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是否情思 豁出去了
“你骗我。”
李青溪擦掉眼泪,看着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岑浮舟一怔,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当即给她道歉:“对不起,我……”
“你从前答应我,不会再不告而别,怎么这次又偷偷走了?”
李青溪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抱怨:“你知不知道,我会有多难过?”
好歹,给她留句话啊。
就算他并不喜欢她,他们也是一起共患难过的朋友,说一声要走,有这么难吗?
想到这里,李青溪都有些气闷:“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岑浮舟一时哑口无言,只用那双墨瞳看着她:“本来是要走的,舍不得你……”
“还有小二他们,所以又回来了。”
唉,他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中间停顿的那一刻,李青溪心跳怦怦,在听到后续的话,又不免有些失望。
至于为何失望,她自己也不知道。
岑浮舟先是解释了一番自己家中母亲有事,当时心乱如麻,实在是来不及去给她留信,见她似乎不再生气了,才又问道:“你方才说,想问我什么?”
李青溪抿了抿唇:“没什么,我、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告而别而已。”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脸上的心虚,实在太过明显,让岑浮舟一看便知道她在撒谎。
“可我方才分明听见你说邱爷爷了,还说要问我是不是真的什么?”
“你听错了。”
李青溪果断否认,怕他再追问,赶紧岔开话题。
见她如此,岑浮舟也不再追问,只是到了夜里饭后,问了邱大夫。
老人家先是愣了愣,而后哈哈一笑,却不愿意告诉他。
“这是白玉自己的事,由她告诉你,才有意思,我可不能随便透露别人的心事,就不乱插嘴了。”
想来聪慧的岑浮舟,本该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其中深意。
但因为这事儿与李青溪息息相关,一时间他还真就没反应过来。
只是始终在想,她到底要问什么?
之后几天李青溪过来时,他也曾旁敲侧击过,却没得到任何线索。
而另一边的李青溪,也并不似从前那般天真浪漫了。
她有了心事。
如同院子里的老树叶子一夜之间就枯黄了一般,少女的遐思也在一瞬之间生长了出来。
并且,它以不可阻拦的速度,遍布整个心房。
自从那日之后,李青溪总是想起岑浮舟。
她发现,除了舍不得林兄离开之外,她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愿意嫁给他的。
当然。
只有一点点点点。
这算喜欢吗?
说实话,李青溪不知道。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根本搞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为此,她特意偷偷去问了博学多才的李芷兰。
李芷兰博学不假,但她自己也是未出阁的少女,哪里能说清楚这些情爱之事?
她反而觉得,李青溪不喜欢那个林丰。
“你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而已,大姐姐,倘若有一天小武哥,我,或者你认识的那些孩子不告而别,离开了你,你也会伤心的。”
李青溪觉得,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又忍不住反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她更想知道,未问出口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你,喜欢我吗?
这问题在李青溪心里憋了好久,每次她想要问,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对感情生疏的人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恰巧,岑浮舟同她的心绪一模一样。
两个人白日里在济民堂仍旧一如既往地相处,到了夜里却不可避免的想起对方,待见了面又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谈。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家迎来了一件大事:知州下巡,要在李家住几天。
不久前,李致远曾去州城拜见上官,青州这么多辖区官员,他的表现还算是出色,得到了知州以及知府两位大人的表扬。
彼时知州还说他,可堪为用。
这在官场上,几乎是要举荐提官的明话了。
是以当知州要来松阳县这边时,李致远兴奋不已。
谁会嫌弃升官呢?
