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瞳等了好一会儿，凌默宸的巴掌却一直没有扇下来。她意外而不解地睁开了眼，看着凌默宸。
凌默宸的那只手依旧地举着，拳头也依旧地握着。
许若瞳定定地看着他。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
虽然那挣扎，看起来被他掩饰得很好，虽然那痛苦，更是被他隐藏得很深，但，和他相处了这一段日子，她觉得，她还是看懂了。
说到底，他并不是一个坏得彻底的人啊。
他也知道，她心中真正所爱着的人是楚寒的。是他，将他和她生生地阻断了。所以，他虽然被戴了绿帽子，可他心里多少也应该是有些愧疚的吧？
可是，许若瞳自己对此，也是有些愧疚的。
她的的确确是在跟了凌默宸以后，才认识楚寒的。所以，如果非要认真地追究起来，她也的的确确算得上是对凌默宸不忠了。
这件事，究竟是与非是如何的，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世上的事，本就是这么难以说得清、道得白的，又何止是她和楚寒之间的这一件事呢？
她与凌默宸之间的是与非，又有谁说得清呢？
她错了吗？凌默宸又错了吗？即便是错了，只怕也是不尽然的。
许若瞳的心里，千回百转，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最终，她只能将这一切，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凌默宸一直举着的手，慢慢地放下了。只是，他依旧是紧盯着她。
他问：“为什么叹气？”
许若瞳同样也是看着他，眼底神色复杂，语气也颇为复杂地道：“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他说：“就说你为什么叹气。”
许若瞳的嘴角，苦笑了一下。她在心里，尽量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她的心情，并且，整理着适合表达她刚刚心理活动的合适话语。
“我刚刚在想，你、我，还有楚寒，我们三人究竟是谁错了。还有，为什么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凌默宸眼里的光闪了几闪，问：“答案呢？”
许若瞳又苦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啊，所以，我才叹气的。”
凌默宸问：“你不恨我？你不认为是我拆散了你和楚寒？”
许若瞳定睛看了一会儿凌默宸，然后，双目有些失焦地望向了别处，轻轻地道：“今天白天一天，我都在恨你。但是现在，我不恨了。”
说着，她双眼又重新地聚焦在了凌默宸的脸上。
“你对我提的要求，我不能说很符合道德的要求，但我也不能说是毫无道理。毕竟，你没有理由白白地帮我，而且这个忙，不是一点点的小忙。你帮了我，我也应该适当地付上你所要的。只是，你要的，让我失去了我的爱情。”
许若瞳说到这里，有些难以抑制地伤心了。但她稍微地控制了一下情绪，还是又继续地往下说了。
凌默宸一直定定地看着许若瞳，手也一直捏着她的下巴。听完了她的话，他也有瞬间的失神。只是很快地，他又重新地看着她的眼睛了。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楚寒又马上就要和蓉儿订婚了，那你就该乖乖地收拢你的心，不要再三心两意了。懂吗？”
懂吗？许若瞳当然是懂的。
可是，道理懂了，就一定做得到了吗？
而且，所谓的道理，也不是什么绝对的道理。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道理。
许若瞳现在并没有心情和凌默宸讨论太多道理的事。而且，要讨论的话，她也一定是讲不过他的。所以，还是说些现实点的东西吧。
“我本来也没想三心两意的。我只是想好好地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是，你总是不给我时间。”
凌默宸的脑袋微微地侧了一下：“收拾心情？收拾什么心情？是和楚寒彻底地了断吗？”
虽然不久之前，她已经找过楚寒和他彻底了断了，但是，“彻底了断”四个字从凌默宸的口中说出，而且，是在刚刚获知楚寒三天后就要与别人订婚的消息不久，许若瞳的心还是被扎疼了。
