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章 :霍灵(一)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张起灵和黑瞎子心急如焚,一路马不停蹄地朝着疗养院狂奔。他们的脚步在寂静的夜里踏得急促又沉重,每一步都似要将地面踏出个坑来,连空气都仿佛被这急切的节奏狠狠撕裂。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像是在催促着他们,又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待他们一头扎进疗养院的庭院时,入目是浓稠如墨的黑暗,唯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光芒,在呼啸的夜风中摇摇欲坠。那昏黄的光影在地上肆意摇曳,像是无数鬼魅在舞动,更添几分诡谲。
张起灵的目光瞬间穿透黑暗,犹如实质般死死锁定在庭院草坪上盘坐着的人身上。是吴邪,他脸色惨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好似一层冷霜,透着彻骨的寒意。他整个人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熄灭。
张起灵的心猛地一沉,呼吸都乱了节拍,几个箭步冲了过去。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想要将吴邪揽入怀中,给予他温暖与庇护,可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吴邪的瞬间,他克制住了自己。理智告诉他吴邪这是在疗伤,任何贸然的举动都可能破坏这微妙的平衡,多年的冒险经历让他清楚,此刻的冷静至关重要。
站在一旁的陈墨,见状急忙上前,拉着他的衣角用力将他拽开,急切地说道:“小哥,';那位';正在疗伤,我教他的转灵诀。”张起灵目光一滞,那一瞬间,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清:“他就是他。” 简单的四个字,陈墨却听出了张起灵对吴邪深沉的爱意与毫无保留的包容,那是在无数生死与共中沉淀下来的羁绊,坚不可摧。
黑瞎子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轻轻咂了咂嘴,调侃道:“哟,小哥,你这关心都快溢出来了,平时可真没看出来。”张起灵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吴邪,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世间万物都不及眼前之人分毫,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吴邪那虚弱的身影。
时间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黑瞎子百无聊赖地在一旁摆弄着手里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在他指尖灵活转动,时不时抬头看看吴邪的状况。陈墨则在一旁低声默念着转灵诀的要点,尽管吴邪处于修炼状态,但他仍担心吴邪有所遗漏,额头微微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专注与关切。张起灵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为吴邪挡住外界一切潜在的威胁,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靠近,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并阻拦。
不知过了多久,吴邪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被张起灵敏锐地捕捉到,他瞬间绷紧了身体,全神贯注地盯着吴邪,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紧张。吴邪的睫毛又颤了几下,缓缓地,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一丝微弱的光芒透了出来。
“吴邪。”张起灵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期待与紧张交织的情绪,仿佛生怕声音稍大一点,就会惊扰到吴邪这来之不易的苏醒。
吴邪缓缓转动着眼珠,视线逐渐聚焦,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张起灵,他苍白的嘴角扯出一抹极其微弱的笑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一丝沙哑的气音。
“别说话,你刚醒,先好好休息。”张起灵急忙说道,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生怕惊扰到吴邪,他微微蹲下身子,与吴邪平视,眼中满是关切与疼惜。
黑瞎子也凑了过来,脸上虽然还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里却满是关切:“小三爷,可算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
吴邪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努力看清周围的一切,缓了缓后,他又轻轻动了动嘴唇,这次终于发出了稍大一点的声音:“小哥……瞎子……我没事。”
吴邪抬手在空中虚抓,像是撕开了空间的缝隙,眨眼间,一瓶琼浆玉液便出现在他掌心。那玉瓶莹润剔透,瓶口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灵气,在这阴森的夜里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吴邪拔开瓶塞,仰头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每一滴琼浆入腹,都像是在干涸的心田注入一股清泉,滋润着他疲惫的身心。
紧接着,他闭上双眼,周身气息流转,开始运行转灵诀。随着功法的运转,他的身体微微颤动,丝丝灵气从毛孔中溢出,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几个周天过后,吴邪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大家,声音透着几分底气:“我没事了。”说罢,率先朝着石板路尽头的疗养院大楼走去。
