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聚德是北京最为着名的烤鸭店。
当然，这是对外地人而言。
在来北京之前，白玉林只知道北京烤鸭就等于全聚德的烤鸭。可来了北京这三个月，白玉林知道在北京还有很多其他的烤鸭店，比如说大董、大鸭梨等等，价格有贵有贱，味道也各不相同。
对于白玉林而言，全聚德的烤鸭依然算是比较贵的了，大董的价格似乎还要更高。
因此，白玉林更加青睐大鸭梨的烤鸭，主要是这家的烤鸭吃起来没那么腻，这个就涉及个人口味的关系了，他白玉林觉得不腻不代表其他人也觉得不腻。
但今天白玉林没有去大鸭梨吃烤鸭，而是来了全聚德。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有外地来得朋友，他要请客。
来的人和音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最起码是和西方古典音乐没什么关系，最多就是在影视作品里听过一些古典音乐的选段。而之所以白玉林要请客，是因为这个人是白玉林高中唯一还和他有联系的人。
于洛，男，白玉林高中同学，会计，来北京应聘普华永道。
白玉林记得自己来北京的第一顿饭，就是汪海澄请的北京烤鸭，地点就是全聚德，那顿饭两人点了一大桌子，除了烤鸭之外还有鸭心、鸭胗什么的，根本吃不了。
但请客吃饭嘛，吃不吃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否丰盛，这代表着心意。
白玉林照着记忆里汪海澄的架势，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让于洛惊呼吃不了吃不了，别点了。
但这玩意，点菜是拦不住的。
“你这有点太客气了吧？你请我去巷子里吃顿卤煮不更实在。”于洛一边往嘴里塞着烤鸭，一边吐槽道：“你在北京发达了？请吃饭点这些？”
“吃你的吧，我可跟你说好了，就这一次啊。”白玉林扶额说道：“还卤煮，你来过北京吗？你要来过你早说啊，我就不浪费这个钱了。”
于洛喝了口鲜榨的猕猴桃汁，说道：“没来过，就是觉得你是不是有点拿钱不当钱了？还是跟我外道了？”
“嗨，哪有的事，你刚来北京……”
于洛和白玉林的家境差不多，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上一代积攒下来的财富，刚刚好够将他们这一代培养成人。
这当然是指在哈尔滨的情况下。
2017年，哈尔滨的房价还普遍不到1万，新房的价格也就1万左右，在哈尔滨100多万可以买到很不错的高层，3室一厅，比邻地铁，交通便利。
于洛和白玉林的家庭刚好可以负担全款买一套这样的房子，当然为了生活宽敞一些，可能会选择先付一个首付，然后还贷款，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逐笔的提前还款。
但是现在两人来到了北京，北京的房价……这个属于是懂的都懂，他们两家在北京凑个首付可能都有些费劲。
毕竟人不能只要房子不吃饭吧。
“白老板，你不是真打算在北京住下去吧？”饮料足烤鸭饱，于洛剔着牙问道。
白玉林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呢？你还是按计划走呗。”
于洛颇为自得的说道：“那是当然啦！怎么样？老白，哥们牛逼吧！当时怎么说，现在就怎么做！”
在大学刚毕业的时候，白玉林撞得满头大包，曾经跑去大连一次，那时候于洛就接待过白玉林，当时的于洛在大连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因为太忙了，所以他们就只见了一面，喝了点酒。
在喝酒的时候，于洛曾经和白玉林谈到过他对未来的规划。
于洛特别坚定的表示不愿意留在黑龙江，他打算在大连的会计师事务所攒一些资历，然后去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应聘，在继续攒资历的同时，尽可能的去考取更多的证书，比如说注册会计师、审计师、评估师等等，等考取了足够的证书，攒下了足够的资历后，就去南方，比如说广州、杭州，去这样的城市里，开一所会计师事务所自己干，或者和别人合伙干都行。
当时的白玉林就很羡慕于洛，这是他所没有的，也是他所缺失的东西。
对未来的规划，以及行动力。
白玉林到现在，也只是对未来有个模糊的想法。比如说在大学毕业的时候想找一份在交响乐团的工作，比如说在小镇的时候不想留在那里的冲动，但却没有任何具体的计划和行动。
现在在北京，看着于洛一步步的实现当时他在大连时就做好了的规划，白玉林就只有羡慕了。
“你也不用羡慕我。”于洛吐槽道：“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一路有多辛苦，我不是说你受不了这个苦，我只是感觉你一直都不在地上。”
“不够脚踏实地？”白玉林没明白什么意思。
于洛摇了摇头，仔细地想了一下，慢慢的说道：“不是这种感觉，尽管我不太懂古典音乐这个行业，但我也知道你挺努力的，练习也很辛苦，你现在能来这个大剧院乐团，正是你努力的体现。但我感觉……对，就是林黛玉你知道吧？红楼梦说是那种感觉，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的心太高了，无论在哪里，你都会感觉到不满足。”
白玉林感觉好像不是这事，但他确实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也许吧，但我其实也没感觉自己有多厉害什么的，应该是谈不上什么心比天高。”白玉林苦笑着说道：“聊这些得到晚上吧，到时候喝点？”
“晚上我就没时间了，我得准备面试呢，明天就要上场了。”于洛摇了摇头，说道：“你就当我胡说就行，我只是感觉你的思想和行动并不统一，给我一种很割裂的感觉，就是做事不由心？”
“这点你可能没有感应错……”白玉林说道：“我最近也感觉不太对劲，我周围的人似乎都有很明确的目标，有的人想要平静的生活，有的人想要更高的位置，有的人有梦想，有的人有现实，但我还没想明白，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都快30岁了，对于未来好像有点太过于迷茫了……你知道，咱们同学有不少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于洛一摆手，说道：“嗨，说这个，有孩子快上小学的，不还有长年累月到处飞的嘛，这个东西看个人志向。”