但是，不断从任何角度来说，许若瞳都知道，她和楚寒的确是必须“彻底地了断”了。
她刚找过楚寒不久，楚寒就做出了和肖蓉订婚的决定，这表明，楚寒自己也是下了决心，要了断和她之间这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情的。
许若瞳喜欢有决断力的男人，楚寒的决定她当然理解，所以，虽然心痛，但她也是真心支持和祝福他的。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再拖泥带水了。
而且，以她对楚寒的了解，他也并非那种糊涂到为了一头就不顾另一头的人。
即便是再痛苦，他也绝不会仅仅就只是为了忘了她，就选择把自己的一生和另一个不爱的女人捆在一起。
既然他选择了和肖蓉订婚，那就表示他至少不讨厌和肖蓉在一起。
而且，楚寒既然曾经答应和肖蓉约会，那就表示，不论是在家世上还是在性格等各方面，肖蓉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得到了楚寒认可的。
在私家菜馆的门口与楚寒和肖蓉偶遇的那晚，虽然只是匆匆地一瞥，但许若瞳对肖蓉也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那个女孩子虽然出身世族大家，但看起来并不是个娇蛮无礼的人。
许若瞳现在只衷心地希望，楚寒在放下了与她的过往后，能够收获到真正美好的爱情，和肖蓉幸福地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她抿了抿唇，眼睛望向了别处，轻轻地道：“是。”
凌默宸的眼中有了笑意，他的嘴角微微一弯，也轻轻地道：“很好！”
她没有准备太过复杂的早餐，就只热了几片面包和两杯牛奶，煎了两个鸡蛋，拌了个简单的蔬菜沙拉。冰箱里还有她平时准备的一些小泡菜之类的小菜，合在一起，也能凑个数。
那些小泡菜，经过了她的几次调整和挑选，都是凌默宸很爱吃的品种和口味。
虽然早餐挺简单，但凌默宸还是吃得挺香的。
许若瞳是今天下午的飞机。凌默宸说他会亲自送她去机场，所以，她和袁援、吕施施约好，直接在机场会面。
上午，许若瞳清理完了早餐后的厨房，就呆在了客卧，专心地开始收拾她出门的行李箱。
这次的宣传之旅，要连续走好几个城市，出席各种不同的场合。所以，虽然这次出差不是拍戏，但时间却会比较长，要带的东西也相对多一点。
鉴于凌默宸曾经因为她丢三落地，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经过了深刻的反省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她会先列一个单子，然后对着单子检查几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她才会开始收拾行李。
今天，许若瞳就是这样做的。
她把单子放在床头柜上，对着单子，把她要带的东西全都一样一样地找出来，摆放在了床上，然后，她再一样一样地放进行李箱里。
而且，她现在不敢再把衣物随便地一把塞地放入行李箱了。
其实，之前她这之所以那么做，除了是因为她有些大而化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她所有的衣服在上身前，袁援都要给她再熨一次。既然如此，她当然也就乐得不怕衣服会起皱了。
可是，凌默宸那家伙就是怎么都看不惯她那粗放的做事方式。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在他的面前尽量地收敛一下了。
凌默宸单手插兜、斜倚着客卧的门框，看着许若瞳蹲在地上，不太熟练地一件件地叠着衣服，然后，尽量整齐地放入行李箱中。
虽然许若瞳也知道，她的整齐标准远远达不到凌默宸的要求，不过，她觉得，这次至少不至于让他像上次一样地，全部把她整理过的东西都拿出来，再亲手帮她重新地整理过。
像上回那样让她无地自容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想再发生一遍了。
许若瞳正专心致志地收拾着行李箱，凌默宸却突然在她身后说话了。
“我肚子饿了。”
许若瞳转过头来，很是奇怪地看着他，回道：“现在才九点半啊，我们八点才吃过早餐的啊。”
凌默宸才不管，像个孩子一样地，用强调语气又说了一遍：“我就是饿了。”
