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之从楼上冲下来，跑到了肖雪的身边，他问出了舒菀之也想问的问题。
“妈，你跟爸怎么回事，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闹离婚了？”
其实舒意之跟他们两个人去泰国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游玩的时候舒盛总是心不在焉，跟他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
当时舒意之以为舒盛是工作太累，一下子出来玩还没有缓和心情。
可当他看见舒盛今天的所作所为后，舒意之才终于明白，原来那次游玩事出有因。
肖雪听见舒意之的声音，捂着脸痛哭流涕。
舒菀之泪如泉涌，嘴唇抖个不停。
夜昭瑛用掌心包裹住舒菀之的手，仿佛这样便能分担掉一点她的悲痛。
过了许久，肖雪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她擦干眼泪，慢慢站起来，眼睛周边一圈红肿着，左半边脸上的手指印还未完全消去。
“事到如今，也不该骗你们了，其实早在搬家之前，你爸就想离婚了，只是一直没有明说。”
肖雪眼中尽是苦涩，她的目光一直游移在舒意之和舒菀之之间。
舒菀之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握住了肖雪的手。
“妈，我记得高三有一次周末回家，看见你右侧额头上泛青，当时问你你说是夜里去卫生间不小心摔的，那是真的吗？”
舒意之也记得，那时候他跟舒菀之一样住校，只有每周末会在家，当时肖雪确实是这么说的。
既然今天舒盛能动手打肖雪，就说明家暴已不止一次了。
可是为什么，舒菀之居然一次都没有发现呢，未曾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受了这么大委屈。
肖雪苦笑，“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我总以为只要自己忍着这些不说，他就不会真的跟我离婚，你们也不会因此丢了父亲，可是我错了，他居然真的残忍到这种地步……”
“可惜还有一年意之就高考了，他竟然一点也不为你的学业担忧。”
肖雪抱住了舒意之，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在舒菀之的印象中，舒意之似乎很少流眼泪。
能想起来的也就是前年夏天他突发急性肠胃炎，痛得死去活来，一直在掉眼泪。
后来就没见他哭过，可现在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掉落，肖雪背后的衣服被浸湿了一大片。
“意之，你爸刚才说了，可能会把你送到国外去，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全力不让他带你走的，若是万一……万一他带走了你，妈妈希望你以后也能活得开开心心，不要放弃自己的前途。”
肖雪的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从心脏深处传来的痛感，她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舒意之咬着牙，将脸上的眼泪擦得一干二净。
“我不会跟他走的，更不会去什么国外，若是他硬来，我就跟他拼命！”
舒意之眼底的决绝让舒菀之感到害怕，他好像一瞬间就成长了。
“意之，菀之，都是妈妈没用，是妈妈的错……”
肖雪不断的自责，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菀之一直在摇头，“不是妈妈的错，都是因为他，因为舒盛，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舒盛不过是在他们面前扮演着好父亲的角色而已。
也真是辛苦他了，伪装了这么久，终于装不下去了。
舒意之不停的哄着肖雪，将她带上楼去休息了。
左旌站到舒菀之的身边，为她的遭遇感到不公。
“菀之，要不我们先不要回去了吧，你的母亲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先好好的陪她。”
舒菀之摇着头，“没关系的，把你们送回去了，我再回来好了。”
她蹲下身子，缓缓钻进壁炉中，手里拿着美工刀。
夜昭瑛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跟左旌着想，不想负了她的好心，便拉着左旌也钻到了壁炉内。
舒菀之又在指尖上划了一刀，将血液滴在夜昭瑛跟左旌的皮肤上。
这次的伤口比方才的长且深，舒菀之就是怕血液太少不足以开启异界之门。
可他们在壁炉内蹲坐许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脚下没有落空，他们也没有坠入神秘隧道之中。
“怎么回事，都没有用吗？”
舒菀之觉得不应该啊，之前两次穿梭不都是这样发生的吗，怎么现在没有效果了？
夜昭瑛皱着眉思索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伤口是你刻意用刀划出来的，而不是意外造成的，所以才没用？”
舒菀之不解，“这样的吗？”
左旌也不明白，“或许也只有下一次穿梭两界时，再找一处共同点，才能知道秘诀。”
