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汲言开口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在这件事上，她无能为力，也只能道歉。
当初会发展作家这个职业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她其实根本不懂文学常识，只不过是在学生时代时不太合群经常看小说，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她代替了同学参加了某界作文赛。
她当时都没来得及思考反应就莫名其妙地赢了，她还记得那篇得奖的作文还贴在举行比赛的学校的表彰墙上，只不过，署名是另一个人，但她并不介意，她并不想出名也不想遭到同学们热情地围着畅谈，还有就是因为那位同学把奖金分了一半给她。
可能是那次比赛的成功打下了基础让她有了信心，当她穷困潦倒只能填饱肚子的时候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赚生活费和梁曦睿的学费时。正在兼职写短篇小说文章赚日常生活费的时候看到某个网站举行的文学大赛，她只关注到诱人的奖金，没想太多就去看了报名比赛的规则直接参赛了，几个月之后，她就像一匹黑马一样投票数闯进了前三，十万块的奖金不仅让她把房租缴清了，梁曦睿下学期的学费也解决了，更是搬到了环境更好治安也好的位置。
就这么一炮而红后，她正式地开始当起了网络小说作家，但她不想和网站签约，因为分成太低，在游戏中认识了曾经做过编辑工作的青山绿水，两个没钱的人就放手一搏地注册了一个只有两人的工作室，就这么一路打拼下来了，其中的艰辛也只有她们自己懂。
汲言当初也是生活所迫所以选择了当作家写手，毕竟是养活她的第一份工作职业，还发展得这么成功，要说没有感情没有不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她也只能道歉，因为她连能活到什么时候都是未知数，又拿什么去承诺其他的呢。
想了想，汲言把几年之前的想法重提：“绿水，你重新开始写作吧。”
青山绿水原本就是文科生，还是文学编辑专业，即使她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编辑，但她也是发表过文章的，只不过令人惋惜的是都没有红起来。
前几年汲言就有意让青山绿水抽空重新发表新作，可当时汲言大红，影视出品以及出版的事宜让青山绿水忙得根本抽不开身，所以也就搁置了。
青山绿水迟疑地回答：“我？”
她没有自信也没有底气，老大不小了，做事也有些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的，当初她就已经以失败告终了，她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和汲言一样那么幸运能红得起来，才华肯定是首当其冲的，可运气也不可或缺，她当初没红，就证明了她没那个命。
汲言鼓励她：“你以前发表的作品我有看过，文笔贯通并不比一流的写手差，只不过你写的题材和情节在当时并不流行，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在这一行里，不管是经验还是资源，你都有，没什么好怕的。”
她说的轻巧，就像是在聊天，完全不给人压力。
“这……”她实在没底气。
“多给自己一点自信心，沉寂多年有文笔的写手才最受人关注。现在我们这一行里哪一个有名气的责编没发表过作品的？他们的作品不都受到读者的欢迎了吗？你难道比他们差吗？”汲言喝一口汤：“如果你成功了，即使没有我，你也有继续在这行支撑生存下去的能力。”
这是她能为青山绿水想到的最妥当的后路了，为她操心奔劳这么些年，她却只留来这么点仁慈给青山绿水。
若论狠心，没人比得过她，曾经有个人这么评价过她，她对身边的人，尽管有真心，却更多的却是利用。
保护她在她身边担任下属的那些人，她利用他们的方便完成她想要做的事；周其是她的丈夫，可她利用周其引出背后的那些蠢蠢欲动图谋不轨的人；就连亲如remember她也在利用他打掩护不那么尽早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及背后的秘密。
若说那些暗黑力量在黑暗中行使着不光彩，肮脏，卑鄙，无耻，龌龊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令人作呕嗤之以鼻。
那她又何尝不是呢？她比他们更加见不得光，同样不择手段地把能利用的人和事都利用到最大化，过程中伤害波及到了多少人多少事她冷漠得从未回头去了解过，她不是心硬，而是心狠地知道却可以冷漠地视而不见，这样心狠冷漠的她，比心硬的人更令人厌恶。
从古至今从初始的阳奉阴违经过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再到兵戎相见的例子比比皆是，每个人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每个站在自身立场上的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正义，每个经过战斗斗争赢了的人都会觉得邪不压正匡扶了正义，而对赢了的人，群众都会慢慢接受向着他们觉得那就是正义而忽略到他们所做过的一切肮脏不堪的手段。
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不过是为了隐藏心中丑陋的野心，而汲言对自己的定义也是同样的，在当年的事件里，她纵然无辜被牵涉其中，却也仗着受害者的身份在做她认为正义的事。
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着天使和恶魔，至于一个人的好与坏，就要看天使和恶魔之间那个人的天平秤会更倾向于谁了。
这也本是一个人一生该去选择的答案，毕竟秤是由心中的想法而去决定的，只要不到生命的最后一秒秤两端的轻重也许都不会有输赢。
可每个人是不同的，汲言很早就做了决定，或许她应了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吧，她毫无疑问地选择了被人唾弃的恶魔。
所以她会随时舍得掉那些有朝一日会对她没用的棋子，比如现在有力候补的青山绿水和她的写作事业。
写作一开始是为了奖金，继续发展是为了能赚钱，后来还存在是因为汲言的私心，至于现在，她好像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了，所以她给自己找了个心中残留的善念——对青山绿水的仁慈。
思考良久，青山绿水有些沉重地同意：“那好吧，我试试。”
青山绿水听到汲言的最后一句话时也得到了她挽留的答案，汲言还是会引退，只不过会给他们一点接受的时间。
本该愉快的相聚，却因为这件事而气氛微妙，汲言装作没有感觉到，继续吃着面前的食物。
青山绿水则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地细嚼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