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杰很认真地看着她，道：“我还一直没问过你，你是怎么看出那幅字有问题的啊？”
许若瞳就把那个“祯”字的事，和凌杰说了。
凌杰抚了抚下巴。
这个动作，许若瞳也见凌默宸做过，但两个人做出来的味道，略有不同。
这兄弟两个，其实都是城府深如海的男人。只不过，凌默宸是妖冷而危险，凌杰却是沉稳又阳光。
所以，即便许若瞳明知凌杰这个男人并不简单，但她却还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而对凌默宸，她却总是敬而远之、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胡玫这个冤大头，这么一幅字，居然也会花了530万。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说了假话？”
许若瞳听凌杰如此一说，好像他也看出了假处，而且，和她发现的还不一样。看来，凌杰在这方面，也是懂一些的。难怪那朋友会找他帮忙。
“你也发现了其它的bug，对吧？”
凌杰点了点头，“那幅字，用印不大对。”
术业有专攻，鉴定古董这事就更是了。许若瞳也没多问，反正，她也没打算在这行发展。
凌杰也没细说，对她道：“你跟我一块去看看吧。我还请了别的专家一起的。这事儿，一个人未必看得准。你要是正好也有空，就跟我走一趟吧。”
许若瞳听他这么说，就同意了。
半路，凌杰要鉴画的那个朋友、还有卖画的商家，和他们会合上了。于是凌杰的车在前，那个朋友和画商的车在后，一路继续前进。
路上，凌杰对许若瞳介绍说，要带她去见的人，是古董行里很有名的一个专家。他们几代人都专做古董生意，在圈子里很有名气和威望。
凌杰带他们去了市郊，和凌老爷子住的那个院子是同一个方向。不久，三辆车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这也是个一个古色古香的居处，一共三进的院落，照壁、青砖、红瓦、飞檐、古树、名花、香茗，样样都突显住在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个喜古好静之人。
只是，见到主人时，许若瞳有些失望。
主人是位年约四十上下的男人，身材中等、略胖、传统认为的典型福相。身着银灰色的对襟唐装，脚穿一双全手工所制的厚底布鞋。
凌杰称他为“老唐”。
老唐一点也不道骨仙风，嗓门跟他的脑门一样亮。
凌杰为在场的人，分别做了介绍。
当介绍完许若瞳时，老唐好像微微愣了一下，还补充问了一句，“请问，是言午许吗？”
许若瞳在老唐如此问时，就自然而然地留意了一下老唐的神色。
她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她觉得老唐看她的神色，好像有点怪。
她在心里快带地回忆和搜索了一下，并不觉得自己以前在任何地方和场合，曾经见过这个老唐。
还好，老唐除了多问了那么一句关于她的姓氏，其它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了。
彼此初步认识完了，老唐就请凌杰、许若瞳和凌杰的那位李姓朋友、以及画商，进了一间内室。
那内室里有个不大的香鼎，里面点着香，闻起来，像是檀香里另掺了少许艾。
虽然很多人都喜欢点檀香，但檀香和檀香，是不一样的。这种檀，许若瞳一闻，就知道是上品檀，香味清幽却持久。
画商将他的画从盒中取出，去掉外面的保护套，在屋里的那张书桌上，徐徐展开。
老唐先大略看了看，然后取出一个放大镜，弯下腰，再细细地看。
许若瞳也站到画前看那幅画。看用印和题词，那是一幅北宋黄庭坚的画。
难怪凌杰的那位朋友，会如此慎而又慎地请人做鉴定。
黄庭坚生前与苏东坡并称“苏黄”，可见其在文坛上的巨大成就与影响力。
只是，黄庭坚的主要成就，在诗作与书法上，他的画作，研究的人并不多，流传后世的也并不多。
许若瞳这个外行，对他的画就更没研究了。
所以，她一看出这画和黄庭坚有关，就直接去看画的右上角的题词了。毕竟，黄庭坚的字，比他的画更有名嘛。
