的胳膊，带着哭腔祈求。
“祁九，祁九，我不想……你跟衍衍说，我们再继续等等好不好……”
祁九的手背上落下了豆粒般大小的泪滴，那热度仿佛穿透皮肤，直灼他的心口。
他张了张嘴，却难以说出什么安抚的话。
“祁九，我不……我不……”
祁九的默不作声让夏熠阳的情绪彻底崩溃，她哭到力竭，连话语都变得含糊不清，只能无助地、绝望地摇晃着头。
拖住她无力的身子，祁九心疼无比，只得用另一只胳膊紧紧地将夏熠阳半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试图帮她平复情绪，顺畅呼吸。
他还想挣扎一下，吸了口气，正要开口，躺在玩偶上的李穆衍应当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突然抢在他前面再次开口，语气强硬，不容抗拒。
“祁九，带她回去。”
“牧言，你……”祁九抬起头，望向牧言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困惑，夹杂着急切与一丝埋怨。
但是对上李穆衍也有些不忍的眼神，祁九也有些动容。
明明还未成定论，明明这件事还有机会，何必这么狠呢？对自己，对夏熠阳说得如此决绝。
李穆衍看到了，逼着自己不去看，直接闭了眼，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叶含星，送他们出去。”
祁九的神色也瞬间冷了下来，没等叶含星开口，他便一把抱起哭到腿软的夏熠阳，大步跨出了房门。
门一开，却见到温辞秋立在走廊里。
走廊上悬挂的灯笼摇曳着微弱的光影，映照得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