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没有理会她，依旧埋着头往前冲。
舒菀之看见它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翅膀，恍惚间竟觉得它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黑影终于在追逐他们的过程中化成了人形，一袭黑袍如同瀑布般在空中展开。
银白色的长发似滚滚洪水，一泻千里。
头上环绕一圈雪花状银珠翠，碰撞间叮铃铃响个不停。
她的身体像是用冰雪堆积出来似的，散发出阵阵冷意，让人望而生畏。
舒菀之侧过脸看她，却没想到她也把脸转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舒菀之的脸。
在看清她容貌的瞬间，舒菀之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她肤色白的近乎透明，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盛满了星辰大海。
像是要将天地光彩全都囊括其中，妩媚之意绝对能够让人沉溺致死。
精致挺拔的鼻梁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冷艳之色难以诉说。
不过最让舒菀之惊叹的还是她的嘴唇了。
唇瓣不薄不厚，仿佛海面上快要消失的红日，在周围氤氲出一道耀眼的光环。
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神韵难以捉摸，如浮云般变幻莫测。
舒菀之心想，这哪里是人啊，分明是神女临世，俯瞰众生啊！
“你、你是燎光？”
她的牙齿止不住的上下碰撞，像是刚从冰窟中出来似的，哆嗦个不停。
燎光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殊不知这个不明来历的少女竟会知晓她的名字！
她尚不知舒菀之是何身份，却率先被她叫出了名字。
她有些愠怒，好像自己被人剥去了衣服，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燎光的掌心中忽而窜出了一道锁链，不偏不倚正好拴住了牛奶的脖子。
牛奶闷哼一声，一下子被燎光拽住了。
舒菀之不知道燎光会突然出手，身下一空，竟然从牛奶的背上飞了出去。
燎光飞身到牛奶与舒菀之的中央，手里忽而出现了一根细长的手杖，一下砍断了他们中间系着的白线。
“啊!”
舒菀之大喊一声，以极快的速度朝地面坠去。
“菀之大人！”
牛奶声音凄厉，引爆了宁静的夜空。
它飞身而下想去救她，却被燎光手中的锁链栓得牢牢的。
它越是挣扎，锁链勒得越是紧，再紧一些几乎就要窒息了。
舒菀之终于明白了自由落体的感觉，坠落的过程中，牛奶在她的视线中越变越小。
她转念一想，要是在这个世界里死了，舒意之可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不仅仅是舒意之会难过，夜昭瑛他们都会难过的！
“不行！我绝对不能死！”
舒菀之闭上双眸，感知着体内灼热的气息，回想之前牛奶教给她的话，慢慢将之凝聚在一起。
术鬼之气似乎比上一次要强劲许多，迅速的顺着她的血管流到了脚底。
她平躺的身体一下就恢复成了站立状，离地面还有一厘米的时候，骤然静止了！
她耳边传来嗡嗡声，慢慢的随着气息的稳定，逐渐消失了。
牛奶被吊在高空，看见她平安无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菀之大人，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它开始用力挣脱锁链，脖子上掉了一圈毛，悉悉索索的往下飞散。
燎光的衣摆在空中左右动荡，发丝也如海藻般上下悬浮，晕出皎洁的光。
牛奶认出了她手中的噬灵杖，更加确定了她的身份。
母虫的记忆在这一刻完全苏醒，它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燎光！原来是你这个白眼狼！枉费鬼后对你一片好心，你竟然暗算她！”
燎光将噬灵杖收入空谷，勾唇一笑，盯着牛奶幽绿色的双瞳。
“看来你都想起来了，可惜啊，术鬼之气却不能跟记忆一同归来。”
她又就将锁链收了收，牛奶被勒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蹦出来。
舒菀之酝酿一番，已经能够熟练的操纵体内的术鬼之气了。
她迅速的飞身而上，再次回到了方才的高度。
“燎光，你快放开牛奶！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
舒菀之又向前靠近一步，燎光得以看清楚她的近容。
她额间的红色印记像是炽热的火焰，差点灼伤燎光的双眸。
她心脏骤然一沉，盯着那道印记，小声呢喃了一句。
“花火印……你、你是雾兮的……”
燎光表情僵硬，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连手中握着的锁链都不自觉的松开了。