鉴于凌默宸家伙一向喜欢话中藏话，许若瞳怕他此饿非彼饿。于是，就试探性地问他道：“那我，现在给你去做吃的？”
凌默宸看着她，眨了一下眼睛，道：“好。”
原来他是真的要吃东西，而不是要吃她啊。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行李都没收拾完就又要去做饭，许若瞳担心到时会来不及细细地收拾行李。
但是，既然凌默宸连续两次明确地对她说了“饿”，那她再怎么样，也得先把他的肚子喂饱来才能说别的了。
许若瞳站在原地，看着才收拾了一半不到的行李箱，发了两秒钟的愣，然后，就下楼进了厨房。
她决定，如果时间实在来不及，她就不管凌默宸骂不骂她了，她会直接把床上的那些东西，都一骨脑地往箱子里塞。反正东西都在面前了，也不怕少。
许若瞳一离开，凌默宸就慢慢地走到了那行李箱前，蹲了下来。
许若瞳挽着衣袖、头上戴着头套，在厨房里为凌默宸的美食而忙碌着。
不知道忙了多久，她才发现凌默宸并没有在书房忙他自己的事，而是像刚才在楼上一样，单手插兜、斜倚着门框，正在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许若瞳做出来的菜会很好吃，但她做菜时的流理台，实在是很不好看。给人的感觉，颇有点像一圈麻将牌打完了，将牌全部推倒打乱的那个场面。
凌默宸起初看着，可觉得碍眼了，可是后来，经他观察，其实也算是乱中有序的。
不然，最终的结果就应该是锅底常糊、菜品常焦，是怎么都不可能做出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来的。
许若瞳一边处理着手里的事，一边问他：“你不忙啊？”
凌默宸轻轻地“嗯”了一声。
几分钟后
许若瞳又是一边处理着手里的事，一边问：“你不忙啊？”
凌默宸又是轻轻地一声“嗯。”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sheismysin》响起，凌默宸走去了客厅，接听手机。
许若瞳赶紧吐了一口气。
一分钟后，接听完手机的凌默宸，又走了回来，继续地单手插兜、斜倚着门框，看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她。
许若瞳只好硬着头皮地让自己继续适应，凌默宸的这种长时间的注视。
因为，她不可能傻乎乎第三次问他“你不忙啊”，她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也一定只会得到凌默宸的第三个“嗯”。
许若瞳也不敢问“你为什么要这么看我”，因为，她害怕听到答案。
不管是哪种答案，她都不想听到。
好几次，她都因为紧张，差点就切菜切到手。
在她第三次又差点切到手时，凌默宸终于转身离开了。
凌默宸一离开，许若瞳立刻就有了一种半虚脱的感觉。
午餐做好时，才十点半。
凌默宸一直呆在客厅，没去书房。
许若瞳将最后一个菜端上了桌，然后，为凌默宸盛好了一碗汤和一碗饭，就叫他过来吃饭。
凌默宸站起，走去餐厅。
许若瞳继续地呆在厨房里，收拾乱糟糟的流理台。
流理台上好多备料用的碗和碟，她一一地大概冲了下，然后放进洗碗机里，等会儿吃完饭和剩下的碗一起洗。又擦净了流理台、洗干净了抹布，这才取下了手套和围裙，走出厨房。
她没走到餐桌前，而是直接就往楼上走。
“你不吃吗？”凌默宸在她身后叫她。
许若瞳回过头来，回道：“太早了，我还不饿。你先吃，我还没收拾完行李。”
“过来。”
许若瞳的脚步，顿住了。
她心里微微地有点火。你说你饿了，我马上要赶飞机走了，连行李都没收拾，就忙着给你做饭吃。现在我说不饿，你还非逼着我吃饭吗？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我说了，我不饿！”
因为心中带着火，所以，许若瞳的口气并不是太柔和。
凌默宸的语气也生硬了些：“我说，过来。”
许若瞳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好吧，他是爷，我是使唤丫头。丫头当然要听爷的。
他是大腿，我是胳膊，胳膊当然是拧不过大腿的。
于是，她心里带着气地走到了餐桌前，很意外地发现，她刚刚在厨房收拾了那么久，凌默宸面前的饭，居然一口都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