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寻人启事之销金窟
吴沛昨夜跟着李守钧审了一晚上的犯人，这会儿倒在办公室沙发上睡觉，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抄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透露了一个情报后直接挂掉了。
吴沛迅速翻找今日的《申报》，果然看到了一则‘寻人启事’，他想着情报的可靠性，六子推开门进来了，神叨叨的说：“头儿，二处的林江带了十几人火烧屁股的走了，看架势又闻着腥了，狗日的，这不明摆着抢山头……”
啪！
吴沛一巴掌拍在六子头上，训道：“说正事。”
六子一缩脑袋，嘿嘿笑着说：“我跟了出去，他们往霞飞路去了。”
霞飞路？米行？
据他所知，霞飞路就没有一家米行。
原本这种抢功的事吴沛不上心，可是想起电话里沙哑的声音阴恻恻的语气，他神差鬼使的拿起报纸去了李守钧的办公室。
听着吴沛所说的情报，李守钧仔细瞧着那则‘寻人启事’，呷了口茶，眯眯眼，冷笑道：“是有些像以前的联络风格，这几年，并不多见了。年过五十……”李守钧看了眼怀表，已是下午四时二十分。
若是别人，大概听得迷糊。
吴沛却明白，李守钧是叛变进入中统，是个既熟悉中共，又熟悉中统的老牌特务。他这么一说，吴沛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他带了行动组十几人让六子带一队人乘黄包车前往前往霞飞路出口，在几个胡同口盯着。
自己带了一车人前往霞飞路主街进口，只是车子刚到拐角处，却传来几声枪响，有人打爆了轮胎，车子猛地一转，横在马路上。
路人惊慌失措的逃窜，生怕一不小心被流弹打中，或者被当做嫌疑人给抓起来。
莫东篱已经在霞飞路，再有十多米就到‘渗渗书屋’了，而指针刚到整点差一刻。
突然，她坐起身，若非幻觉，适才有枪声从身后远远的地方响起，她心中骤然一惊，身体不由得绷紧了。
书屋隔壁是条巷子，左边紧邻一家糕点铺，对面是一家水果店，有几个人正在挑水果，再往路边有个修鞋匠，正敲敲打打修鞋跟的样子……
此时，黄包车已经快到书屋了，莫东篱状似悠闲的半躺着，瞟了一眼书屋，让车子停在离水果店隔了一幢茶楼的‘聚仙馆’。
‘聚仙馆’如其名，躺在里面的都是欲仙欲死想要成仙的人，一间房一张榻，再找个细腰肥臀的女人点烟，一呼一吸就飘飘然，然后兴冲冲的跑去后面的赌坊玩两把，要么散尽家财落水狗；要么非死即残。
莫东篱挑了这处销金窟，不仅是方便察看外面情况，还因为她知道这是黑龙的场子，可以拿肖浥尘做个挡箭牌。
来这儿的女人大多都是有伴儿的，像莫东篱纵然穿着打扮雌雄莫辨，但一眼看出俏生生的少年人还是头一回。
但从他穿着举止上又不敢轻视，金老板听说亲自迎了上来，这一见面立刻点头哈腰，恭恭敬敬请她进了临街的雅致包间。
莫东篱跟着肖陌尘韩丹碧在海城也算是个小人物，何况她还是被肖浥尘看中的女人，金老板自然要好生供着，只是心里头忐忑的，这小姑奶奶上这儿干嘛的？
不会是来真的吧？他寻思着要怎么办好？还是先跟当家的禀报一声，通通气儿。
看金老板杵着抓耳挠腮的样子，莫东篱心中恍然，刚好肖浥尘欺负自己这气没处撒呢，便板着脸道：“怎么，金老板不会以为我是来看风景的？”
“不是么？呃……莫经理，您是要……抽两口？”大概是不敢置信，金老板看着莫东篱，小心翼翼的直白开口。
莫东篱点点头，然后道：“都记肖二少账面上，嗯……同性相斥，金老板找个漂亮的过来，你这儿，应该有吧？”
金老板点点头，立刻又被唬的愣住了，支支吾吾。
莫东篱一边打开窗户向外面瞧着，一边笑道：“我可是个实打实的女人，你再找个女人来伺候我算什么？还不去，是怕我赖账？还是要我家韩小姐亲自给你电话？”
金老板立刻允诺着出去了，他虽然安排了一个比较老实的少年千叮万嘱的去包间，又给肖公馆去了电话，无奈肖二少不在，接电话的却是肖会长。
听到是肖会长，金老板愈发的恭敬了，既然肖陌尘问他找肖二少何事，他还是将莫东篱来这儿的事说了。
“有劳金老板了，估计我家小东篱今日心情不好，我立刻赶过来。”
挂了肖陌尘的电话，金老板往房间里瞅了一眼，想着那句颇为亲密的‘我家小阿篱’，砸吧下嘴牙疼般的吸了口气。
莫东篱在少年端着烟具进来后，又要了茶水花生米，等一个人的时候立刻向斜对面的书屋打量。
