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摇头,颇为肯定:“萧墨没去往生。”
“安澜死前曾说,如果萧墨往生,她的魂魄还没有散的话,就带走她的一缕残魂。而我跟陈恩在萧家发现的红绳上,却有安澜的残魂。”
“安澜的魂魄碎在安魂阵里,她不可能是自己去的萧府,那这缕残魂又是如何到红绳上的?”
傅直浔一听便明白了明舒的猜测:“你的意思,萧墨的魂魄离开安魂阵,带着安澜的残魂一同去了萧府。所以——”
“萧墨的魂魄仍在萧府。萧府里有鸾刀,萧墨魂魄的下落便跟祭祀阵法有关?”
明舒点头,解释道:“我去萧府时,并没有察觉鬼魂。鸾刀在湖里,按理说湖里不会有活物,也不会有鬼魂,可却有一条大蛇,我猜想,萧墨魂魄兴许就在里面。”
“至于萧墨魂魄、大蛇为何能与鸾刀共存,便如你所言,跟祭祀阵法——或者更准确地说,跟星斗阵有关。”
“我明日还得去一趟萧府。”
傅直浔“嗯”了一声:“明日一起。”
明舒眨了眨眼睛:“明日不是初五,你不用上值吗?”
傅直浔想都没想:“我病了。”
明舒愈发好奇,像他这样连上值都摆烂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当上宰辅的?
“还有问题?”
明舒赶紧摇头:“没有。明日卯时三刻出门,先去栖云山找玉珠,再去萧府探鸾刀,早些休息吧。”
说罢,起身出了屋。
院子外,杵着一群人,见明舒出来,神情各异。
清虚仔细打量了一番明舒的脸色,确定她无虞后,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前几回师父被阵法反噬,都是师公相助,一点问题都没有。”
木樨不信喜怒无常的傅直浔,用目光指了指院里:“他……”有没有欺负你?
明舒摇了摇头。
程氏:“音音你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夜宵了。”
明舒用力点头:“饿!”
程氏微微一怔,前几日的明舒都是一副要出家的冷情模样,似乎好久没见到她这么生动的神情了。
就去了一趟傅直浔的房里?
明舒见赵伯也在,想到跟傅直浔的约法三章,她就不客气了:“我要一碗参汤,越浓越好,谢谢!”
赵伯有点蒙,小夫妻闹完别扭了?
又仿佛被惊雷炸到,他依稀、似乎窥探到了一桩要不得的事:他家傲娇的少主又妥协了?
第一回,少夫人去乡下探亲,少主大晚上地追去了。
第二回,少主冲着少夫人发脾气,少夫人生气了,少主嘴里说不管,可最后还不是巴巴地追着少夫人去了?
这一回啊,少主发那么大的火,他都觉得这回两人肯定闹崩了,结果少夫人一出事,少主跑得比他还快!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口非心是”了。
男人啊……
赵伯在心里“啧啧”两声,当即摆出一张连皱纹都充满喜气的笑脸:“少夫人稍等,老奴这就去熬参汤!”
陈恩愣在当场。
如果清虚的“师父师公”还能让他自欺欺人,赵伯这一句“少夫人”便让最后一丝侥幸化为泡影。
不久之前,经历父母那场悲恸过往,他握着明舒的手,恳求她助母亲往生时,有些已然滋生他却不明白的情感,忽然如迷雾散去,透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原来,那人是她。
可他才刚了悟,却得知她竟是有夫之妇……
“陈恩?”
似乎听到有人在唤自己,陈恩猛地回神,正对上明舒有些担心的脸,心中愈发感伤。
明舒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才道:“今日你便宿在傅府吧,明日卯时三刻我们出门。”
微微一顿,她神情凝重了许多,“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事情还没结束,后面怕是更不容易。”
陈恩听闻此话,当即抛开复杂情绪,重重点了头:“嗯。”
*
翌日一早,一起出门的是四人。
傅直浔淡淡的目光扫过清虚和陈恩,意思很明白:带陈恩我能理解,带这个没用的徒弟做什么?
明舒抱着放白陶盂的木盒:“星斗阵有四十九个,如果要重启,我一个人做不到。”
言下之意:清虚与陈恩都是很重要的人。
傅直浔不置可否,只道:“上马车吧。”
明舒用目光指了指后面那辆:“我跟陈恩、清虚坐后面那辆,路上正好说下阵法的事。”
傅直浔:“……”
袍裾一掀,用力一踩,便上了马车。
鞍座上的傅天只觉得马车剧烈一震,心也跟着一抖:主子今日有起床气?
一个时辰后,四人抵达了栖云山。
按着安澜魂魄里的记忆,明舒与陈恩找到了埋葬玉珠之处。
但奇怪的是,此地草木葳蕤,鸟叫蝉鸣,竟是一派生机盎然。
清虚跟明舒确认了下:“真是这里吗?”
之前的青铜方尊和阴玉,闹得傅家鬼气森森,同样是凶器的玉珠,就这么祥和?
明舒也是同样的困惑。
思忖了下,她对陈恩说:“你父亲曾戴过玉珠,而你母亲又布阵封印玉珠,兴许玉珠还残留你父母的气息。我试试用你的气息,来找找他们的气息。”
说着,便伸手按住了陈恩的肩,凝神静气,将体内的清气化为丝丝缕缕的无形丝线,去感应周围的一切。
傅直浔站在一边,看了眼明舒按在陈恩肩上的手。
很快,明舒便收回了手。
她感应到了。
“没错,就在这里。”
她往前走了几丈,取出黄符,迅速布了一个阵,又从清虚手里拿来虞山大印,放在阵眼上,才用脚踩了踩一处,对傅天和傅洪说:“挖这里,至多半丈。”
鲜少做这些粗活的傅天和傅洪,心情复杂地拿着铁锹挖呀挖呀挖。
果真挖出一个匣子。
跟放红绳、放萧墨长生牌的匣子一样,以机关术密封。
明舒便将它递给陈恩。
陈恩三两下打开,一串浅黄色的玉珠露了出来。
明舒取出玉珠,一边打量,一边感应它们的气息。
玉珠一共二十一颗,十二颗是普通的玉,想来是后来为凑成手串加进去的,而其他九颗不但有明显的印记,还有浓郁的气息。
但这个气息,并非如阴玉和方尊一般,只有怨气、鬼气与各种阴祟之气,里面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这些阴气重新融合,故而隐隐透出一股生机。
“我瞧一瞧玉珠。”傅直浔不知何时走到明舒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