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羡实不愿金光瑶命丧蓝曦臣之手,亦或言,他实不愿金光瑶就此殒命。
毕竟,他审视一番,如今赤峰尊安然无恙,聂怀桑便难以成长,故而日后仙门百家恐仍需金光瑶于背后襄助蓝曦臣方可支撑。
故此前来之际,他已与赤峰尊商议妥当,留金光瑶一命,交由蓝曦臣带回蓝氏。
而一直误解其意的聂明玦亦是毫不迟疑地应下,然须蓝氏确保金光瑶日后不再作恶。
遂有今日他规劝蓝曦臣之举。
“泽芜君,实则他亦为可怜之人,其自幼所处之环境,注定他将成为如此之人。他不甘遭人轻视,便只得奋力向上攀爬,即便不择手段。”
“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此乃底层之生存法则,亦为真实之他。”
时羡凝视蓝曦臣之眼神,毫无犹疑地言道。
此乃昔日他爹爹所言,曾几何时,他问过爹爹,是否怨恨那算计他的金光瑶。
爹爹答曰,他并不怨恨,唯惋惜与父王错失如此多年。
蓝曦臣紧闭双眸,显然不愿闻此等言语,他仍怪罪此人,怪罪他算计自己,怪罪他不信自己。
时羡自是洞悉蓝曦臣之意,遂将昔日爹爹所言,一字不差地说与蓝曦臣。
“若要追究责任,当归咎于其母孟诗,是她致使金光瑶成为如今这般模样。”
“一个在青楼沉沦多年的女子,竟还会轻信一个男子的言语,幻想他会迎娶自己归家,甚至诞下一子,她究竟意欲何为?”
“她让金光瑶前往金陵台认亲的缘由,唯有她自己知晓。一句娼妓之子,令金光瑶此生都难以抬头。”
时羡实则对孟诗颇为钦佩,须知她在青楼之中尚能保住此子,实非易事。
且此子生得乖巧可爱,要知道这世间变态之人不在少数。
“然而,他本可对我与大哥直言,我们定然会助他一臂之力。”
时羡着实觉得如今的蓝曦臣未免过于天真。
亦有些疑虑待此事了结后,他们一家四口是否真能安心游历空桑?
幸而他尚有后招。
“泽芜君,此乃金氏内部之事,你身为蓝氏宗主,又有何能助他?且不说云深不知处的重建,全赖他相助不少,虽说是听从金光善之令向云深不知处安插人手。”
“莫非蓝聂两家竟敌不过金氏?”
“射日之争,金氏得以保全,实力最为强大,且诸多反抗金氏的宗门皆已被金氏炼成傀儡,而江氏因江厌离亦会助金氏一臂之力,你又有何凭仗与之抗衡?”
“此外,你为何认为他需要你的协助?他所渴求的乃是权势,即便不择手段,你是否会应允?你自幼接受的乃是君子之教,从未见识过此类情形,故而才会感到不齿。”
“实则,若非他与我处于对立之态,我倒觉得金光瑶可算是一位出色的枭雄,只可惜金光瑶的父母有失人伦罢了!”
“毕竟,他确实为天下百姓做了诸多善事,是当之无愧的仙督,只是他没有金光善的恶行,也没有温若寒的狠辣,否则聂叔叔也无法布局如此之久,令其声名狼藉。”
“对了,他直至大婚前夕才知晓他的妻子乃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然而那时已然太迟。”
“只因金光善绝不会准许他不结此婚,况且那时秦愫已然有了身孕,若他不娶,秦愫便唯有一死。”
时羡言罢,便迅速离去。方才蓝忘机见他在宽慰蓝曦臣,遂先拉着蓝启仁离开了,否则他刚才那番大逆不道之语,怕是要遭罪了。
哎!
但愿泽芜君能够想通,莫要辜负了他甘冒违背天道之险所说的这番话。
待时羡快步走出时,便望见蓝忘机端端正正地立于蓝启仁身后,而蓝启仁则是面色阴沉地凝视着自己。
观此情形,时羡便知那嘴拙却不擅撒谎的蓝忘机,已将他所行之事和盘托出,且未能劝服。
他实不知自家爹爹如何能忍受蓝忘机这般,寡言少语,又不懂得圆滑处世。
“蓝老先生,不知是何人惹您动怒,告知于我,我自去料理他。”
“为何要留金光瑶性命,你需知晓他乃算计你爹爹之人,且我两家众多人皆间接丧命于他手。”
蓝启仁对时羡的撒娇卖萌无动于衷。
“蓝老先生,然其任仙督之时,确使百姓生活大有改善,且我亦不愿大伯如此消沉,此外金光瑶尚可为泽芜君传授诸多。”
时羡思索片刻,还是将心中所想如实道出。
“某些手段亦是一宗之主要修习的,身为宗主,不能如掌罚般,只论黑白,这世间向来并非非黑即白。”
言及此处,时羡只觉青蘅君着实不配为人,为一女子弃养育他的蓝氏于不顾。
尤为关键的是,既已弃之,为何不将宗主之位传予弟弟,致使弟弟名不正言不顺,且不将宗主应会之物传授于蓝曦臣。
且说当年温氏来袭之际,他竟借机抛下一切径自离去,留下诸多事宜交由两个孩子处理。
若非其人已逝,日后必当令人好生收拾他一番。
“哼!我曾言待归后曦臣卸去宗主之位。”
“蓝老先生,那依您之见,蓝氏之中还有谁能担此宗主之位?又有谁比泽芜君更为合适?”
蓝启仁的目光瞬间落于蓝忘机身上,其意不言而喻,这不还有一个现成的人选。
时羡自然知晓蓝忘机足以胜任宗主一职,且能做得相当出色,然而现今除蓝启仁外,蓝氏其余人皆难当此大任,故也只能委屈蓝忘机了。
不过相较当家主而言,想必蓝忘机亦更愿与爹爹一同外出夜猎吧!
“蓝老先生,您莫要寄望于含光君了,他终日沉默寡言,您莫非是想让全宗人与他玩猜谜不成?”
“莫要打趣了,蓝老先生,您当知就连泽芜君这般了解含光君之人,都会猜错,您觉得这蓝氏众人猜对的几率又能有多高?”
此言一出,蓝启仁竟是无言以对了,他先前以为小侄子掌罚,故而沉默寡言,严肃些亦是好事,反正有曦臣在,如今他却是越看蓝忘机这闷不吭声的模样越觉不顺眼。
然亦深知蓝忘机性格已然养成,实难再有改变,也只能无奈接受时羡的安排了。
“忘机,罚抄家规三千遍。”
丢下这句话,蓝启仁便愤愤离去了。
“聂怀桑抄写三百,你竟然要抄写三千?”时羡满脸惊愕,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地看着蓝忘机。
嗯,蓝忘机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是不是都从三百开始的吗?怎么会变成三千了呢?”时羡望着已经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心中充满了疑惑,挠着自己的头,像是要把那不解之谜给挠出来似的。
然而,知晓原因的人已经离去,只留下时羡在原地茫然失措,无人为他答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