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为神童杨亿的怀玉精灵,其实就是从“梅妻鹤子”的林逋那里离开的词神弄玉。
弄玉在杨亿这个最高官阶的词臣身上,学到了更多诗词的道理。
有的词,是为政权政务服务的,官场政治意味更浓,比如杨亿起草的各种诏书。
有的词,是为理想服务的,比如杨亿他们力推的“西昆体”。
有的词,是为朋友送别、思乡寄怀所用的,则完全属于个人的交往、生活,比如寇凖的《点绛唇·水陌轻寒》
有的词,是为了爱情而咏唱,比如林逋的《长相思·吴山青》。
所以,词没有一定之规,要因事而为。但是,想要让诗词有真情实感,一定是发自作者内心最本真、最直接的细腻感受。所有的技巧和典故,都是为这真情实感所用、所化。
填词与写诗一样,都要意在笔先,情在笔先。无病呻吟、故弄玄虚、生拼硬凑出来的作品,总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诗词“贵含蓄,忌直露”,有情不直言情,有恨不直说恨,而是借助于外界事物来表达。
“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字字苦参商,故要檀郎读。
分明记得约当归,远至樱桃熟。何事菊花时,犹未回乡曲?”
当一位词人写出这首《生查子》的时候,弄玉心有所触:这不是借助外界事物表达的另一种形式吗?所以,她就来到了这位词人的身边。
这位词人身份特殊,是身兼“郎中”官位的御医,叫陈亚,他最高官至太常少卿。
太常寺一般设有卿一人,正三品;少卿二人,正四品上。掌礼乐、郊庙、社稷之事,总郊社、太乐、鼓吹、太医、太卜、廪牺、诸祠庙等署。太常少卿陈亚,主管的就是太医署。
这首《生查子》,同样也特殊。词牌是中药名,词文有十种中药名。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懂医的人能看出来。
这是一首写闺情的词,闺中人柔情万缕,日夜萦念客居在外的丈夫,便写了一封长信给他,向他倾诉无限的相思之意。这首《生查子》,以药名入词,故题为“药名闺情”。这首词语句浅白,感情深挚,妙用药名而不着痕迹,确实可以算作药名词中的佳制。
这是五代至北宋早期词作的典型特点,就是以男性的口吻和视角,假托女性的身份,代女性设辞,描写女性的情感和风采。这样的词作,往往更能引起人们对于女性生活和情感的关注。
在北宋词坛,欧阳修,晏殊、张先这些词人曾写下过大量这样的“代女性设辞”的词作。陈亚的《生查子》就是这样的一首典型的“带女性设辞”的词作。
这首词写于陈亚外出做官后,离家多时的他收到妻子写给自己的家书。想到妻子对自己的惦念,仿妻子的口吻的感怀之作。换位思考,表达了极深的夫妻情。
词的上片描写妻子对自己的思念,已经超越了用书信可以表达的范围。
“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自从丈夫出门远行之后,她对丈夫的思念与日俱增,离愁别绪无法排遣,她只好将深深的思念写进信中,可是方方面面、零零总总的日常生活中的情感和思念,太多了也太琐碎了,怎么写都写不尽。
“字字苦参商,故要檀郎读”。信中所写的每一个字,都在诉说离别之苦、相思之情。“檀郎”是男子的代称,词中指闺中女子的丈夫。她告诉丈夫,当他读了这封信后,一定要明白闺中之人的一片心声。
“参商”二字本来是指天上的参星和参星,参星居于西方酉位(下午五点到七点),商星居于东方卯位(上午五点到七点),此出彼没,永不相见。所以古人经常用参星和商星来比喻居于两地、聚少离多的夫妻,或者用来比喻人生别离不能常相见。这里写“苦参商”,其实是借用词义,苦参也是中药名。
正如词中小序写的那样,这是一首“药名闺情”的词,也就是一首以药名写成的词。既然是“药名词”,按照词作要求:每句中至少要有一个药名,而药名也可以借用同音字来表达,这才不失位一首合乎规范的“药名词”。
上片用到了5种中药名称,相思子、薏苡、白芷、苦参、狼毒。词人将药名中的字用其他相同读音的字做了替换,需细细品读才能发现这份巧妙之处。
词的下片是继续抒发妻子对丈夫久未归家的失望之情:“分别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你我约定不久后就会相聚,你承诺过即便不能如期而归,也不会超过樱桃成熟的季节。可如今连菊花也快开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你的归期呢?”
妻子从春到夏,又从夏等到秋,望眼欲穿,仍然不见丈夫归来的身影,心里自然充满了失落,而幽怨之情也随之而来。这两句词将妻子的闺中相思描写得意味深长,没有直白的申诉,有的只是用了当归、远至、樱桃、菊花、茴香5种中药材名称将时间的流逝写得唯美而生动。
下片五个中药材名,有的用的是同音词,“当归”、“樱桃”、“菊花”是药名。“远至”和“回乡”则是同音词。“远至”是中药名“远志”的同音词,据明代医学家李时珍《本草纲目》的记载,远志具有“治痈疽”,也就是说远志具有消肿止痛的功效。“回乡”是中药名“茴香”的同音词。
一首词含10种中药名,诉不尽妻子对丈夫的相思苦。
相思苦,相思累。古来皆如此。陈亚这首以药名为主的相思词,除了妻子对夫君的那份相思苦,还多出几分中药特有的咂舌之苦,为提升整首词的意境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也展现了词人的深厚功底。
作为“一代文学”,精彩纷呈的宋词为古代文学的花囿增色不少,而“药名词”这一朵奇葩,更是为花囿增添了一抹奇异的色彩。
弄玉决定化为陈亚药囊中的中药“白芷”,随他体会人世间的种种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