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不想再呆在这里，她想回华锦园自己的小窝里呆着。
许若瞳在衣柜里选了条纯棉的白色休闲裤，和鹅黄色的带领短裙t恤穿上。下了楼，很意外地看到凌默宸居然没去公司，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
她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
她很想把凌默宸当成透明，直接走出大门不耻他，但理智还是让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约了个朋友，要出去一下。”
凌默宸眼睛看着电视，口里道：“打电话给他，说你不去了。”
许若瞳右手大拇指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没吭声。
凌默宸又道：“冰箱里没存货了，一会儿出去吃完饭，你去超市采购。有问题吗？”
许若瞳站在原地，还是不吭声。
凌默宸的眼睛，终于从电视转到了她的身上，第二次问道：“有问题吗？”
声音淡淡的，没有情绪的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许若瞳发现，凌默宸对她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冷得像勃朗峰山顶的终年不化的积雪，而是一直淡淡的。
如果以前的他是万年玄冰，那么，现在的他，则更像斯文败类。
就是电视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戴着一幅金丝或无边眼镜的男人，外表帅气、气质儒雅、身份高贵，人前君子，人后变态，借刀杀人，手不沾血。
只不过，像凌默宸这种，是败类中的绝品，变态中的教主！
“我还有工作，没时间去逛超市。”
话说完，许若瞳既骂自己蠢，又有点佩服自己。在凌默宸这头妖畜面前，她居然还能这么平静地拒绝他重复第二次的要求。
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事。
她的表现，印证了一位伟人道出的伟大真理：压迫越强，反抗就越强。
只可惜，她遇上的压迫，是来自凌默宸的。
在凌默宸这里，真理是这样滴：反抗越强，压迫就越强。而且，他压迫人的手段是五花八门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朝许若瞳走了几步，直走到离她仅半步之遥的距离之处。
许若瞳可一点都不想跟他这么亲密。但她又不想在凌默宸显出怯意，所以，强忍着没有后退。
当然，也是强撑着没有后退。
虽然她比以前更具有了反抗精神，但凌默宸那变态的威压，还是令她心里相当发怵的。
凌默宸抬手，像是想要去抚摸许若瞳的脸。
许若瞳很自然地就将脸偏离了他手掌的方向。
凌默宸的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依旧朝她的脸伸去。
许若瞳躲无可躲，就想后退一步，却被他用力地按住了肩。
许若瞳的脚动了，上身却因为被凌默宸按住而动不了。
无奈，她只得又主动上前一步，保持住身体的平衡。至少，她不能让自己倒在了凌默宸的怀中。
凌默宸的嘴角再次是一丝戏谑的笑意。
然后，他的手轻轻地抚着许若瞳的脸颊，那里，是昨晚被他扇过的地方，那个巴掌印，明显到不是发红，而是发紫了。
“你看看，你把自己都弄成什么样了？”
许若瞳微微抬头，与凌默宸对视着。
她真的很想很想抓起他轻抚她脸颊的那只爪子，狠狠地咬上那么一口。
明明是你丫打的我，打完，就拍拍屁股说是我自己弄的。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混蛋吗？
凌默宸看着许若瞳，脸上是一丝迷惑的神情。
“你究竟还有哪里不满足的？嗯？是我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多、还是我帮你拿的奖不够上台面？”
许若瞳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过去，可是，她想要张嘴时，却发现无话可答。