霍秀秀望着吴邪的背影,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她清楚吴邪被陈墨口中的“那位”影响后已不再是记忆中温柔笑着喊她“秀秀”的哥哥,可她也注意到,不管吴邪变成什么样子,在张起灵面前,总会流露出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的娇弱,宛如吐丝花在强者的庇护下寻求温暖。
作为霍家未来的继承人,秀秀自幼历经风雨,胆识远超常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不安,跟在吴邪身后,脚步虽轻却不失沉稳,神色间虽有警惕,但依然保持着霍家人的镇定。
吴邪率先踏上石板路,朝着疗养院大楼走去。张起灵和黑瞎子紧紧跟在他身后,脚步不自觉放轻,仿佛生怕惊扰这死寂夜晚中的未知存在。疗养院大楼的轮廓在黑暗里影影绰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等待他们靠近,每走近一步,那股压抑的气息便愈发浓烈。
来到大楼前,厚重的大门紧闭,散发着陈旧腐朽的气息。张起灵上前,双手用力一推,“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那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好似鬼哭狼嚎,让人毛骨悚然。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仿佛这扇门后藏着无数岁月的秘密与腐朽。
走进大厅,昏暗光线让人几乎看不清周遭。借着黑瞎子打开的手电筒光亮,他们瞧见墙壁上的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像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地上满是灰尘与杂物,有破旧的医疗设备、散落的纸张,还有些不知是什么的黑色污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大厅中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吴邪不禁回想起前世自己看见录像里在大厅里爬来爬去的的';自己';,饶是他经历很多两世为人,也不能减少那种视觉的冲击。此刻,那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与眼前的场景相互交织,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呼喊:“天真!你们可算来了,胖爷我都快被困死在这儿了!”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胖子狼狈地从楼梯上跑下来,脸上还带着惊慌未定的神色。胖子身后,解雨臣身姿依旧挺拔,只是衣衫略显凌乱,发丝也有些松散,他抬手理了理衣领,无奈道:“可算等到你们了,这地方邪门得很。”至此,这支冒险小队终于全员集齐。
疗养院的大厅内,几人短暂重逢,气氛先是一阵喧闹的寒暄。陈墨满含关切,目光在胖子和解雨臣身上来回打量,一边递出疗伤丹一边开口问道:“你们俩这一路怎么样,没出什么大事吧?”胖子和解雨臣对视一眼,那眼神中,惊魂未定的神色还未完全褪去。
胖子早就眼巴巴地盯着陈墨手中的疗伤丹,迫不及待地一把接过,仰头直接服下。丹药顺着喉咙滑下,他像是被抽去了紧绷的那根弦,长舒一口气,接着便竹筒倒豆子般开启了吐槽模式:“我说小墨啊,你是真不知道这地方有多邪乎!瞅瞅这四周,破破烂烂的,本想着能寻摸点宝贝,结果连根值钱的毛都没见着,净是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玩意儿!”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脸上的肥肉跟着抖了抖,“你都想象不到,有个女鬼追着我们满楼跑,那场面,简直就是噩梦!那脸白得,就跟一头扎进了面缸里,惨白惨白的,一点活人气息都没有;还有那嘴,紫得不像话,感觉像是在冰窟窿里冻了二三十年,透着股子渗人的诡异劲儿。我的天呐,胖爷我这身膘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张起灵闻言,剑眉瞬间拧紧,深邃如渊的眼神仿若寒星,“唰”地看向正在服用疗伤丹的解雨臣,目光中满是探寻之意,仿佛要从他那儿挖掘出更多真相。解雨臣服下丹药,抬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神色认真且凝重:“不是什么鬼,是禁婆。”他微微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段惊险的经历,才继续说道,“这疗养院早年曾私底下进行过一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和禁婆的产生脱不了干系。我们一进来,就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刚走到三楼走廊,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突然,一阵阴森的嘶吼打破了平静,紧接着那禁婆就从黑暗里冲了出来,那速度,那敏捷劲儿,跟个鬼魅似的,要不是我们闻到香味提高了警惕跑得快,真得折在那儿。”
吴邪静静地听着,神色平静,可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在心底暗自思忖:前世,自己是在地下室坐在地上看陈文锦留下的笔记时,遇见的已经变成禁婆的霍灵,这一世她竟然跑了出来,看来这命运的轨迹还是发生了些许偏移,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多少变故。
众人正说着,突然,一阵阴恻恻的风从走廊尽头呼啸而来,吹得众人的衣服猎猎作响,昏黄的灯光也在这风中剧烈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紧接着,一阵细微的“簌簌”声从黑暗中传来,好似有无数小爪子在地上爬行。胖子瞬间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握住工兵铲,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又来什么玩意儿了?胖爷我可不怕你!”
