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姐，不好意思，我又赢了一局。”顾北靠在车厢内壁上，看着自己的修剪得弧度圆润的指甲，侧着头看着外面欢庆的人潮和璀璨的星空，“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从头到尾你到底是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让你这么防备我，千方百计想要害我？”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本来也可能不是最后一个。”手机那边的声音因为信号原因有些飘忽，听上去沙哑也不真实，“你入职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里的人都是一样分两种的……我是那种从来都不敢懈怠的。更何况防微杜渐，本来也就是我唯一的人生哲学。”
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两种人。一种是老天爷就赏你这口饭吃，你不吃不行，还有一种就是老天爷不赏饭只好自己有一口吃一口——我不知道你是哪种，但我是后者。前者是少数人，后者则必须努力不懈怠。
顾北记得琴姐第一天带她的时候，曾经这么告诫她。
“可惜了，琴姐。”顾北沉默了片刻，“你如果不来马德里，那也许我们就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本来哪怕温九看在旧日的交情上，不愿意开除你，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我最开始的目的也不过就是证明我的清白和人品。
你只是太了解九哥了，你太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合好，所以你认准了，只要我在西班牙一败涂地被门德斯扫地出门，九哥就会第二次对我弃如敝履，这样你就能保证你位子的稳固，而不必担心我一旦回心转意回到九哥身边之后再来针对你，让你变得比我当初更落魄。
但是我不是早就说过，我从不回头吗？
可惜了，琴姐。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会假装不知道我来过马德里吗？”琴姐忽然问。
顾北看着窗外的人潮，低声说：“琴姐，‘莫要沽名学霸王’，这不也是你当初给我的忠告吗？你从来不心慈手软，我也是。”
顾北了解琴姐，她跟在一个皇马球迷身边自然深知现在是一个怎样的关键期，也深知皇马现在的人员问题。她如果去找门德斯，门德斯当然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期调动穆里尼奥身边的人。
所以只能是弗洛伦蒂诺，如果他们真的在进行转会谈判，那么顾北的故事完全可以在谈判中被用来扰乱门德斯的心神，只要谈判失败，门德斯也必然会开除顾北。
每一步都合情合理，她只是没想到顾北也并非没有准备。
琴姐似乎笑了一声，但没再说话。
就在她们沉默着结束这通电话的仅仅十分钟之后，国内几位和顾北关系最密切的娱记和网站编辑就几乎同步推送了新的爆料文章。
［活脱脱宫斗剧反转，温九前宣传助理‘劈腿’十八线是被黑了？］
［销声匿迹一年‘劈腿门’水落石出，温九经纪人为了打压新人真是不择手段啊不择手段］
［许琴也是晚节不保，你怎么不想想，勾搭了温九的女朋友的十八线扭头就出演大热ip剧男二现实吗？］
［多一些真诚少一些套路，送了温九头顶一片草原居然还接大热戏？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不知名交易？］
［许琴居然用自己的关系给十八线小男星找戏拍，你再也不是我知道的那个琴姐了］
‘贵圈真乱［再见.jpg］’
‘抱走我家九哥，许琴这么喜欢玩宫斗干嘛不去穿越？’
‘许琴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人家两人交往她就怕人家抢了她的位子？人家放着好好的少奶奶不做，谁要跟你抢经纪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位子啊？又不是脑残！’
‘许琴本来就是脑子有病啊，你们不知道吗？她本来就是很巴着温九来着，毕竟温九是少东家，这么好的资源她才不舍得分给别人呢。’
‘我刚听朋友说温九看见爆料了，直接跑到自己哥哥那边去要求开除许琴，还说这种人给公司丢人了什么的。感觉许琴这回在贵圈混不下去了。’
‘普大喜奔，我九哥终于可以换个正常的经纪人了。’
‘楼上全部都不看球是吗？卡西女友之前就放过消息了啊，说温九当时就知道真相了，但为什么现在才开除许琴？还不就是因为许琴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所以觉得为了这种事不值得的，但没想到人家直接丢了证据给媒体，现在不得不开除？呵呵，大写的虚情假意两面三刀自私自利。’
顾北本来打算把这一晚发生的事都告诉克里斯蒂亚诺，以防他从别人那儿听个只言片语产生别的误会——比如她费尽心思写了那么多稿子不只是为了给自己出气、防止琴姐再有机会作怪，而是为了洗清嫌疑重新回到温九身边。
但考虑到接下来的欧冠半决赛，她还是放弃了——如果她告诉了克里斯蒂亚诺这些事，那又怎么解释她和弗洛伦蒂诺提到这件事的背景呢？难道她要在欧冠半决赛之前告诉他，主教练正逼着俱乐部卖卡卡？所以还是算了，反正事情也差不多解决了，她自认为早说晚说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即使顾北什么也没做，皇马也还是输了，这也就直接导致顾北不得不在赛后发布会之前拉着穆里尼奥苦苦哀求。
