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在心底对床上的少女说着，带着愧疚至极的痛苦，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会给她带来痛苦和磨难，是不是该就此远离，不再做这样卑微又可耻的行径。
第一次离得这样近去看她，可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轻轻转身，行动间是痛下狠心的决绝，朝着远离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水......”
我全身僵住，像被施了法术一般，再动不得一下，随后，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床上熟睡的少女。
只见她双眸紧闭，睫毛微颤，显然是将醒未醒，意识不清的样子，她的两片唇瓣缓缓分出一条肉眼难见的缝隙，发出如同嗡鸣一般的轻音，仅使我耳力惊人，一时竟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似乎还在继续说着，我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近她唇边去听，终于听清，少女虚弱的声音在一遍遍念着：“水......水......”
我见她曾经水润可人的樱唇，此刻紧紧地绷着，隐约可见干涸之下的细小裂纹，知晓她定是要喝水，便急急跑去桌边倒了一杯。
可端过来之后，我却犯了难，这水......要怎么喂？
过去一向是弼马温伺候我的，我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以至于区区喂水这样的小事也难倒了我，她的口这样小，用什么杯都喂不进去吧。
所以，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发誓，我没有一点儿要轻薄娜琳的意思。
我饮了一口水，欣长的手指贴上少女干涸的嘴唇，还不等我俯身将口中的水全数度了过去，异变突生，娜琳身上霎时间泛出刺目的光芒，与外界冉冉初升的新日交汇生辉，好似改天换日，又近乎悄然无声！
仙气！
我瞳孔骤然一缩，竟直接被这仙气之威压得伏跪在地，动弹不得！
手中盛水的杯子自身上滚落在地，夜行衣胸前留下一滩水渍，口中含着的水，被强制压下喉咙，灌得万分难受。
弼！马！温！！！
我在心底发狠地咆哮，几百年的相伴，我当然认得出这是哪路神仙的仙气，对天马有如此强烈的压制，还能是谁？
娜琳身上为何会有那人的仙气？
死都死了，为何还要如此阴魂不散！
萧驭！！！
我将那人的名字念得咬牙切齿，费尽全力慢慢从地上爬起，彼时那熟悉至极的仙气还在，我目光发狠地盯着，只看到娜琳身上一阵仙气缭绕，如烟似雾，更衬得她恍若天仙。
我不敢去碰，生怕是弼马温留下的后手，或是陷阱，万一引得神仙前来，得不偿失。
久久，仙气退散，娜琳的气色竟较之前好了许多，眉眼的不适也仿佛褪了下去，连嘴唇都恢复了水嫩。
莫非，是那仙气之功？
眼看着天色渐渐明朗，我心中惊疑不定，又摸不着头绪，便只好转身离去，再做计议。
是以，不曾注意到清丽美人眼睑颤颤，窥得一线风景，印下一个强大的背影，心底微澜。
......
“小姐今日的气色好了很多，看来昨日的大夫开的方子很是有效。”赵嬷嬷看着少女明显有了生气的样子，心中暗慰。
“嗯，今日的确觉着身子爽利许多。”林娜点点头，顿了顿，才道：“嬷嬷，昨日，您罚了杏儿？”
赵嬷嬷颔首，道：“小姐，杏儿玩忽职守，致使您受了寒气，不可不罚，老奴只是扣了她两个月的月奉，已是轻罚了。”
林娜道：“杏儿虽然有些玩心，却也不是个会怠懒的，她已经做得很好，是我自己身子弱，如何能怨她，她年纪比我还小些，有些事情，自然不能做到如嬷嬷一般面面俱到，嬷嬷莫要太过强求，反倒与自家人生了间隙才是。”
“小姐心善，老奴听了就是。”赵嬷嬷笑着应下。
林娜也笑道：“嬷嬷说哪里话，是林娜要多听嬷嬷教诲才是，既然嬷嬷已经罚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嬷嬷便从妆匣子里取件适合杏儿的首饰出来，说是您从我这里讨来补偿她的就是，嬷嬷与杏儿，都是我的亲人。”
......
弼马温，萧驭。
想到这个人，我便忍不住烦躁，在天界从小到大烦了我几百年还不够，如今我都下了凡尘了，竟然还要烦着我，他到底死没死？若说没死，仙界却已经换了新的弼马温；可若说死了，如今他的仙气却突然出现了......
等等，也许，这仙气......不是突然出现的，我记得初见之时，娜琳身上便隐隐有着那人的仙气，只是后来太久不见，我竟然忘记了！
所以，问题在，娜琳身上为何会有他弼马温的仙气，昨晚那仙气......似乎......在医治娜琳的风寒之症？
不，不对，虽然娜琳面色好了一些，但病症明显没有痊愈，再者，弼马温也不擅长什么医术，那仙气更倾向于......守护？
莫非......
......
“随行，娜琳是凡人，她的族人个个强势，若是我不在时，有人欺负了她，怎么办？嘿！跟你说话呢！别拿鼻孔对着我，不是总显摆你聪明么，给点儿意见啊！”那人拍着我的头，一副困扰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恶劣地炫耀着。
......
“唉，要是能把我分成两半，一直陪着娜琳就好了，或者，哪家上仙有没有什么秘术能让我一直保护她就好了！唉，不行，随行，我要下凡去找她，实在是不放心，你把好门，回头去三清那里，找些好玩的小东西带来给你！”那人笑着跑远，口中编着漂亮的话，像是哄孩子一样，最后，又一次扔下我，独守这空荡荡的御马监。
......
所以，你是找到了，那所谓的可以永远守护她的秘法了？
呵，真不知道，什么仙术竟如此霸道，竟然可以影响转世之身？
这守护的仙气还在，可你这弼马温，已经不在了啊......
你明知与娜琳相爱违反天条，明知娜琳会害死你，你还是任性地去做了，我又不输给你，凭什么因为一点小事退缩啊！
我就不信了，你这护身的仙气，还能阻止了娜琳爱上我不成？
你且等着吧，弼马温，我一定让你......死了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