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妮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下，这个老太太，可恶。
孙氏感觉到闺女的手指一紧，心里一慌，还以为闺女是被婆婆吓到了。赶忙儿将沈春妮护到自己身后，弱弱的跟仇氏那央求：“妮儿奶，妮儿这才刚刚苏醒，求求你别当着她的面说那样的话，妮儿不是瘟神，也祸害不了咱老沈家，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呸！”
孙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仇氏给啐断了，那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吐在孙氏的裤脚上。
沈春妮偷瞄了一眼，嘎恶心，刚吃下去的那碗杂粮饭快要出来了！
而这便宜娘孙氏，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低垂着头，不敢吱声。
那边，仇氏一手拽着那只抢夺过去的小凳子，一手指着孙氏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有脸为那傻子求情？孙氏你这个毒妇，克星，你把我儿子克死了，我老沈家还没找你算账，现在还敢护着你这傻子闺女？你们这对瘟神母女，是存心要把咱老沈家弄得家破人亡才罢休？你们这样的煞星，我们老沈家留不得，回头等爷们下地家来，让他们弄辆牛车送你们回孙家沟去，咱老沈家不要了，谁爱要谁要去！”
沈春妮暗暗皱眉，仇氏这话里话外，是要把孙氏和自己撵出老沈家？
这个年代，女人一旦被冠上克夫的帽子，还被夫家撵出去，基本就没活路了。
仇氏，好狠！
可是，这个家也不是她一个老妇人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沈春妮听不下去了，往前踏出一步，正准备跟这个小老太太好好理论一番，突然，护在她身前的孙氏，嘭地一声跪倒在地！
“婆婆，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和妮儿赶出去……我以后一定卖力的干活，伺候叔嫂小姑子，我还盼着将来能在您和爹床前伺候……”
孙氏这不求情还好，一求情，却是捅了马蜂窝了！
谭氏气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蹦三尺高：“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我这还没咋地呢，你这毒妇就满口诅咒我和你爹了……老天爷啊，你降一道雷，劈死这个毒妇吧，啊啊啊……”
孙氏彻底傻了眼了，愣在原地，嗫嚅着嘴不知该如何说，说多错多，越描越黑，这可如何是好？
孙氏想不出它法，眼泪涌出眼眶：“婆婆，是媳妇的不是，媳妇给您磕头认错，求您熄熄火……”
“嘭嘭嘭……”
孙氏的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不消片刻，那额头上就肿了几个红包。
仇氏还是站在那里斜着眼睛漫口大骂，仇氏一直不熄火，孙氏就这么一直磕下去，眼泪吧嗒吧嗒落在身前的地面上，湿了一片。
沈春妮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年代的婆媳关系，咋就这么糟糕呢?
还有自己这个便宜娘，真是个十足的包子啊，任凭婆婆揉捏，只晓得跪地求饶和哭！
男儿膝下有黄金，女人的尊严也同样重要！
沈春妮知道就算自己现在上去跟仇氏理论，也理论不出啥名堂来，老沈家后宅是仇氏做主，何况自己人微言轻，还是众人眼中的傻子。
越理论越难缠，还会被仇氏钻了空子，说是孙氏教唆的，那就更麻烦了。
沈春妮俯身，不由分说就把孙氏给拽了起来，她发现这副身躯虽然瘦弱不堪，却还有一把力气！
十二三岁的丫头，竟然一伸手就把孙氏一个成人给拽起来了，又是一阵汗颜！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铁骨头？眼下也没心思去琢磨那些了。
“娘，不哭，奶，坏人，欺负娘！”
沈春妮模仿着原来主人的说话方式，对着仇氏龇牙咧嘴起来。
“你这个傻子，滚一边去！”
仇氏凶神恶煞的瞪了沈春妮一眼。
沈春妮丝毫不惧，龇牙咧嘴的回瞪了回去，仇氏愣了下，心下有些狐疑。
沈春妮突然听到那边前院传来走动的声响，眼珠儿一转，撩开孙氏的手，突然就往仇氏那边冲了过去。
仇氏只看到前面有一团黑影罩过来，抬头一看，是黑丫扑了过来，仇氏心里一慌，几乎是本能的脚下急忙往后退，双手做出一个自我防护的推的手势，叫骂声同步出口：“滚开，你这个傻子……”
“哇……”
沈春妮在距离仇氏一臂距离的时候，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闭着眼睛扯开嗓子杀猪般的嚎哭了起来：“哇……奶坏坏，打打……”
她学着沈春花撒泼的样子，两条腿在地上乱蹬一气，到后来甚至还满地打滚起来。
孙氏看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儿都忘记了哭泣。
仇氏看着自己脚边像滚地葫芦的沈春妮，也愕住了。
这个傻子黑丫，往常只要自己一瞪眼，她早吓得跟只耗子似的躲她娘屁股后面去了。
今个这是吃错了啥药？
仇氏刚要发飙，从那边小院门口传来一道夹带着怒气的低吼声：“大晌午的，下地的人眼瞅着都要家来收工吃饭，就咱家烟囱还没冒烟，你们婆媳这是在折腾个啥？隔着三里地就听到你们瞎嚷嚷！”
沈春妮睁开一条眼睛缝隙，朝说话的人那边瞄去，只见一个瘦高个，黑膛脸的老汉扛着一把锄头从外面进来。
五十多岁不到六十的光景，国字脸上，五官生的很威严端正，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麻布衣裤，裤脚卷到了膝盖，赤脚套着一双草履鞋，脚上和小腿上都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巴！
沈春妮认出来了，这个老汉就是这副身体的祖父，老沈家的当家人老沈头。
此时，老沈头正黑着一张脸过来，一双威严的目光，扫过站在院子中间的孙氏和仇氏。
孙氏低垂着头，压根儿就不敢正面迎视老沈头的目光，仇氏脸上也露出一丝怯色，但还是倔强的撇了撇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老沈头拉长着脸，刚要放下手里的锄头，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到在仇氏的脚边，还躺在一个人。
残破的衣服，乱蓬蓬的头发，黑得只看到一双眼珠儿在咕噜噜转动的脸，那额头上还绑着一条沾了血的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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