看了半天，许若瞳也没看出什么道道来。反正，从她所知的几个角度来看，这画没什么问题，至少，她没发现上回胡玫所拿王羲之的字幅那样的问题。
老唐用各种工具细细地研究了足有半个多小时，终于，他点了点头。
“据我看，十之七八是真品。”
李先生脸上立刻就面有喜色，那位画商也是面带微笑。
凌杰看向许若瞳，许若瞳微微耸了一下肩，道：“唐老师都这样说了，我想，应该就是了。”
言下之意，她是没发现什么问题的。
这庄生意，基本上就算是成了。几人坐下，又聊了聊，凌杰一行人就告辞要离开。走到门外了，刚要上车，路口处却驶进来一辆车。
黑色宾利，车牌尾号“786”，那是，凌默宸的车。
凌杰和许若瞳都没上车，李姓朋友和画商开着车，先行离开了。
齐白下了车，手搭着车门顶部，为凌默宸开了车门。凌默宸下了车。
许若瞳暗暗提了提气，才跟在凌杰的身后，朝他走去。
“默宸，你也来找老唐的？”
凌默宸的眼睛在凌杰和许若瞳身上，来回地瞄了瞄，脸色有些阴郁。
“嗯，夏老爷子跟爷爷一样，喜欢字画。我来看看，老唐这里有没有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许若瞳一听就明白了，凌默宸这八成是在准备上夏家提亲要用的礼品。
凌杰一听也明白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正好，瞳瞳也在。她也是个懂行的，一起帮着你看看。”
许若瞳一缩脖子，心想，我啥时候成懂行的了，我要是真懂这行，我就不用整天躲娱记，躲得那么辛苦了啊。
凌默宸顺着凌杰的话，看了一眼许若瞳，脸上写着怀疑与不信地道：“她懂行？”
凌杰提醒道：“你忘了，上回在爷爷家，她一眼就看出了那个胡玫拿的那副字是赝品。”
凌默宸嗤笑了一声，“她那就是瞎蒙，你还真信她懂？”
凌杰有点打抱不平的样子了，“你这是小瞧瞳瞳，还是小瞧我呢？她是不是瞎蒙的，我会不知道？连我都没看出来那个‘祯’字有问题，瞳瞳就看出来了。”
闻言，凌默宸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又看向了许若瞳，然后，淡淡地道：“那就一起看看吧。”
凭此，许若瞳知道，凌默宸当时一定也看出了那个“祯”字的问题。
不过，以她对凌默宸这头妖孽的才华的了解，他会对古董有所研究，实在不算是一件有多奇怪的事。
许若瞳真是想要立马从凌默宸的眼前走开，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跟着，苦逼地又进了老唐的院子。
看得出，老唐是认识凌默宸的，一见凌默宸，未经凌杰介绍，他那张满是福相的脸，就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热情得不得了。
“凌总，想看点什么？”
凌默宸淡淡地看了一眼老唐，淡淡地回道：“字画和首饰。”
老唐问：“这首饰，是用在什么场合的？”
凌默宸：“订婚仪式。”
老唐又问：“敢问，可是凌总本人的订婚仪式？”
凌默宸点头。
老唐立刻笑容更盛：“恭喜恭喜！恭喜凌总好事将近！唐某能为凌总的婚礼略尽绵力，真是荣幸、荣幸之至啊！”
知道凌默宸是个极不差钱的主，老唐想当然地把他压箱底的宝贝，都给取了出来。
当然，不是真品，而是存储在电脑上的超高清照片。要是所有真品都放家里，那老唐估计都得被人剁了几百回、房子也得被贼光顾个上千回了。
老唐调出了他要为凌默宸介绍的画作。
“此画是吴道子名画《送子天王图》仅存世的宋代摹本之一。”
“此画是苏东坡画作中仅存世的两幅之一，一幅被国家美术馆珍藏，此幅是我一个朋友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从国外收回来的。”
吴道子，史称“画圣”。他的画和王羲之的字一样，无真迹流传，只有后世高古摹本。
苏东坡以诗词和书法着称，但其画作，同样在书画史上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只是，他的画作传世作品罕有，相传仅有两幅。其中一幅还因战乱，流传到了国土之外。