就在此时，舒菀之忽然看见壁炉外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你、你们看见了吗，刚才从门外飞过去的人？”
舒菀之直接跨过夜昭瑛跟左旌的腿，从壁炉内爬了出来。
她环顾四周，客厅里空荡荡的，根本不见什么人影。
夜昭瑛跟左旌也站起来，将房间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是舒菀之方才看的特别清楚，那个人影，身着一团艳红衣裳。
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泛起湖蓝色的涟漪，在红衣的映衬下，多了几分诡谲和妖异。
闪过壁炉门的一瞬间，还侧过头跟舒菀之对视了一眼……
“菀之，你确定刚才看见人了？”
夜昭瑛不仅没有看见人，甚至都感觉不到屋子内还有其他人的呼吸。
舒菀之重重点头，“我真的看见了，是个男人，穿的红衣服，头发、头发很长！”
左旌听了舒菀之的形容，还是猜不到这究竟是什么人。
舒菀之怔在原地许久，觉得应该是产生了幻觉，多虑了。
“这次穿梭也以失败告终了，还要委屈你们多在这里住几天了。”
她一脸沮丧，回过头去对夜昭瑛跟左旌解释。
夜昭瑛完全不在意，在这里也挺好的。
起码能够享受到一时的安逸，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人生。
左旌也觉得无所谓，只不过是焯辉大陆的事情推迟了些许罢了，总归会回去的。
“那我们先去楼上吧，我去看看妈妈，你们两个要是觉得累了，就先去我卧室休息，我晚点过来。”
舒菀之说话就率先上了楼，直奔肖雪的卧室。
夜昭瑛跟左旌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便先回卧室了。
舒菀之推开房门，看见舒意之正坐在床沿边，握着肖雪的手跟她谈心呢。
肖雪就怕此事会影响到舒意之的学习，苦口婆心的开导他，让他看开一些，先顾及高考。
舒意之的成绩向来拔尖，底子在这里，又岂是这件事情就能影响得到的。
“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的，一定考入A大，变得跟姐姐一样优秀！”
舒意之握着肖雪的手，微微用力，正如他心底的决心，难以动摇。
舒菀之把门关上，拉过一张椅子，也坐到了肖雪的床头。
“妈，到底是因为什么，爸爸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肖雪深深叹了一口气，眼底的无奈难以用言语倾诉。
“自从他的生意渐渐好起来，情绪就一直起伏不定，有时候跟他说话，他突然就生气了，你们不在家的时候，他已经掀了好几次桌子，碗柜里的碟子啊杯子啊，半数都碎了。”
肖雪鼻尖酸涩，心里的苦从未跟孩子们说起过。
她一直在想，等他们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独立生活，她就不用再这么忍气吞声了。
“来这座城市之前，我在老家当裁缝，当时收入也还算不错，能自给自足。直到怀了意之，舒盛就不让我工作了，让我安心在家带孩子。来到这座城市后，我完全没有了收入来源，家里的费用全是他在外辛苦打拼出来的。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帮他分担家中杂事，洗衣服做饭教育你们，尽量不让他操心。”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这个思想是不对的。女人啊，一定要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因为这样才有尊严，才不会因为没有收入被无情的抨击。他现在每次跟我吵架，都在说我吃他的用他的，没有资格跟他谈论其他事情。那时候我就很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年要放弃裁缝这个工作，以至于现在完全没有底气跟他博弈……”
肖雪的眼泪又一次顺着双颊滑过，舒菀之从床头抽了一张纸巾擦干了她的眼泪。
“妈妈，我以后一定会找个好工作，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远离那个狠心的男人！”
“菀之，你也要好好学习，继续读研，妈妈手里还有点存款，养你们姐弟两个到研究生毕业都绰绰有余了。”
肖雪不希望他们因为家庭破裂就放弃自己的学业，过早违背自己的理想而踏入工作岗位。
舒意之已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心，定会让舒盛后悔今日提出离婚之事。
舒菀之将肖雪黏在脸颊上的碎发拨到了耳后，她一脸心疼，为肖雪的命运感到不公。
“妈，若是有下辈子，希望你能嫁给真心相爱的人，而不是委曲求全，耽误一辈子。”
舒菀之只觉得无比愧疚，她跟弟弟显然在肖雪的人生中扮演了两个拖油瓶。
永远也别怀疑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爱中承载了太多无奈，忍辱负重，尽是心酸。
“我们那时候，哪里懂得什么爱，嫁给什么人，全凭父母一句话，遇见好的人是幸运，若是不幸福，也只能认命。哪像现在，越来越多人都是自由恋爱，幸福指数也在变高。”
肖雪一手握着舒菀之，一手握着舒意之。
“妈妈希望你们以后都能找到互相喜欢的那个人，用心经营自己的后半辈子。”
舒菀之听了她的话，轻轻笑了，眼中却不自觉迸出了几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