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玉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尤思灵。
她不过是听说今日王明川要与有人在如意楼聚会，所以特意找了个借口出门，想要与他私会。
恰好经过了天香楼，便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合心意的新品。
谁知，刚选好了东西就听到了其他人私下里的议论。
她站在楼上，看着被秦王和暗龙卫守护着的尤思灵，看着那个平日里很少出现，就算露脸后也从不对客人弯腰巴结的掌柜在尤思灵面前极尽可能的热情讨好，心里的一把妒火熊熊燃烧起来。
已经是跌下深渊的人了，为什么还要爬上来呢？
柳如玉咬碎了牙，只觉得再没有人比尤思灵更让她厌恶了。
惊人的美貌，旁人的艳羡，贵人的拥戴……
尤思灵拥有了她想要的一切。
柳如玉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要做些什么，撕碎尤思灵如今的生活。
她知道，要论到容貌，尤思灵基本上是无人能敌的。
但是，柳如玉却也清楚，男人有时候虽然容易被美色吸引，却也不介意再对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动心。
她深谙这一套，也很会利用自己的长处。
只可惜，这番作态不仅没有引来秦王的注意，就连尤思灵都没有太多的反应。
有那么一刻，柳如玉都觉得尤思灵好像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她在尤思灵眼中，就像是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
“是吗？”尤思灵看上去好像还特意回忆了一番，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没有配合的意思，“抱歉，宫宴上的人太多。大概柳姑娘你不太起眼，所以我没有注意到。”
她又特别补充了一句：“对了，我记得以前父亲跟我说过，柳丞相的夫人生下女儿的第二年，我娘刚好怀上了我。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说，你不是出自柳丞相的正室夫人？”
原本前一句就已经让柳如玉愤怒起来了。
京城四美中，柳如玉的长相是垫底的。
好听点叫素净，直接一点就是寡淡。
但她本身的书香气息弥补了这一点不足，再加上丞相府嫡女的出身，到底还是有加分的。
尤思灵那话太过直接，说“不起眼”，其实也就是相貌普通，没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她注意到吧？
说着话的人如果是旁的谁，其他人说不定会嗤笑一声，觉得这是一句大话。
可尤思灵……
看着她那张脸，柳如玉的确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这话从尤思灵口中出来，最多也就是让人觉得太直接了一些，却没有谁觉得不对的。
而后面几句话就更是戳柳如玉的心了。
她们这些女人平常最喜欢的就是“姐姐”来，“妹妹”去的。
特别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更在意自己的年纪，仿佛大上几天都是一种罪过。
柳如玉一见面就将尤思灵叫做“尤家姐姐”，不就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幼小的、值得怜惜关爱的位置上吗？
可尤思灵这话一出，若不是顾忌着柳如玉背后的丞相府，旁边那些装作在选首饰，实际上却是在看热闹的姑娘们说不定就又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柳如玉要么就是承认自己在装嫩，要么就说她是妾室剩下的庶女。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是柳如玉想要的。
虽说在京城四美中她的容貌不算顶尖，却也的确不会难看，至少比大多数姑娘都要貌美的。
而最让她自傲的，就是她有一个当丞相的爹，还有一个稳坐丞相夫人位置的亲娘了。
平日里柳如玉也经常扯着读书人矜贵的旗子，对其他人爱理不理，只结交对她有利的，或者是愿意捧着她的。对那些家境普通，或者是庶女出身的，不只是冷落而已，还会用眼神和隐晦的语言指桑骂槐。
这也是为什么，都是端庄内秀的类型，四美中的陈双双远比她受欢迎的原因。
但柳如玉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不管是尤思灵还是陈双双，都是不该存在的障碍。
“我……”她艰难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尤……尤姑娘，我并不知道这些，请你谅解。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而已。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会离开的。”
她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尤思灵“哦”了一声，根本没有要虚与委蛇的意思，直接说道：“那你可以离开了。”
“什么？”柳如玉抬头看向尤思灵，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尤思灵疑惑地看向她：“不是你说的吗？我不喜欢你就离开。对，我不喜欢你。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吗？”
就连旁边那些姑娘都没想到尤思灵居然会这么直接。
她们这个圈子，就算是不喜欢谁也不会明说出来，最多只会使用一些隐晦的手段排斥对方，让其知难而退。
尤思灵却简单粗暴地撕开了那层虚伪的假面，将她的喜好表现得明明白白。
她的背后已经没有了尤家需要考虑，她经历过倚翠楼那样的低估，也承受得起被人追捧的荣光。
就像是完全抛开了其他人的目光，单纯地活出了她自己喜欢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她们竟有些羡慕这样的她，甚至连那张美得太有攻击性的脸都不让她们嫉妒了，也忘记了要去嘲笑柳如玉，而是愣愣地看着尤思灵，像是在看她身上那种她们没有的洒脱和勇气。
可她们依旧是不能这么做的。
家族的利益，不得不重视的闺誉，还有将来议亲时夫家的考量，都是一层层枷锁，束缚着她们的一言一行。
正因为如此，她们更向往这种自己没有的东西。
当然，柳如玉可不会这么想。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难堪得面色涨红，恨不得伸出修理地漂亮的手挠花了尤思灵那张脸。
直到看到旁边的秦崇元向这边动了动脚步，她才瞬间冷静下来，收敛了怒气，多出了几分暗喜。
男人，特别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么会喜欢这样咄咄逼人的女子呢？
尤思灵不会想到她竟然下了一步错棋吧？
柳如玉眼中闪过了一丝喜意，面上却流露出了屈辱和伤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