这几天，她被凌默宸的戏弄和恶行弄得有点发狂了，好像有许多事，一气之下，就又都被她扔到脑后了。
曾经她还反省过的，觉得凌默宸对她真的是不错的。就连袁援都说，她觉得凌总对她挺好的。
说起来，她现在的整个世界，其实，都是凌默宸给她的。
是她，忘恩负义了。
可是，为什么凌默宸对她有这么多这么重的恩惠，她却总是一直想要逃离他呢？
“也许……也许真的是我贪心了吧？”
许若瞳的语气，已不是生硬的，而是动摇的、怀疑的。
她的确是迷茫的。
人心复杂、世事多变，每次当她以为明白了时，却又总是会有更多的问题扑面而来。
凌默宸依旧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闻言，看着她，又问道：“哦？那你还想要什么？”
许若瞳也看着凌默宸，眼底同凌默宸一样，也是迷惑。
她现在拥有的东西，已经不知道比普通人多了多少。美貌、财富、名气、事业，普通人一生想要的许多东西，她都已经不算十分艰难地拿到了。
那她，究竟还缺什么？还想要什么呢？
“也许……是尊严、自由和快乐。”
说起来，还真的是让人觉得可悲、又可笑啊。
人人每天都追求着财富事业，以为有了这些就会有后面这些。可事实却常常是，不放弃后者，就没有前者。而有了前者，后者也未必能够拥有。
这是个，鱼和熊掌难以兼得的世界。
凌默宸的眼里有了浅浅的笑意，绝不是那种温柔和善的笑意，然后，他开始笑、大笑。
“尊严？自由？快乐？我也想要啊，那你能不能给我啊？”
凌默宸的反应，大大地超出了许若瞳的预想。
他什么意思？难道他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快乐？
许若瞳觉得，她刚刚的那些感叹，只适用于像她这样的芸芸众生。而凌默宸，是不被这种定律框定的特殊人群。
在这个世界，他是名符其实的那一小撮，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
如果连他这种高高在上、视万人如草芥的男人，都觉得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快乐，那这个世界，就太荒谬了吧？
凌默宸收住了笑，又看着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你真的是……很贪心！”
稍顿，他的眼中又露出一丝浅笑，同时，他的语气也带上了与他那笑意相称的嘲讽，缓悠悠地道：“你知道一个人，怎样才能被更好地满足吗？”
虽然凌默宸这妖畜的笑容，真的可以令鲜花都羞愧、令月亮都不好意思露脸，但许若瞳还是感脚，她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
她当然知道凌默宸并不是真的在问她，所以，她聪明地选择了摇头。
凌默宸的唇，勾了起来。
“是剥夺，而不是满足！人是一种欲壑难填的动物，被满足得越多，就会越不知足，因为，被满足的会让人的胃口越来越大，于是，人就会越不知满足。”
许若瞳眼带质疑神色地看着凌默宸。
凌默宸见她如此，就又解释道：“你看，如果是一个穷人哪天在地上捡了100块，他一定会高兴上一整天。可是，如果他在地上捡到的是100万，你觉得，他会怎样呢？”
许若瞳想了一下，一下子就觉得浑身突然就冰凉了。
凌默宸玩味地看着她，继续道：“他只会狂喜一会儿，然后，他就会开始烦恼，他该如何花这100万呢？怎样，才能让他更爽、又得到更多呢？”
许若瞳只觉得，她的全身都被一种无形无体的东西给压住了。
凌默宸的话总是这样地犀利、这样地一针见血。
许若瞳只觉得，她好像就是凌默宸口中的那个穷人。
当初，她只是想要一个好点的角色，可以解决爸爸的住院费问题。这件事现在对她，早就已经不是问题了。
李肖帮她接的代言，一年的代言费就是上百万。她出席一场活动，出场费最低以十万计。
她现在得到的，早已超过了当初她想要的不知道有多少倍。但，她满足了吗？
她不仅没有觉得满足，还觉得在凌默宸的身边呆得越来越痛苦。
许若瞳突然就无地自容了。
凌默宸抚摸她脸颊的那只手，轻轻地挑起了她的下巴，淡淡地道：“是不是觉得，你就是我说的那个穷人？”