白玉林还想说些什么，于洛很是不满的摇了摇头，说道：“大哥，不是吧，给我接风哎，你就总得聊这些沉重的嘛？我就说你想太多了，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呗，老钻牛角尖干什么？”
于洛不是不愿意继续听白玉林说这些，只不过这些事情是怎么都不会一顿饭就说明白的，扭转一个人的思想，绝不是聊几句鸡汤就能解决的。
“好吧，我的错。”白玉林举手投降，“回头请你吃饭赔罪。”
“这就对了。”于洛满意的说道：“回头可别再整这些糊弄外地人的地方了，是挺有北京特色的，但也太贵了，你点这一桌子我刚才瞄了一眼，怎么也得大几百吧。”
白玉林默算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吧，这些咱俩也吃不了，一会儿打包带走。”
“我先说好啊，我这边应聘，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先住的旅店，这些东西我可带不回去。”于洛嫌弃的说道：“你自己往回带啊。”
“你其实可以去我那凑合一晚。”
于洛赶忙拒绝道：“我要是来玩的，我肯定去你那住，但我明天要去应聘，得有个好状态，今天我还是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成功了你帮我去看房子。”
“这倒是没问题，一直到下个月上半旬的演出前，我应该都有时间。”白玉林算了一下，他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事，住大兴那边也算是定下来了，他们一帮人一起住，除了团里的工作之外就一个外聘教师的兼职，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自己安排，练琴、搞对象、备赛，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事情。
于洛对此倒是很诧异，“北京的生活节奏不是很快吗？我怎么感觉你在这里很悠闲的样子？”
“如果我是正是的乐团成员的话，我的生活将会很忙碌，但我不是，现在我只参加团里的排练、每月例行的演出和偶尔的商演，并且我目前还不算是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在北京生活……”白玉林解释道：“如果我要留下来的话，买房买车这些事会需要很多钱，我肯定是要将大量的时间放在攒钱上的。”
“留北京啊……”于洛感叹道：“留北京太难了，我现在根本不敢想，以后去南方挺好的，天气也好，压力也不大，还能远离东北。”
白玉林很不解，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想要离开东北？我觉得东北也挺好的啊。”
“东北好哪了？在东北呆了20多年了，还没待够吗？”于洛不屑的说道：“冬天又冷，还什么都没有，我想不出任何留在东北的理由。”
白玉林有些沉默了，现在他大学的室友除了一个没出息的，一个富二代，其他的人包括他在内，都已经远离东北了。上学期间看新闻说的东北年轻人流失问题，真真正正的出现在了他们这一代人的身上，就好像稍微有点志向的人都在往北上广深奔赴。
这种现实想想都令人感到窒息。
“白老板，不是北上广深，而是一些二线省会城市，像是杭州之类的地方，北上广深是攒资历的地方。”于洛解释道：“北上广深混起来太难了，反而是这种二线地区是很好的选择。”
白玉林对这些还真不了解，除了音乐之外，其他事情他都关心得很少，原本还有一些朋友聚会时会给他充电，现在在北京除了张兆雷、盛毅文、韩非，也没有很多日常在一起的好友了。而这三位好友，也是属于不太关心时事的类型，顶多是看看新闻而已。
至于说林沁……人家毕竟是女孩子，不会总和白玉林待在一块的。温馨更是满脑袋画画，现在能空出一块和白玉林谈恋爱都属于是硬挤出来的。
“你不是准备去广州吗？”白玉林突然想起来，在最初的规划里，于洛最终的目的地。
“计划都是随时为现实让步的，我最开始规划的时候，广州还没到现在这种程度呢。”于洛随意的说道：“现在其实我想去杭州，成都也行，就是怕气候适应不了。”
白玉林也去过成都，成都总体上是让白玉林感觉非常舒适的一座城市，但是成都的天气真的是让人挠头，感觉无时无刻都在下雨，或者是准备下雨，和东北干燥的气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个人聊了很多关于北京、过往的话题，两个人其实在大学期间的经历没有什么交集，都不认识彼此大学期间的室友和同学，因此白玉林也没打算向于洛介绍他现在在北京的朋友，如果以后有机会一起出来的话，一起出来玩的时候认识就行。
在大连的时候，于洛请白玉林吃饭的时候带了一位朋友，这位朋友现在和于洛、白玉林都已经是断了联系。
属于是人生中的匆匆过客了。
和于洛分别后的白玉林感觉更加的感慨，在来北京之前还没有这么深的感受，现在在北京呆了有一个季度了，似乎遇到的所有人都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的想法，只有自己还懵懵懂懂的。
回到家里，张兆雷还没回来，应该是还在练琴，白玉林久违的没有任何拉小提琴的欲望，在床上一趟，呆呆地什么都不想。
这一发呆，就一直发呆到张兆雷回来。
“老白，你怎么没去琴房练琴？这饭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张兆雷本来以为白玉林还没回来，一看在这门都没关就一个劲的发呆，忍不住问道：“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啊？”
白玉林这才注意到手机里有好多的未接来电，全都是张兆雷的。
“什么事啊？”
“明天有个小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