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晴衿就那样看着周荆芥，不容他后悔，她今日是非见到不可。
这几天他都是早出晚归，又刻意避着她，挑她睡觉的时候，她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她不说，只是不想让他太为难了，但是现在她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了。
周荆芥手放在腰带上，迟疑了下，缓缓把裤脚拉起来，露出青红的膝盖，皮破了许多。
他匆忙之下收起药，才上了一半。
殷晴衿让他把脚放到上面，她给她清理了一番，又上好药，拿白布绑了几圈，固定好。
周荆芥怕她累着，忙让她坐下。
殷晴衿扶着腰，视线停留在他的受伤处，微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荆芥想安慰她几句，到嘴的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和刘帝对抗，也有气不过的成分。
“我没事。”他说。
殷晴衿靠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好久才幽幽道：“你不忍心对他下手？”
她知道他有这个实力，除了三皇子，其余皇子都没有做皇帝的野心，手中也没有掌握军队。
而且出了三皇子的事情后，刘帝上收了所有的军权。
周荆芥看着她的头顶，发丝如黑绸缎一般丝滑，一根青色略微古朴的珠钗，再下是耳朵，露出一点淡蓝色的流苏型耳坠。
“我只是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笨蛋，他当然是想杀你了，现在你的身份是他见不得的，你说他会干什么！”殷晴衿从他怀里移开，像是看病笨蛋一样看着他。
她一直以为他很聪明，原来是这样笨。
既然他不愿意动手，她就来帮他一把。她不怕做这个恶人。
殷晴衿打好了如意算盘，也不在这件事上与他争执。
周荆芥是有些愧疚，觉得对不起殷晴衿，让她怀着孩子为自己操心。
“娘子，对不起，让你为我操心了。”
殷晴衿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罚你今晚睡地上？”
周荆芥忙拉住他的手，不舍道：“好。”
“呆子!”殷晴衿主动钻进他的怀里，打了个呵欠，“我睡一觉，睡醒了就不怪你。”
周荆芥应下来，神色温柔。
窗外，一缕阳光照了进来。
外面小丫鬟们在扫地，扫把与地碰撞发出丝丝的声音。
倒是越发显得宁静。
夜间的皇宫里，刘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汗流满面，全都是冷汗，是被吓出来的。
守夜的太监们忙照亮灯火，给他熟悉整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刘帝躺下毫无睡意，他命太监掌灯，去了祁贵妃那里。
祁贵妃得到宣传，出门口外等着，还有一排提着灯笼的宫女，全都低着头。
“皇上，您来了。”祁贵妃迎了上去，刘帝握住她的手，仿佛心里也得到了一丝慰籍。
祁贵妃感觉手上被抓得有些痛，但是她脸上依旧是微笑着，没有一点异样。
两人进了她的寝宫。
因刘帝毫无睡意，祁贵妃只能陪着他坐着下棋。
“皇上您今日不舒服？”祁贵妃接过女官盘子的热汤，亲自端到了刘帝的面前。
“听说您今日又没用多少，这是妾身特意寻来的方子，味道很好，您可要赏脸尝尝。”她笑着说。
夏卫忠拿了银针来试，没有异样才退到一边。
祁贵妃笑道：“瞧我，连这个也忘了。”
刘帝也不拂她的好意，就着喝了几口，香而不腻，味道很好。
“以后你多给我朕准备些，吃着不错。”他说道。
祁贵妃笑着答应。
她抬眼的瞬间不经意和夏卫忠对视了一眼，又移开视线去看棋子。
灯火通明，琉璃灯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
刘帝不愿意让下人跟着，连着夏卫忠，他全都叫去外面了。
祁贵妃等着他要说的话。
“我又梦见了她。”刘帝眼底是沉重的青色，显然这些日子都没睡好。
在梦中，青妃经常变成厉鬼来找他索命。每每那时，他都会被吓醒。
也许是年纪大了，连这些也信了，还有些害怕。
祁贵妃拿着白色棋子的手一顿，既而放在了一个位置上。
“臣妾前几日去给您祈福，为您求回来的灵符您带着吗？”
刘帝摇摇头，怪力乱神的，他不想相信。睡不好又能怎样，他恨死了青妃，连着她的鬼魂也记恨。
祁贵妃柔声道：“您还是用用吧，不说别的，这是妾身的一点心意。”
刘帝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他放下一子，看着她问道：“阿祁，朕处置了你的家人，你难道就不怨恨朕？”
“就连当年，青妃也恨不得杀朕而后快。”
他的话令祁贵妃心一颤。
她的确是恨着的，恨不能千刀万剐，因为如此，她才——
祁贵妃淡淡笑道：“您说的是哪里话，要不是您的庇护，臣妾早就活不成了，哪里还有今天。”
“您知道，他们一向不把臣妾当人看的。在家里，喝的是冷汤冷水，吃的是残羹剩饭，连院子里养的阿猫阿狗都不如。我不欠着他们的，自然对您没有怨。”
这些事情刘帝都是知道的，在她进宫前，他就查的一清二楚了。也真是因为如此，才愿意这么一路抬举她。
她能受尽荣宠，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和娘家人势如水火。
“皇上您不肯相信妾身？”祁贵妃娇柔带泪，手上的棋子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刘帝把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安慰她道：“朕信你，一直都是。”
祁贵妃又哭又笑，刘帝拿来帕子给她擦泪。
“你看，朕若是不疼你，怎么会关心你呢？”
祁贵妃红着眼，羞涩道：“是妾身错了。”
“您最近为何操心？怎么一直没有空休息？臣妾看您的精神不太好。”她顺势问出了口。
刘帝只当她是关心自己，他有些感动，毕竟他从未真心对待过她。
“朕总梦见她。”
祁贵妃知道是青妃。
刘帝一直忘不了青妃，虽然她死了，但是却永远留在他的心里面。
即便是后来的皇后，和一些美貌无比的妃嫔，都没能把青妃从刘帝心里面挤出去。
祁贵妃知道这些，也都是刘帝自己说的，他觉得她爱他，也不太防范她了。
因为她已经没有家族可以依靠，对他构不成威胁。
这真是讽刺。
“梦境都是相反的，您梦见不好的，肯定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