许若瞳眼睛都瞪圆了。
这个礼，如果是真的，那就真的真的是极厚的礼了。因为，这两件礼品中的任何一件，都足可以“国宝”称之。
凌默宸面色平淡地道：“如果是真迹，两件我都要。”
许若瞳暗暗地吸了一口气。他……可真是舍得啊。
老唐极力地按下激动，又点开了首饰的图片，点着其中的一张，兴致勃勃地为凌默宸介绍起来。
“这条项链，是上好的老坑货。在我看过的所有翡翠首饰里，绝对是水头最好的。
再后来，这项链流入民间，被着名珠宝设计师重新设计和镶嵌，才成了今天这款古典又不失时尚味道的项链。
这条项链因为曾被维多利亚女王和多国皇室先后持有过，所以，她有个很美的名字，就叫“维多利亚女王”。稍微资深些的珠宝界人士，都听说过它。”
“维多利亚女王！”许若瞳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条项链的名字，她不仅是听过，还如雷贯耳。
作为娱乐圈的一员，许若瞳当然要学习各种知识的，其中之一，就是对珠宝和服装的品鉴。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条世界闻名的项链，居然会在老唐这里出现。
看来，这个老唐真的是很不简单啊。
许若瞳不自觉地就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张“维多利亚女王”的照片。
那可真是一条精美绝伦的项链啊！美得让她简直都想流口水了。
六块完美的翡石被闪亮的碎钻包围，对称地组成了一弯下弦月的形状，在弦月的最下端，仿佛那翡的翠色满溢到流下来，又有五粒渐大的翡石连成一窜垂下。
几乎没有女人，可以抗拒得了这种宝石的魅力。
许若瞳当然也是。所以，她的眼睛几乎是眨都不眨地盯着那照片在看。
首饰是给女人的，而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凌默宸转过身来，那双幽深而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问：“喜欢吗？”
傻子才会不喜欢呀。
问题是，这又不是买给她的，而是他买给他未来的未婚妻做聘礼用的，她说“喜欢”，算怎么回事啊？那不是傻大姐才干的事吗？
她虽然不算聪明，但也不是傻大姐啊。
许若瞳“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回道：“您得去问夏小姐喜欢不喜欢啊。”
凌默宸盯着她又看了两秒，才转头对老唐道：“只要货没问题，我都要了。”
许若瞳暗暗地咬了咬牙。为了娶夏梦，他可真是舍得啊。
老唐连忙郑重承诺：“当着明人，唐某哪敢做暗事。唐某在这个圈子里，还是有一点点信誉的。几代人吃饭的行当，唐某不才，还不敢黑心地毁了自己的名声。”
老唐这话，倒是丝毫没有自夸。
他祖上就是做古董生意的。唐家在古董界里，不仅是在云海，就是在全国，那也是排得上号的。不然，凌默宸怎么可能会找上他呢？
于是，双方约好了看货的时间，后续会再具体按货谈价。
做成了这笔买卖，老唐这一年啥都不用干都可以了。
许若瞳觉得，看了老唐这么会儿的笑脸，她今年一年，都不想再看弥勒佛了。
出了老唐的宅子，凌默宸上车前，突然转过身来，问许若瞳道：“都快三个月了，还没绣完？”
许若瞳“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除夕夜，凌默宸去她那，看见她绣的那个“凌”字，还以为她是闲得没事，为他绣的。那天，他问她还要多久能绣好，她当时说要一个多月。
她那时闲得很，想着给凌杰绣完后，再替凌默宸绣。可后来她整得忙累得跟狗似的，就把这事给彻底地忘了。
没想到，凌默宸这个大忙人，到现在居然还记得。
凌杰在一旁起先听得也是一愣，稍后只脑子微微一想，就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就颇有意味地看向了许若瞳。
许若瞳很是尴尬，轻咳了一声，回道：“我最近很忙，没时间绣了，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