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晃，我用剑撑在地上，尽量保持平衡。黑衣少年得到机会，趁机朝着我的要害刺过来。
那一枪很快，而且谁也没有想到形势会以这种方式逆转，所以我和马兰谁都来不及反应。
“叮”！一声轻响，我愣住。这不是枪尖刺进肉里的声音。黑衣少年不可能失手，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抬头往黑衣少年望过去，才发现他刚才后退了几步，现在离我很远。鬼象正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我的身前。
它在保护我？为什么？
“你是御灵使？如果你当真是御灵使，那么我们需要好好地聊一聊。这个人，不能死。”
“这个人已经开始妖化了，任何人一旦妖化，谁都阻止不了他继续妖化下去，所以他必须要死。而且我跟堕落了的神灵没有什么好聊的。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趁早进入那一界，以免被御灵使当作恶灵灭掉。”
我惊住。鬼象不是恶灵？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笑，但是我确实是笑了。笑得有些颠狂。
“它不是恶灵？在十字路口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将扬晨封印在了湖底，这样的东西不是恶灵是什么？”
黑衣少年冰冷但却怜悯地看着我。
“你对那一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它不是恶灵，它杀那些人是想要用秘法封住这里的污灵，是恶灵的人，是你。或者该说你活着的时候是魔，死了以后才会成为恶灵。无论是对于恶魔还是对于恶灵，我们都不能放过。不过你放心，被我们所灭，你不会太痛苦，很快就会化为天地间最精纯的灵魂能量，然后在几百或是几千年后再由自然之力将你的灵魂重构。当然，到时候你可能不会是以人的形态降生，重构的灵魂会混杂许多其它灵魂的一部分。不过没关系，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新生的灵魂是最纯净的，不用担心会化成恶灵。”
我是恶灵？不，我死后会成为恶灵，而现在我是魔？我转头询问般地望向马兰。
马兰移开视线垂下头，不敢跟我对视。在这一瞬间，我明白了，黑衣少年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是魔的？”这么说起来，鬼侏儒也是活着的人，那应该也算是魔了？
“从我给你那个书签开始。”马兰用细得近乎跟她自己的耳朵说悄悄话的声音回答。
什么？从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除了能使用别人已经画好的符以外，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会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个书签是不完整的符，所以它根本就不能发动，它只能引导出你的灵气，并且使它消失在空气当中。只有灵力强大到已经不属于这一界的人，才能通过它让自身的能力显现出来。”
我突然想起来当初我用那个书签化成灵剑的时候，马兰的表情有些怪异。
原来如此，原来这个书签不是为我定身打造，而是测试我是不是会妖化的道具。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妖化？”我死心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追问，只是心里冷得紧，如果什么也不问的话，我会压制不住心底即将爆发的冲动。
“不是……如果你肯听我的话，不进入这面镜子里，而是等到御灵使到来的话，说不定会有办法让你进入那一界成为御灵使。”马兰抬头，焦急地解释。
是吗？难怪当初我破开她的术法从办公室里逃出来的时候，她会在电梯外露出那种眼神。悲伤和怜悯？原来我并没有看错。
“既然都说清楚了，那便去死吧。”黑衣少年握紧他的枪，朝我攻击过来。
马兰和鬼象紧张地拦在了我身前，同时出声：“他不能死。”
被鬼象一击滑出两三丈远的黑衣少年将枪在空气中甩了一个剑花，脸色阴冷地盯着马兰。
“他不能死？他为什么不能死？”
“他还没有完全妖化，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恢复成人类。”
黑衣少年冷冷地注视了马兰一会，转头望向鬼象。
“你也这么觉得？”
