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早知道就跟着押围一了，一百五十倍的赔率呢，就算是押一两银子，我们今天都回本了。”其中一个大力地捶了一下桌面，好不后悔地说。
“走了，今天时不旺我们。”
另一个人拉了他起身，经过莫笑身边的时候小声对她说了一句。
“姑娘可别赢得太多了，现在王小姐几乎不怎么管赌场的事了，江老大已经接手了赌场，那可是一个见不得别人赢钱的，姑娘要小心。”
这时，荷官已经将一部分银子用竹棍赶到了莫笑面前，莫笑叫住正要离场的那人，“等一下。”
那人回头，两锭银子已经朝他飞了过来，他本能地伸手接住。
“这……”
“这是谢大哥刚才的提醒。大哥一看就是一个很懂是风险把握的人，既然懂，小妹也不多说，只不过，赌场这种地方，大哥以后少进为妙。”莫笑道。
那人一愣，转而一笑，“的确如此，小姑娘看得透，受教了。不过，姑娘的话我记下了，这银子我不收，还给姑娘做个整数，祝姑娘今晚大杀四方，赢得盆满钵满。”
那人回头一抛，将银子稳稳地扔回了莫笑的面前，完了又朝莫笑郑重施了一礼，道：“在下姓施，单名一个安字，是个手艺人，祖母曾是宫里尚服局里司饰司里的掌饰，出了宫回了原籍，用积蓄在这三阳县开了家小小的金银首饰铺。铺子就在这百利赌坊东边过去第五间，姑娘有空来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在下给姑娘打个折扣。”
首饰？莫笑觉得自己用到的机会比较少，也就是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不过，这人，她还是挺欣赏的。
“好，有机会就去。”
那人也不纠缠，得了莫笑轻轻一句，便携着同伴一起离开了。
荷官此时也将所有的银子赔清了，莫笑一回头就望见自己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妈呀，真的差点亮瞎了眼。
莫笑算了下，一赔一百五十倍，她刚才下的是四锭银子的注，那现在她得到的……
六千两！
“六千两？”她歪头看重楼，小心地比着手指确认。
“嗯，就是六千两，所以……”重楼挑了挑眉，“看来今晚是我赢了。”
重楼似乎觉得赢了荷官还不算得什么，赢了莫笑更重要。
“我之前那是因为不清楚规则，你以为我是实力不如你么？”
莫笑撅起了嘴，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那位脸白得像刚刚内出血几千毫升的荷官。
“喂，小哥，你快给我讲讲，还有哪几种赔率比较多的赌法？我可不想输给他。”
莫笑像朋友之间友好地询问对方意见一样，眼里扑闪着真诚。
荷官愣在那里傻了，是这个世界太大，他见识太少，还是今天这小姐公子实在是太特别？
他怎么有种自己像那街边杂耍人手里的猴儿的感觉。
“呀。算啦算啦，不问了。我还是随便买吧。小哥你别愣着了，快摇盅呀，今晚的时间可不多了，要是赢不了，我可不走。”
莫笑像个撒娇的小孩子，催促着荷官赶快摇骰子。
那荷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然后将骰盅拿了起来。
他手上一边摇着骰盅，心里一边计较着。
如果再开围骰，这姑娘再次猜中的话，那可就是九十万两白银了，整个赌坊的现银都不够赔的，可是如果不开围骰，就他们这样温水煮青蛙，等一会儿其他赌桌的人都反应过来，跟着来这里下注，那亏起来只会更加快。
计较了半天，他一咬牙，这种事情宜快不宜迟，他就不信，这个小姑娘也能运气这么好。
心底里，他始终不相信他们是靠实力猜中的。
他从小听力超群，因为这点才被王大小姐选中，亲自指点赌技。他这几年更是刻苦勤练，论听音辨骰，在全三阳县他只居于王大小姐和江老大之后。
所以，他相信，面前这两个只不过是运气好一点而已。