许若瞳双唇动了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稍顿，她刚想开口，却被凌默宸打断了，“是不是想和我说，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
许若瞳气馁了。想和凌默宸比学识，比见识，比任何东西，她都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惨败。
凌默宸轻蔑地“呵”了一声，问：“你知道文人和真正的智者，差别在哪里吗？”
许若瞳很聪明地又选择了摇头。
“文人只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而智者，可以穿透这些道理，看到人性的真相。我告诉你人性的真相是什么。”
稍顿，凌默宸继续地道：“就像这张嘴，是永不满足！人只要活着，这张嘴就要不断地吃。”
他的手又向下移，移到了许若瞳的心口处，轻轻地点了一下，道：“这颗心，就会不断地产生各种。直至死亡，方能结束！”
许若瞳呆呆地看着凌默宸，她觉得，她无法反驳他。
凌默宸看着她，继续地道：“大多数人觉得满足，只是因为，他没有机会得到更多，或者只是，要得到更多，他就可能失去已经得到的。只有很少人，敢不断地向心底发起冲击。所以，只有很少人能真正地知道，其实是没有底限的。”
许若瞳承认，这话是对的。
都说“欲壑难填”，但道理上的知道和真正的体会，那是完全不同的层次。
像凌默宸这种得到了大多数人都得不到的东西的人，他对**这个东西，会比许多人都体会得更清楚。
凌默宸的嘴角弯了一下，又问：“知道智者和勇者的差别，在哪里吗？”
许若瞳依旧摇头。
只是，她现在的摇头，已不是起初那样应付的意思，而是真正表示不知道的意思。
凌默宸道：“智者知道真相，却不敢承认。勇者知道，并且敢于承认。智者能知，却不能行。勇者敢行，也敢为。”
许若瞳依旧愣愣地看着凌默宸。
她有预感，凌默宸今天少见地跟她宣讲了这么多的大道理，一定不会只是想跟她唠唠某些人性和哲学层面的玄奥东西。
果然，凌默宸的嘴角又勾了一下，道：“为了让你真正地满足和让你高兴，我决定……”
他故意顿住了，盯着许若瞳，要看她的反应。
许若瞳脸上的专注和紧张，让他感到很满意。
所以，他没有再卖关子，继续道：“对你进行适当地剥夺。”
许若瞳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响。
剥夺？这真是一个很可怕的词。
人的手天然地就是五指向内抓的方向。这仿佛表明，人生下来就是一种喜欢不断抓取、不断拥有的动物。
人失去某些东西，往往都是被迫，几乎没有愿意主动放手的。
而失去的各种方式中，最可怕的，就是凌默宸说的“剥夺”。
凌默宸转身，微微弯腰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关了电视。然后，拿起了他的手机，点了几下。过了两秒，手机开始播放一段现场的录音。
“章副局，这个事，还请您多费点心了。”
“楚总，您看您说的。能为您办事，是我的荣幸啊。您放心，明天我就会安排那个“陆航”记录仪的事。”
“那我就多谢章局了。”
然后，是碰杯的声音。再然后，是章副局掩饰不住的开心的笑。
听到第一句话时，许若瞳的脑子就是一片空白了。因为，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那录音只是很简单、很短的几句对话而已，但许若瞳立刻就秒懂了。
第一、陆云逸上回说“陆航”行车记录仪被交管部门，以某种方式指定为新上牌车辆必装的设备。这事并不是他只送了一份礼那么简单。而是，因为有楚寒出了面帮他。
第二、楚寒做这件事的代价，是把章副局变成章局。以楚家那恐怖的强大背景，这事并不算太难。
许若瞳现在不确定的情况是，陆云逸是否知道这件事是楚寒在背后帮了他。
以许若瞳对两人的了解，楚寒应该是没有告诉陆云逸，他是又一次默默地出了手，就像上次他默默地为她签下了ellee的代言合同一样。
而陆云逸，在明知楚寒爱她，而她又不可能回报楚寒的感情的情况下，应该不太可能会主动接受楚寒如此的帮助。
许若瞳的心，又被揪扯得痛了。
凌默宸脸上又是那种浅笑，“是不是很感动？我听到时，都感动得不得了，楚寒对你可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