她看到76号的林江带着一干人从书屋走出来，一只手叉腰，一只指着面前的几个属下训话，瞧那阵势，大概是没查到什么，尽管隔得远，莫东篱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急败坏。
他又一挥手，十几个人分成几对人马立刻窜进了周旁的店铺，这是少年走进来了，莫东篱关窗的一瞬间看到了吴沛，也不知是抢了谁的自行车赶过来。
莫东篱叹了口气，她有时候觉得吴沛这个人真是可惜，他长得太正派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汉奸呀！
忽然又想起肖陌尘，他十足一个名列榜单的大汉奸，可是他像吗？他比吴沛更不像呀！
楼下吴沛手里的自行车直接扔过去差点撞到林江，他瞪着吴沛吼道：“吴沛，你什么意思？”
“哼，林队长，为什么我的车会在霞飞路的进口遭遇伏击？”
“你什么意思？”林江猛地瞪着吴沛，难道是他们打草惊蛇了，立刻恨得牙痒痒！
吴沛从怀中拿出《申报》直接砸到林江脸上质问：“我们接到陌生线报霞飞路有抗日分子接头立刻出动，却在半路遭遇伏，难道不是你有意阻拦？”
“你们接到线报？”一问出声，林江便觉出了问题。要么，是有人戏耍了他们76号，要么，是行动暴露了！只是很快，林江又想起了一件事，就在五时差一刻的时候，有个熟人露脸了，不过大刺刺的进了聚仙楼，他还没敢确定。
如今见到黑着脸的吴沛，他忽然呵呵笑了，颇有些得意的双手插进口袋：“吴组长，既然来了，不如去见见一个熟人。”
吴沛看林江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只是崩着脸跟他进了‘聚仙馆’。
青帮与日本人尽量井水不犯河水，金老板虽然扫兴万分，也只能配合着他们进行搜查，只是单这一雅间，金老板堵在门口说里面是肖公馆一位贵客，不好搜查。
一听肖公馆三个字，吴沛脸色更沉了。此刻他想到的是肖浥尘。
林江却嬉笑着：“这样吧，既然是肖公馆的人，金老板进去沟通一下，我们几个也是职责所在，还请谅解。”
难得黑狗不咬人，金老板立刻敲门进去，很快便让他们进去。
这件包间不像其它的被烟雾缭绕，反而有一股清雅的味道，只是看清了榻上半躺着的人，林江先是一愣，而他身后的吴沛脸色大变，直接冲上去一把推开她面前的少年，直接将软塌上的人从领口给拎起来。
莫东篱将鸭舌帽反戴在头上，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手里还挑着一根上好的烟枪，看起来刚刚点了火。
“吴沛，你干嘛呢？”
莫东篱想推开吴沛，无奈他揪着自己的衣领不放手，害的她不得不惦着脚。
吴沛额头青筋暴起，就连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来十分可怕。他咬牙切齿道：“莫东篱，你抽大烟？”
“抽大烟怎么了？也归你们管？”
“你，你还招……招男人？”
吴沛铁青着脸，话到嘴边的‘兔儿爷’生生的压下去。
莫东篱却茫然的问道：“我是女人，自然要招男人。难道你们男人逛楼子还招男人不成？对吧，林队长？”
林江见识过莫东篱的冷硬作风，还是第一次见她比风月场的男人更风流的模样，一时倒不知怎么回答，却被吴沛猛地冷喝：“林组长，你先出去！”
林江一抹鼻子咳嗽了两声言归正传：“按规矩，还得要询问几个问题？”
莫东篱却嗤笑道：“林队长，你不会是抓人抓到我头上了吧？询问什么？我为什么在这儿？
林队长觉得男男女女的来‘聚仙馆’还能做什么？哦，你若是怀疑这小子，直接去问金老板就好了。”
林江还要说话，吴沛却突然一把枪指着他，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出去！”
林江熟知吴沛已在暴怒的边缘，他知道这家伙是个不怕死的主，犯不着与这种莽汉硬碰硬，便吸了口气举着双手陪着笑脸：“好，我走，我走……那个……你，出来！”
林江喊走了少年，一出门笑脸立刻狰狞，在隔壁的房间审讯少年，又对金老板软硬兼施利诱一番，无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挥挥手回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