张起灵瞬间抽出黑金古刀,刀身上寒光闪烁,他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稳稳地挡在众人身前,警惕地盯着黑暗深处。黑瞎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嘴角依旧挂着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可眼神中却满是戒备:“有意思,又有新客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如海藻般肆意飘散,每一丝发缕都好似灵动的触手,在空气中不安分地扭动。她的脸小小的,仅有巴掌大小,惨白惨白的肤色近乎透明,仿佛能透过皮肤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那唇青紫青紫的,犹如被寒霜打过的浆果,透着冰冷的气息。脖颈修长,比正常人要长出些许,却奇妙地与她整体融合,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为她添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她身材纤细,却凹凸有致,手臂白皙得近乎病态,那是一种能气死雪的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轻盈且灵动,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韵律,周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这香气馥郁而迷人,不似世间寻常的香味,倒像是来自远古神秘之地的芬芳,丝丝缕缕钻进众人的鼻腔 。正是禁婆霍灵!吴邪瞬间忆起前世陈文锦即将禁婆化时,身体也散发过类似的香气,危险又迷人。
霍秀秀看到霍灵的瞬间,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姑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带着哭腔喊道,声音里满是悲痛与不舍。
原本镇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眶也迅速泛红。她找寻多年的姑姑,竟然真的变成了禁婆。
曾经,霍秀秀无数次幻想与姑姑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料到会是如此惊悚的局面。那些小时候姑姑对她的疼爱画面,此刻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或许是这一声“姑姑”唤醒了霍灵深处那一丝微弱的神智,她原本空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缓缓将目光投向霍秀秀。紧接着,她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那声音好似能穿透人的灵魂,随后她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霍秀秀冲了过来。
她的头发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肆意飞舞,眨眼间便将霍秀秀紧紧裹住。霍秀秀惊恐地挣扎着,却发现自己被缠得越来越紧,那些发丝如同坚韧的绳索,越挣越紧。“救我……”霍秀秀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被发丝闷住,显得十分微弱。
“秀秀!”众人见状,纷纷惊呼。胖子挥舞着工兵铲就要冲上去,却陈墨一把拦住。“别冲动,她现在把秀秀当人质,贸然行动秀秀会有危险。”陈墨灵神色冷峻,目光紧紧盯着霍灵,试图寻找解救霍秀秀的时机。
这香气愈发浓烈,众人只觉脑袋渐渐发沉,意识开始模糊。黑瞎子用力甩了甩头,试图保持清醒,可手中的匕首还是不自觉地垂了下去。解雨臣手中的长鞭也开始挥舞得毫无章法,眼神变得迷离。
吴邪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他深知这香气的迷惑性,一边努力对抗,一边大声提醒众人:“别闻这香味,屏住呼吸!这香不对劲!”可香气无孔不入,即便捂住口鼻,仍有丝丝缕缕钻进身体。
霍灵紧紧护着霍秀秀,长发将两人层层包裹,偶尔露出霍秀秀惊恐的眼睛。张起灵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握紧黑金古刀,一步步朝着霍灵靠近,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好似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