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万般皆是果
释明摸进宋府时,惹莫辞猜疑。
“昨夜我才见过大爷,他为何没说你今日要来?”
释明笑道:“莫辞小哥儿还不信贫道吗?要是无事,贫道哪想到宋府来。”
“这不大娘子让贫道过来,给石竹递个话嘛。”
这后来一连串的事,便是那晚他贪财上宋府祈福后,惹出来的。
他倒是想躲得远远的,可偏偏总能遇上范紫芙下狠手。
莫辞打量他半晌,方说:“我送你过去。”
这个僧不僧、道不道的术士,在府里乱窜,他倒是不放心。
且,递什么话,竟不让他知晓。
难不成大娘子信这术士还多于他不成?
释明并不觉得冒犯,垂头道:“麻烦小哥儿了。”
莫辞不咸不淡点头,带着释明入府。
路过松鹤院时,却见嬷嬷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手中拿着的却是置办后事的物件。
“老夫人她……”释明停足,竟没想到往日独断的宋老夫人如今却半只脚踩进棺材了。
“身子不好了,强撑了几日。”莫辞望向院内,只见宋宜正在里间抹着眼泪,与一个嬷嬷低声说着什么。
“走吧。”莫辞叹道。
释明点头,路过不远处的松涛院,里间却传出莺歌燕舞声。
时不时还有郎君醉酒取乐声。
“这是……”从极悲到极乐,释明有些恍惚,猜测:“宋二爷的院子?”
莫辞轻斥:“你这术士怎地这般话多?总是探听主人家事做甚?”
遂又暗中自语:“真不知道大娘子怎地信你这般术士?满嘴没一句实话。”
释明却没管他这般态度,回望相隔不远的两个院落,一时唏嘘。
上回来,这母子还是亲亲热热模样。
如今,却变这般模样。
他虽有耳闻吴家表姑娘之事,但毕竟是旁人内宅之事,却不知这其中详情。
正想着,却见那院门打开,一位妇人匆匆跑出来。
“莫辞,大娘子还未回府吗?二爷又在发酒疯了。”那妇人急声说。
释明抬眼看莫辞却是一副司空见惯模样。
“大娘子出门办事,还未归府,杨姨娘还是多劝劝二爷吧。”莫辞说。
碧儿却嫌恶道:“如何劝得住?将那勾栏女子带到府上,大姑娘亦不管管。”
“他带便带了,也省得来烦我,可方才还好好的,如今醉酒又动手打人。”
“大娘子不在这两日,他便胡来,这还过什么日子!”
莫辞却不想听她抱怨,只说:“这不也是杨姨娘自己选的吗?如今抱怨有何用?”
碧儿喉间一滞。
又碍着有外人在场,只得攥着手帕,朝松鹤院走去。
释明望了望,却见里间有瓷器砸碎的声音。
“哭哭哭,这个院子哭,旁边院子哭,整天都在哭丧!”
释明回看莫辞一眼,莫辞亦看向他。
两人默契地没说话,只埋头前行。
到了逸风院。
石竹问:“大娘子可还好?可是需要什么?释明禅师,你带我去见大娘子。”
释明却说:“眼下大娘子不方便,只让我带句话。”
石竹疑惑凑近……
莫辞斜眼瞧着,腹诽一阵,便说:“一句话需要说这般久吗?”
石竹瞪他一眼,说:“莫辞,你在这陪着释明禅师,我去找样东西,大娘子需要的。”
“我陪你去。”莫辞忙说。
石竹却轻吼:“姑娘家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在这等着!”
莫辞脚下一顿,只得看着她匆匆出了院门。
“莫辞小哥儿,倒是待主忠心。”释明坐在院里石凳上,似笑非笑。
莫辞脸微红,轻咳一声,亦坐下等候。
今日,宋景云又进宫了,因而石竹手脚更快。
待她回来,便将一包东西递给释明,不死心问:“大娘子在外没有我伺候,可如何是好?”
“释明禅师,你带我一同前去,可好?”
“石竹姑娘,大娘子说了,不让你来,你且安心待在府上。”释明说。
又嘱咐:“石竹姑娘去净净手。”
说罢,拿着东西朝府外走去。
路过松鹤院时,便听得里间哭声更大。
他拉住一小厮问:“里面怎么了?”
那小厮行色匆匆,赶着去报丧:“老夫人去了!唉,大爷与大娘子又不在府上,这天天的一团乱。”
释明看向里间,只叹世事无常。
又道:“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是果。”
于院前念了段超生咒,方才离去。
道观内。
范紫芙拿着那包矿石粉,趁着里间没人,将其全部倒入炼丹炉里。
“大娘子,需要这般多吗?”释明瞪眼问。
“我阿翁乃名医,我……”范紫芙盯着他说。
“行行行,别念了。”释明无奈道。
都这一步了,多与少又有何区别?
“今日去贵府,听闻……老夫人已病故……”释明看了看范紫芙脸色。
她与老夫人关系一向不好。
范紫芙手一顿,沉默望着这炼丹炉。
许久方说:“知道了,我先回屋了。”
说罢,她一脸漠然离开。
直至走到小破屋,望着里间正在看书的宋易安。
她方才回过神。
早已有心理准备,吴蕙亦恨毒了她。
她不会为吴蕙难过……
只是,不知宋易安听到作何想?
终究是他母亲,且他一直在寻求她的肯定。
“易安。”范紫芙进了屋轻声道。
宋易安抬眸,说:“回来了。”
“你……你阿母去了。”
宋易安翻书的手一顿,双眼快速抖动一下。
“嗯,莫辞给我说了,她身子不行了。”
“可要回去?”范紫芙问。
丧母乃大事。
“家中有阿姐主持,她……她最爱的儿子亦在府上。”宋易安说:“想来缺我一个,她亦不会在意。”
范紫芙见状,心内暗叹,被爱的人用爱治愈一生。
而不被爱的人,却用一生去追寻未曾得到过的。
宋易安便是其中之一。
她瞧见他神色如常继续低头看书,只那睫毛扇动几下。
她饮完一壶茶,他的书亦未翻动一页。
大皇子府。
“主上,宋家老夫人去了。”潜渊禀告。
高靖逸放下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面具,问:“宋易安现身了?”
自古,长子乃丧主,需得主持身后事。
“尚未。如今是宋家的长女在主其母的身后事。”潜渊答。
高靖逸抬眼,说:“被沈三郎骗了的那个宋女?”
“往日那般懦弱,如今倒脱胎换骨了。”
“继续盯着宋府,本王不信,宋易安能撇下亲母的后事!”
高靖逸执笔,又拿起另一个面具,手在动,脑亦在动。
棋逢敌手了,宋易安竟比他还沉得住气。
不愧是父皇看重的人。
只可惜……
高靖逸落笔狠了些,墨彩荡开。
“宋相家里出事了,心情应当不好。”
“抓紧时间,给宋相送去一份贺礼。”他朗声说。
只要宋易安识相,待他大业已成,自不会薄待他。
若宋易安不识相。
高靖逸就这那坨墨彩,几笔写成……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