看他们，一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的小姐，一个是粗布灰衣做粗活的伙计，能有什么本事听音辨骰？若是有，早就闻名于这一行，不至于现在才冒出水面吧。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了信心，啪一声，骰盅落地。
“买定离手，要开啦。”
莫笑轻笑了一下，“小哥，打个商量呗，你看，这么大一堆银子，你那一小格也装不下呀，怎么办，要不，你给换成一张银票？”
“你要全下？”
“当然，我可没那个慢慢下注的习惯，全下。那可以么？”
“可以。”
那荷官向一边盯场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就从柜台那边领了一张银票过来，同样是用红盘盛好了朝莫笑端了过来。
莫笑拿过手一看，正好是六千两，呵呵，隔着那么远，那伙计也能瞄清这边的形势，嗯，这眼力，不错。
那伙计另一只手里有一个大筐，将莫笑面前的银子尽数装进了筐里搬走了。
莫笑扬着手里的那张银票，“嗯，还是银票好，轻飘飘地，就算是几十万两，拿在手里还是这个重量。”
说完，她看向骰盅，微微一笑，眼睛轻轻眨了一眨，然后笑了。
“数字六我挺喜欢的，就你了。”
莫笑微微倾身向前，白皙的玉手一伸将手里的银票放进了围骰六的那格，然后回身坐好，淡淡地朝荷官道：“开吧。”
那荷官眼睛发直，呆愣了半天没动。
“怎么？不会是输不起了吧，就算是这局赢了，不过才区区九十万两而已。你们王大小姐不是也赔过十几万两现银给人的么？”重楼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那荷官心里直发凉，的确，几年前的那个富商赢走了赌坊十二万两，但那富商是赌坊常客，常常一掷千金，赢的时候有，输的时候更多，不管今天赌坊赔了多少，改天都有机会加倍的赢回来，这也是赌坊从不怕赔钱给客人的缘故。
可是眼前这两个陌生的男女，能一样么。
连赌四局，却局局赢。
别说他没见过，赌坊开业至今，都还没有出现过一例。
这骰盅一开，那可是九十万两银子呢。
九十万两银子，那荷官心想，得用多大的房间来装呀。他活了二十年，这么多的银子，别说没摸过，连见都没见过，就算是这家赌坊赔进去，都值不了九十万两。
这已经超出了他能控制的权限。
他朝柜台那边打了个眼色，柜台那边立即有一个伙计小跑着离开往阁楼跑去。
莫笑和重楼自然也瞧见了，只是装作不知道。
“开吧。你若是手没力气开，我可要叫别桌的荷官过来帮忙开了。”莫笑淡淡道。
这时那荷官反而轻松起来了，通知了阁楼上的人，剩下的事自然不用他处理了。至于他的后果……他已经不用去想了。如果是王大小姐主事，那他还可能保得饭碗，就算饭碗不保还至少有一命存活，但现在是江老大接手了，他连个全尸都不敢奢求了。
一切已经凉凉，他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神情淡定地揭开骰盅。
“开啦，三个六，围六。”
他的声音甚至有一点小兴奋。
做荷官十年，能见识到这么厉害的高手，也不算白活了。
他盯着那小姐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虽然他看不出她的路数，但至少得记住她的样子，不然就这样死了，也觉得冤得慌。
那小姐长得真是好看，细眉杏眼，眸若清泉，腮不施脂自粉，唇不点红自艳。
就那么淡淡地望着你，却让你如沐春风。
这样的小姐，他想恨都恨不起来。
莫笑满意一笑，“还是直接叫柜台换成银票吧。”
那荷官又朝柜台那边使了个眼色。
这次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刚那个伙计又端着个红盘子过来了。
莫笑从红盘里拿过银票，瞄了一眼，九十万的字迹还飘着墨香味儿，红色的钱庄印章迹也闪着油亮。
再一看那钱庄署名，呵呵，万金钱庄，那不就是王家的钱庄么，难怪九十万两如此巨额的银票也能出得这么顺畅，估计这赌坊账房里也锁着一个跟钱庄一模一样的印章，方便随时出具大面值的银票。
莫笑将写着九十万两的银票拿在手里轻轻一晃，“果然还是一样的重量。”
“添了几笔而已，自然没多少差别。”重楼撇嘴道。
