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大沈文忠笑眯眯端详着沈春妮，附和着老沈头的话道：“二丫头懂事就好，大伯听到你这话，很欣慰啊！你爹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能瞑目了！”
“大哥，这吃饭的当口，你就不能不提那些扫兴的事儿吗？煞风景啊！”
一道不满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沈春妮抬眼看了下，坐在对面的四叔沈文民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满。
沈老大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偷瞄了一眼坐在主位上抽烟的老沈头，老沈头垂着眼皮子，一张脸耷拉了下来。
沈老大呵呵干笑了两声，随即改口道：“那啥，我跟三弟兄弟情深，一时没忍住。人嘛，得往好处看，日子还得好好过下去不是？翻篇了翻篇了，咱吃饭吃饭！”
“早就该吃饭了嘛，饿得我前胸贴后背！话说，今个这白菜还真香？搀和了肉吧？”
沈春妮转身走到了饭堂门口，身后传来沈老四欢快的声音。
“老四，你今个干活不错，很卖力，多吃几块肉！”老沈头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多谢爹！”
好一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画面啊！
沈春妮走出了饭堂，迎面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来，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又来到灶房门口，看着小小的，昏暗的灶房里，孙氏忙得跟陀螺一般的身影。
这一瞬，她说不上心里是啥感受。
空落落的。
又有些莫名的哀伤，愤怒，以及不甘。
孙氏在这里费心费力操持一家人的饭菜，好吃好喝的全端到了男人们那桌。
可是，孙氏的丈夫沈老三，这个家里曾经的三儿子，现在却成为了饭桌上，父兄们不愿提起的晦气事儿！
人走茶凉，这话当真不假！
女眷们那桌的饭菜，很快也被端上了桌子。
孙氏带着沈春妮姐妹来到饭堂的时候，男人们那桌已经在喝酒了，而女人们这桌，仇氏也已经带着大妈金氏，四婶刘氏，以及刘氏的一双闺女春荷和春梅全部坐下了。
桌子一方还留着几个位置，那是孙氏母女的。
孙氏刚领着沈春妮姐妹过来，早已坐在那里的四婶刘氏，就狠狠刮了沈春妮一眼。
沈春妮眼角都没斜一下，当刘氏是空气。
把刘氏气得暗暗磨牙，又不敢发作。
“妮儿，云儿，你们两个乖乖坐好吃饭，要听你们奶的话，晓得不？”
孙氏带着两姐妹坐下后，俯身扶住沈春妮和沈春云姐妹的肩膀，小声叮嘱。
“娘，你不吃吗？你要去哪？”沈春云揪住孙氏的衣裳角，小脸紧张的问。
“娘得先把你们大哥和三姐的饭菜送去屋子里，等会就来。你们先吃，妮儿啊，你照看着点云儿啊！”孙氏小声叮嘱沈春妮。
沈春妮对孙氏投去一个放心的笑意：“娘你就放心吧。”
孙氏这才转身回了灶房。
沈春云紧挨着沈春妮的身子坐着，不敢乱动。
沈春妮则摸了摸沈春妮的头，视线转而投向桌子的中间。
桌子的中间，摆着三样菜。
一碗清炒莴笋片，一碗沾着腊肉汤的白菜，还有一碗是腌菜。
黑溜溜的一碗，像是腌黄瓜条。
此外，还有一口大一些的簸，里面照着桌上的人头数量，装着杂粮饭。
沈春妮之前从孙氏口中获悉，老沈家平常夜里都是吃稀饭的。
这会子因为赶上了秋收农忙，大家伙儿干活耗力气，所以仇氏破例夜里也煮干饭。
但是，这干饭每人吃多少，得由仇氏来亲手分配。
于是，在沈春妮盯着桌子中间的同时，金氏刘氏以及刘氏的两个闺女，都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一双双眼睛骨碌碌追着仇氏那双正在分饭的手。
第一碗饭仇氏是装给自己的。
冒着尖儿的饭，仇氏给自己夹了莴笋，又夹了两筷子腊肉炒白菜，放在一旁。
这才开始给桌上的其他人分饭。
按照长幼的顺序，第二碗饭仇氏推到了金氏的跟前。
沈春妮看了眼金氏那小半碗的杂粮饭，又看了眼仇氏碗里那冒了尖儿的，嘴角抽搐了下。
第三碗饭，仇氏给了刘氏，也是小半碗。
“娘啊，这点不够塞牙缝啊，您大孙子这段时日个头长得快，我这肚子一到夜里就饿得直闹腾，娘您再多给一点吧……”
刘氏厚着脸皮把碗又伸回仇氏的面前，那样儿，就跟路边的乞丐似的！
“哪个女人没怀过身子？就你事儿多！吃吃吃，撑死你！”
仇氏口里这么骂着，但还是又舀了一块饭团搭在了刘氏的碗里。
“我替大孙子多谢娘！”刘氏顿时眉开眼笑。
沈春妮看得目瞪口呆，人至贱则无敌，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啊！
刘氏，真乃高人也！
那边，高人刘氏已经屁颠颠抄起了筷子，一筷子捅进那清炒莴笋里面，莴笋份量顿时就少了三成。
刘氏又端起那腊肉炒白菜，把里面的肉汤全倒进自个碗里，淹住那饭头，又挖了几筷子白菜到自个的碗里，这才心满意足的端起碗往嘴里一通拨拉！
她的两个闺女还没有分到饭，一左一右坐在刘氏身侧，眼巴巴看着自个娘吃得稀里哗啦，俩闺女的口水就滴滴答答往下掉。
“饿死鬼投胎啊你？动静小点！”
仇氏狠狠瞪了刘氏一眼，刘氏嘿嘿一笑，稍微收敛了一点点。
这边，仇氏又接着给桌上的几个孙女装饭。
每个孙女的碗里，都只有鸡蛋团儿那般大的一个饭团，一半还是杂粮，饭米粒儿都数得出来。
几个孙女都乖乖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沈春妮却没有动筷子，而是把碗也伸到了仇氏的面前。
“黑丫你做啥？”仇氏竖起眉眼问。
沈春妮扯嘴一笑，学着刘氏方才的样子道：“奶，你孙女我这会子正长身子骨呢，就这么一口饭团，不够我塞牙缝呀。我这肚子一到夜里就饿得慌，前胸贴后背的，奶您行行好，再多给我一点吧……”
仇氏拿着饭勺子的手一抖，狠狠瞪了沈春妮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夜里吃多了积食，会闹肚子！”
这是不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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