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下姓季。”季皓轩声音陡然生硬了几分。
“是。”柔嘉没有反对，她如果现在和季皓轩说什么，这个天下是天下人的，只会和他两个陷入无限的辩论中，再者今次要说的也不是这件事儿，“唐半朝。坊间对唐秉的称呼是唐半朝，你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吗？”
唐家如今掌管着整个季姓王朝大半的兵马，现在被封为梁国公的唐秉，还有另外两个都各有爵位儿子。这就算了，在后宫，唐家之女，唐燕婉乃是当朝皇后并育有一子。
有着这样的背影，如今只怕当今圣上也不敢随意的动唐秉吧！
这便算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了。
当初忠亲王一路胜利靠着唐家兵马，如今坐稳江山，唐家又是最大的阻碍了。
唐秉如今还看不出有什么功高盖主的行为来，不过，从她中毒的这件事情可以看出唐家对贤亲王府是忌惮的。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季皓轩和王府里其它的人下手，她乃是整个贤亲王府最没有背景靠山的一个人。
而且……
“我听闻，唐家有意让唐家幼女进入贤亲王府为侧妃。”说侧妃是好听的，只怕想的就是她这个正妃的位置吧！
季皓轩面『色』更加难看了，苏柔嘉能够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
唐家，如今竟然敢这么大胆！
那……父皇是知道的吗？
他是知道默认，还是不知道……
季皓轩浑身一颤，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他伸手握着柔嘉的手，“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立即让父皇准许我们去封地。”自此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不想再看到一些他以前没有看到的场景，也不想再去分析，这里面的场景，到底什么人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而他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工具，观众还是陪演？
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柔嘉点头。
晚间。
屋内灯火全灭，季皓轩躺在矮榻上，身上盖着锦被，他睁着眼睛，盯着眼前的黑暗，脑子一时混沌，一时清醒，一时能够分得清自己要做什么，一时又分不清自己要做什么。
他在这样的黑暗里，才敢问自己，假如，嘉嘉身上的毒，是皇上默认的，他会怎么样？
他会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
他这一生，已经和自己的父亲渐行渐远，笑不能对着他笑，哭不能对着他哭。如今更不可能可从前一样当面指责唐燕婉。
却，他这一生，早已有了一个不能失去的人。
季皓轩的眼睛转向了床那边。
他绝不可能让人伤她！
绝不。
御书房。
皇上看着下面跪着的季皓轩的笔直的身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刚才说什么？”
“儿臣请父亲准了儿臣之请。儿臣定会尽早去黔中。”他磕头。
皇上却紧紧的捏着奏折道，“朕让你说不是这个。”他一把把面前的奏折扔到季皓轩的眼下。
季皓轩的头抵着冰凉光洁的地板，缓缓开口说道：“儿臣想带着母亲的灵位去黔中，外祖家中……”
“你母亲乃季家儿媳，你难道不懂规矩吗？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他一拍桌子。
季皓轩声音依然平稳没有起伏，“父皇可知，贤亲王妃这十几日徘徊在生死边缘，已有好些人提醒儿臣，若是王妃死后，定要娶一房好妻子对待世子和小公子。”他缓缓抬起头，神『色』凄婉。“我从来没有想过，她死后有那个人能够替代她。她的尊荣，她的一切都是她的，就算……就算她死。可属于她的都不会变的。”
皇上的神『色』渐渐变了，气怒的神『色』慢慢平息下来。
“父皇说，我母亲乃季家儿媳，可她是什么身份。她若是父皇的嫡妻，如今京中可有人记得她。她若是儿臣的亲娘，为何季氏皇陵里没有她的灵位。”他眼中含泪，声音带着些质问的道，“既然这京中容不下她，儿臣带着她去黔中，几年前，儿臣曾见过舅舅一面，舅舅应当是甚为想念母亲的。”
“……”
皇上身子一沉，坐在龙椅上，他看着下面那张和他有几分相似，却更多的是像许氏的季皓轩。
这样的质问，不仅仅是季皓轩质问过，就连他自己都质问过自己。
他，这样可对得起姝儿。
季皓轩膝行几步，往前，离皇上更近了一点儿，“父皇，儿臣如今不求别的，只求一家合乐。王妃经过此次，我哪里还敢让她再呆在京中，我是断然不会让……贤宇和贤炡年纪小小就没有母亲的。这世上，无论是谁对他们再好，都比不上他们的亲生母亲。”
皇上沉默不语。
面对季皓轩的这些质问，这些请求，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清楚的知道，季皓轩说这些话是因为什么。
贤亲王妃病重，他当然知道，贤亲王府发生的那些事情也不可能真的能瞒过他的。
可他，如今还不能动唐家，他当然也生气唐家这般大胆，可……苏柔嘉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
他如此一想，脑子里竟想到了多年前，许家一门被诬陷，许氏心中郁结。他来到先皇面前去求先皇，先皇也说了同样的话，许氏原本就不配做王妃，如今许家又做出这等事情……
那一句一句，一字一字，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先皇对他说的话。
不配！
他如今竟然也同样这么想苏柔嘉。
苏柔嘉的身份如今配不上季皓轩，她死了，再给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找一个贤良淑德的王妃。
他是如此想的。
正如当年先皇也是那般想的一样。
一时，皇上遍体生寒，他看着下面跪着的那个人，看着看着，竟觉的那个人好似是多年前的自己一样，苦苦的哀求，最后只能绝望。
许氏死后，他一遍一遍的责怪自己。
这一切都是他的无能，才造成她的死亡。
可现在……他居然重演了几十年前的事情。
她的儿子，如今跪在他的面前求他。
姝儿，你若是知道，定然会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