她呆愣在原地，方才还熠熠生辉的眸子，骤然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空洞无神。
牛奶见状，趁机挣脱了锁链，迅速飞到舒菀之的身下，如同闪电般载着她飞走了。
燎光盯着他们的背影，没有再追，居然就这么放任他们逃走了。
舒菀之从裙摆上撕下一道布条，扣在了牛奶的脖子上，将它的伤口紧紧包裹住。
牛奶一路疾驰，毫不松懈，直到他们飞到了一片浩瀚的汪洋上空。
牛奶说，“大人，这是浊海，海的尽头便是雪域了。”
“你知道雪域在哪儿？”
舒菀之本以为他们只是凭感觉向前，却没想到牛奶早知雪域的方向。
牛奶却回，“原本不知，可方才我的记忆全都回来了，术魂界的一切我都记起来了。”
它将母虫与子虫之间的联系都告诉了舒菀之，包括它与鬼后之间的羁绊，也都说给她听了。
舒菀之顿悟，总算明白了牛奶在术魂界的一些事迹。
“找到雪域就行了，我们有濯焰给的钥匙，应该不难见到火楹。”
海面上湿气重，格外寒冷，舒菀之的手脚都被冻僵了。
她鼻头通红，双颊苍白，牙齿打着颤，嘴唇直哆嗦。
牛奶又从口中吐出了什么东西，慢慢飘到了舒菀之的身前。
舒菀之将它接过，它触及到她的手指时，倏地便成了一件薄衫。
“穿上它，就不会冷了。”
舒菀之皱眉，薄衫摸起来有点凉，感觉湿哒哒的，手感很奇怪。
“这么薄，又不是羽绒服，能抗寒吗？”
“大人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牛奶声音很小，刚好够她听见。
舒菀之乖乖听话，将衣服穿好，系上腰间的带子后，体内的寒意居然真的消退了！
“哇，这是什么衣服啊，这么神奇！”
牛奶听后格外的得意，回答她的语气像是在邀功。
“这是我蜕下来的皮，怎么样，穿着还舒服吗？”
舒菀之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想将它脱下来。
“什么？你、你还会蜕皮？就像蛇那样？”
牛奶应道，“是啊，每次蜕的皮功效都不一样呢，等我下次蜕皮，再将它赠给菀之大人。”
“可是你身上不全是毛吗，还能怎么蜕皮啊？”
舒菀之总是忍不住要用正常的逻辑去思考这里的一切。
牛奶敷衍了一句。
“下次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了你也听不懂。”
就在此刻，浊海上忽然翻滚起层层浪花，海面起伏不定，水中传来怪异的响声。
舒菀之低着头，趴在牛奶的身上往下看。
黑暗中，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海底一跃而上，在空中抖动了几下，便又坠入了水底。
她眯着双眼，没有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黑影再次窜出水面。
舒菀之这一次看清楚了，好像是鲸鱼……
牛奶感知到了她的想法，觉得有些好笑。
“大人，那可不是你们世界里的鲸鱼，它叫渊海兽，是浊海中特有的一种异兽，能够被驯化，可与人缔结契约。”
“缔结契约？什么意思？”
牛奶早知她不懂，便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简单来说，就像养宠物一样，让它听你的话，与你如影随形，听命于你，帮你做事。”
舒菀之说，“可是养宠物只需驯化，却没有什么契约啊。”
牛奶又说，“缔结契约需要仪式，将异兽的性命与主人的生死相联便可，主人死，异兽若是在一年之内没有寻得新的主人，便也会死，但是异兽死，主人却能相安无事，还可寻找下一个异兽。”
“原来如此，我好像明白了。”
“不过术魂界与焯辉大陆不同，在焯辉大陆，大部分异兽都集中在迦楠岛。那里的异兽无法和人缔结契约，因为它们最终会听命于一个驭兽人，驭兽人极其难选，可说是千年难遇。不过有些异兽倒是能够被驯化，在驭兽人被选出之前，可暂时听命于驯化者。”
牛奶将异兽的二三事也讲给了舒菀之听，她自此又学会了一个知识点。
“听你这么说，我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拥有自己的异兽了！”
渊海兽再次从水底跃出，在空气中摆动着巨大的尾部。
它发出的声音跟鲸鱼之歌极为相似，舒菀之曾在纪录片中听过那种声音。
那是一种宁静的、孤寂的、悠长的、特别的声音……
牛奶扭过头看她，见她双眸放光，便知她对渊海兽的喜爱了。
它酸溜溜的说，“大人真是三心二意，你现在不是已经有我了吗，竟还在想着其他异兽！”
舒菀之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连忙抱住了牛奶的身体。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不是幻灵虫吗，跟它们又不一样。”
即便她努力解释着，牛奶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它又加快了速度，决定离渊海兽越远越好。
牛奶希望舒菀之现在就把它的样子给忘了，永不再想起。
舒菀之的嘴角泛起一道弧，知道它吃醋了。
“牛奶，我还没问呢，你身体怎么突然间长大了，还长出了翅膀？”
牛奶说，“你之前看见的我，是成长初期，现在是中期，等到后期才是我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