“他是人、是妖、是魔都没系，他不能死是因为他已经解了封印污灵的封灵咒印的前八道封印，如果他死了，封印就会完全解开，污灵就会从那里出来。我想，对于从那一界来的御灵使大人应该不会不了解污灵被解开的后果吧？”鬼象沉静地望着黑衣少年。
我擦，我说了我没有解开封印，这头鬼象听不懂人话吗？
等等，它相信我死了就会解开封印？既然如此……我冷冷一笑，举剑朝着黑衣少年刺过去，并且完全不防守。
黑衣少年的枪比我更快一步到达我的要害，但是果然不出我所料，鬼象替我挡住了那一击，趁着黑衣少年还来不及变招的瞬间，我的剑划向他的脖子。
黑衣少年一惊，飞快后退，那一剑，只在他脖子一侧留下一道很浅的血痕。
“切，我还以为这一下一定能杀了你，没想到竟然被你躲过了。”我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黑衣少年一抹脖子上的血迹，眼神突然变得很阴沉，提起枪便朝我刺过来。说实在话，现在我只要稍微用力就会觉得晕，这一枪根本就躲不过。
“使者阁下，你应该明白，不能将污灵放出来，那不是你我能封得住的东西。”鬼象一边挡下黑衣少年的攻击，一边劝说。
黑衣少年停了手。
“那你说怎么办？他已经妖化，将来会造成的危害不会比污灵小多少。”
“将他封印起来，这样他也不会造成危险，污灵也不会被他放出来。”
“等将他封印起来后，我会杀了你。”黑衣少年盯着鬼象。
“我的任务是镇守这里，不让污灵出来，只要封印了他，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鬼象一甩鼻子，回头同黑衣少年一起望着我。
如果我没有失血过多，我可以逃走；如果只是这黑衣少年和鬼象其中的一个要封印我，我仍然可以逃走，可是现在是这一人一鬼合作了，我似乎没有了任何希望。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当然，我更不想永远被封印在这个鬼地方。
“鬼龙？”我呼唤着鬼龙。
“鬼龙？你是在叫我？”我的脑中传来一道戏谑并且邪恶的声音。接着我整个被拉进了意识深处，但是这一次一进入意识里，我立刻生出一种违和感，接着我看见了鬼龙。
鬼龙还是一样的巨大，但与之前浑身漆黑的样子不同，鳞片上浑有灰色的斑点，眼表也完全变成了灰色。
“你怎么了？”我下意识地问。
“我怎么了？”鬼龙诡异地笑了笑，“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啊。倒是你，好像情况不太妙了啊，要我帮你解决吗？”
鬼龙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吗？
“你是谁？”我后退了一步，提高了警惕。面前的这个东西绝对不是鬼龙，可是为什么它会在我的意识里，为什么会跟鬼龙这么像？鬼龙又去了哪里？
“哦呀，这么快就发觉我不是替藏在你体内的那个东西了？不过说起来，你身体里藏的那个是什么？不是普通的灵吧？”冒充鬼龙的一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化成了我的样子。
“污灵？”我吃惊地后掠。为什么污灵在这里？它不是被鬼龙给灭了吗？
“你是怎么复活的？”
“复活？”污灵笑得浑身颤抖，“对一个灵说复活，你脑子没问题吧？”
我沉下脸。它应该很明白我的意思，我根本不必要再解释什么。
“算了算了，既然你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没关系。我是不会被任何灵力击散的，因为我不是灵，我是念。只要有心有思想的地方，我就会存在，所以那头象不是将我灭掉，而是将我封印起来。藏在你体内的那个东西的确很了不起，差点就真的将我灭了，幸好你抽走了它大部分的灵力，让它没空对付我。当然，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会白白浪费的，所以我就很不客气地将那个东西的灵魂全部接收了。看啊，这是多么强大的灵魂，说不定就算封印不解开也没关系了。啊对了，说起来你跟那家伙有约定对不对？这是什么约定啊？我将力量借给你，但是当你死的时候，或是我觉得你不可能活下去的时候，我会取走你的灵魂？结果也是跟我差不多的东西嘛。喂，这么说我还救了你一命。你说你怎么报答我才好？是不是应该将你的灵魂交给我才能报我的救命大恩？”污灵挑着眼，嘲讽般地望着我。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念？恶念？怨念？可是为什么跟我至今为止所了解恶念和怨念完全不同？它吞噬了鬼龙吗？不对！
“我明明看见鬼龙吞噬掉你的，就算你是念，也不应该还存在。”
污灵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小子，你知道什么是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