“姑娘可还要赌？”那荷官半是期翼地问。
赌，当然要赌，她还没赌到过瘾呢。莫笑心道。
这荷官也不过是二十岁左右，唉，这一手摇骰子的技艺也不错，苦练了好多年了吧，真不想吓死他。不过，她还真想知道如果她此时说不赌了，这荷官是松了一口气呢，还是提了一口气呢。
莫笑两辈子都是活在阳光下，哪里能了解那荷官此时的处境和心情，觉得自己就算是赢了，这荷官不过是一个摇骰子的，大不了当月的奖金泡汤而已。
看着荷官脸色苍白，她也只当是他心疼自己的奖金罢了。
听了荷官问还要不要赌，她心想，她要找的正主也该走下来了吧，九十万两也没能让他走得快一点，呵呵，还真沉得住气呢。
“小姐？”荷官见面前的小姐只是发愣，并没有回应，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如果就此不赌了，九十万两可就要真金白银地赔出去了，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一条小命了，可是还替大小姐心疼这笑钱。大小姐一向对伙计们不错，而这笔钱居然是从自己手里输出去的，他就算赔上自己一命心也不安。
莫笑皱起眉头，似乎在仔细思考着这荷官刚才的话，好一会儿，才道：“嗯，就再赌一盘。不管输赢，我可要回家了。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在赌坊里，会招人说闲话的吧。”
听了这话，一边的重楼差点要喷口水，她什么时候怕人说闲话了？
那荷官暗暗松了口气。
有赌就好，有赌未为输，何况他刚才已经通知了上头，江老大，大小姐，两个随便一个人都足可以挽回残局。
“刘虎，你退下，让我来会会高人。”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莫笑的背后传来。
那荷官一听这声音立即抬头望向莫笑的身后，然后脸上一凛，向旁边挪开两步让开了他原本站的位置。
恭敬地半弯下腰。“江老大，您请。”
莫笑一听，呵呵，江老大？终于来了么。朝重楼抛了个眼色，意思是正主来了，等下醒目点配合她。
重楼懒懒地半闭着眼睛往椅背上一靠，意思是我休息一会儿，到了需要我的时候再叫我。
江永心刚才在二楼阁楼与王玉娇交接赌坊的事。
自从王富贵死后，王玉娇接管了王家的所有钱庄，虽然赌坊的生意还是她说了算，但打理方面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事事操心了，这几天正将赌坊的方方面面移交给江永心。
江永心从后门送走了王玉娇，再回到阁楼，还没坐热王玉娇的那把太师椅就听到伙计来报，刘虎遇到高手了，已经连赢了四局，现在账上是九十万两。
九十万两，王家卖掉几家钱庄还可赔得出来，但如果按他们再这样赢下去，就算不是押围骰，只是买大小，一赔一，九十万两加上一倍可就是一百八十万两了。
一百八十万两！整个王家所有的财产加起来都值不了一百八十万两。
要知道那桌的荷官可是百利赌坊最厉害的荷官，也是百利赌坊唯一能摇出围骰的一个荷官，别说在这间赌坊，就算是在整个三阳县，那也是排得上号的。
江永心一边审视着这两个陌生的男女，一边迈开步子往刚才刘虎的位置一站。
其实这江永心不过二十出头，论长相，如果单看鼻子眼睛嘴巴，似乎长得都还挺好。
但是莫笑皱着眉看去，明明长得不错的五官，怎么拼凑到了一起就成了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
之前就听说过一句，相由心生。
就算是天生的皮相再好，若是后天心肠坏了，那好看的皮相也会越长越丑，直到最后恶心到不忍直视，面前这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莫笑摇头，还真是浪费了父母给了好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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