“不管怎么说，千万别再议论裁判，之前和瓜迪奥拉先生隔空对骂的事也也别再提。就只是就事论事，说说这场比赛咱们的表现，然后再说说对下场的期待就行了。”顾北拉着穆里尼奥的手，几乎要痛哭流涕表达自己的恳求，“您已经因为对裁判鼓掌拿了红牌了，这次就别再折腾了，不然外头舆论对我们更不利。”
“我当然会‘只谈谈’对下场的期待。”穆里尼奥看上去过度和颜悦色了，“我如果对下场还有什么见鬼的期待的话，那就是别再让我看见这个裁判！”
“顾小姐。”
就在顾北准备扑上去再拦住穆里尼奥继续劝说的时候，身后有人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极度愤怒的回过头去看，却发现了一只紧张脸红的隔壁家头牌。
“梅西先生，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您的宣传助理说。”顾北微笑着婉拒梅西潜在的要求，继续拉着穆里尼奥求情，“主教练先生，这个时候绝对不是跟裁判喊话的时候，我们要冷静，毕竟比赛还没结束呢。如果您因为喊话而发生了禁赛之外的处罚，那么对于队员来说可能是更加巨大的影响。我认为这个时候……”
“更加巨大的影响？”穆里尼奥反问，“如果你注意的话就会发现，佩佩下场红牌停赛，而就像你刚才提醒我的一样，塞尔吉奥得了黄牌，他下一场也要停赛！失去两个主力……”
“谁说塞尔吉奥要停赛？”听到外面动静的克里斯蒂亚诺从更衣室里探出了头，“塞尔吉奥不是只得了一张黄牌吗？！”
看上去，克里斯蒂亚诺输球之后的沮丧被这个坏消息催生成了更可怕的慌张，他回过头冲着坐在更衣室里低着头挨卡西骂的拉莫斯喊道：“sese！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停赛！”
拉莫斯吓了一跳赶紧往外跑，却险些被一大堆脏球衣绊倒在卡西怀里，“我没有啊！”拉莫斯慌慌张张地看看冲他甩眼刀的卡西，赶紧摆摆手，“不不不，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停赛？谁说我要停赛的？”
为什么全世界都好像不知道拉莫斯要停赛？顾北不懂，全世界都知道2011欧冠半决赛第一场一下子两个主力停赛好吗？这根本不可能有错！
她历史成绩很好的好吗？
“拉莫斯先生没有啊……他还差一张黄牌。”站在一边被冷落很久的梅西慢吞吞地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您还记得吗？你们在小组赛的最后一场让拉莫斯先生轮休了，而他在十六强的第一场比赛里得了黄牌攒够了三张停赛，八强第一场没有得牌，所以虽然近两场比赛他全部拿了黄牌，但是距离停赛还是有一张的余量。”
皇马众人：……妈的智障……
穆里尼奥微笑着看着顾北，用力推开了她的手，然后拉了拉自己的西服，“顾小姐，你要么该去补补脑子，要么就让克里斯蒂亚诺给你找个数学老师——能教会你11=2的那种。”
顾北为自己扰乱整个更衣室的秩序表示深切地忏悔。
“呃，顾小姐，那你现在有时间了吗？”梅西看看眼前混乱无序的状况，轻声问了顾北一句。
克里斯蒂亚诺见只是一桩乌龙案，本来已经打算回更衣室继续哀悼这场比赛，但一听到梅西这句话，耳朵立刻支了起来，一下子就窜到了顾北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隔壁家的小个子。
“我去参加发布会，不要丢了球还丢了安。”穆里尼奥翻了梅西一眼，然后在离开前小声鼓励了克里斯蒂亚诺。
“呃，谢谢你梅西先生，”考虑到人家还是帮自己稳定了穆里尼奥的情绪——虽然代价是暴露自己的数学能力，顾北还是先道谢了，“那，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我本来是想请顾小姐劝说穆里尼奥先生的，他之前和瓜迪奥拉先生在媒体面前都表现出了对对方的……厌恶？所以，我希望他能停止这些无聊的争执——足球就是足球而已。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必要了，似乎拉莫斯先生不必停赛这件事让穆里尼奥先生非常高兴。”
顾北的笑容慢慢有点僵硬，“梅西先生，其实如果您想跟我说这个，完全可以私下给我打电话……在这种公开场合提这种意见，您难道不认为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吗？毕竟……”顾北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尽管我们都知道您是出于好意，但如果让记者知道了，还是很容易会被曲解为您对您的主教练之前和穆里尼奥先生隔空对吵这件事不满意——对主教练不满意，算不上什么好事吧？”
梅西的表情显然等同于‘哇，还有这种事？我没想过啊’……
这个事情就非常尴尬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不要回应，不要说话，不要做动作也不要有表情，”顾北勉强维持了一个微笑，“就安静的什么也不要做，我会解决它。ok吗？”
梅西非常愉快地点头答应了，“真是麻烦你了顾小姐，”他说着就要走，“哦对了，我刚才第二次开口本来不是想说这个的……”
顾北：……
“我听安东内拉说，你们国内网站都爆料证据了，说你之前在国内出的一些不好的新闻都是别人陷害的，而那个人现在也被温先生解雇了？真是恭喜你，顾小姐。温先生是个好人，他真的非常公正——尽管他之前做了错的判断。”
顾北的身子再次僵直起来，与其说是微笑还不如说是嘴角抽搐，“梅西先生，您如果不想害死我，就最好别再说了。”
梅西看看克里斯蒂亚诺瞬间黑了的脸，突然恍然大悟，“对，安东内拉不让我当着克里斯蒂亚诺的面恭喜你的！她说克里斯蒂亚诺听到别人在你面前夸温先生会嫉妒的……”
呃……
所以全世界还有哪怕半个人相信你俩是清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