李家上下一时间都忙碌了起来,筹备着招待知州大人的宴席。
李致远往日对女儿娇纵惯养,眼下都严肃了神色,要李青溪务必规规矩矩的,免得惹出祸事。
她也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一连两天都在家中好好待着,也暂且藏起了那皮实的本性,装做了淑女。
济民堂那边,她也提前打好了招呼,这几日就暂且不过去了。
知州到来的时候,李家每个人都出门迎接。
这位大人并非是高高在上之人,反而十分亲和,进门后先是赞扬李致远将县邑治理的很好,而后又要求一切从简,在李家用饭后,还去了县邑内巡视。
李致远一直陪同着,相处得倒也还算是和谐。
期间,李家二房的李鸿胜,意图向知州献才。
他好不容易写了一份策论,说服了自家大哥,在晚宴席上献给知州大人。
谁曾想,知州看过之后,却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夸赞他的才华,反而皱起了眉头。
“这文章看起来锦绣繁荣,可没有一句话落在实处,也没什么论述中心,空话满篇,泛泛之谈,不足为誉。”
这句话可把李鸿胜打击的不轻。
自幼他就比几个兄弟要聪明,父母也多是夸赞他有才学。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大哥李致远能考中科举,当县邑的主事官,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当年他科考未得高名,也只觉得自己生不逢时。
这些年,他靠着李致远的关系,在县衙谋了个主簿的差事,心里始终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做主事官,但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献才,就是想升迁,谁曾想却被知州贬损了一番,李鸿胜焉能服气。
他只觉得,知州实在是太没眼光。
回了自己院中后,李鸿胜一直在念叨这事儿,碍于他是上官,才没有骂出声。
李芷兰来请安时,就被牵累了。
李鸿胜一见到她,就责骂不已。
“你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那样好的一门婚事,偏要毁了去,不识好歹……”
宣州望原的县令,早就已经被当地上官监禁了。
但李鸿胜还是觉得,要是当初李芷兰能跟人家先定个亲事,借一借对方的势力,说不定他如今就不是个小小主簿了。
便是那县令出了事,他们儿女定了亲,也可以退嘛。
“不行不行,我得给恩师写信,谋个官位。”
“只是做个主簿,这辈子我都咽不下这口气,那京中的人还未必有我有才呢……”
李芷兰早就习惯了父亲这般作态,默默听着他训完话,便退了出去,独留李鸿胜一个人在那念叨。
待到出了院门,她抬头看了看晴空万里,忍不住轻叹一声。
也不知晓她爹这回拉下脸给昔日先生写信,能不能求来一官半职。
若是不能,怕是要不了多久,她便又要相看定亲了。
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大姐姐。
但李青溪很快也有了烦恼。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两日装淑女装得太好了,那知州大人不过见了她两面,竟是生出了要同李致远做个亲戚的心思。
“我有个族亲侄儿,品性上佳,才貌双全,年岁同你女儿相当,正在议亲。”
“他父亲在淮州谌县做主事官,与你李家也算门当户对,若是不嫌弃,我便保一回媒,你意下如何?”
这是州城上官保媒,若是一般人,恨不得马上同意结亲,攀上这橄榄枝。
但李致远先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冒着得罪对方的风险,说要问问女儿的意思。
他跟夫人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闺女,不希望孩子过得不幸福。
好在知州大人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表示这当然要听孩子的意思。
李家的女儿虽然只见了两面,但生的好,礼仪也可,不像是个怯场的人。
而李致远可堪大用,上次就得了知府的夸赞,未来仕途如何,还没个定数呢。
陶氏知晓这事儿后,反而觉得这是桩好婚事。
“这淮州谌县,离咱们也松阳不远,半日的路就到了,你亦是一县主事官,还有知州大人保媒,料想那家人也不会欺负了青溪。”
她仔细合计:“最主要是得看儿郎品性好不好,否则的话,便是金窝里我也不愿意将青溪嫁过去。”
“大人说他那侄儿只会读书,木讷的很,家中富贵,但没什么脾性,是个老好人。”
李致远也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来。
“上次去州城,与我一同接受表彰的人之中,就有谌县主事官,看着是个做实事的,想来养出来的儿子也不会差。”
论起来,李致远同陶氏对这桩姻亲,还是满意的。
但李青溪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想都没想,就立马否定了。
“不行!我不要嫁给他!”
“傻孩子,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嫁,怎么也得先相看些时日啊。”
“那我也不要同这人相看!”
“为何?”
支支吾吾了半天,李青溪总算是编出了理由,说谌县太远,不想离开父母。
“那方伯伯家,总离咱家近吧,难道你更愿意嫁给小武?”
“不行!我也不要嫁给方小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的乖女儿啊,你究竟要选个什么样的夫郎?”
李青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济民堂里的那个人。
不知怎地,她现下反而更加觉得,林兄是最合适的夫郎人选。
从前,她可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但人家想不想娶她,还不一定呢。
但这两门婚事,她是不会同意的。
最后,陶氏同李致远只能叹着气离开。
翌日,李致远去回绝了知州,对方没有太过计较,反而表示理解,只不过有些遗憾这门亲事不成。
大人们提过便罢,选夫郎这个想法,却一直停留在李青溪心里。
在不知第多少次想起岑浮舟时而睡不着时,她实在忍不住了,抱着被子碎碎念。
“李青溪啊李青溪,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想问他,那就去问啊!他愿意娶你,那就嫁呗,他不愿意,那怎么了?你这么漂亮还会嫁不出去吗?”
她捧着脸给自己打气,却又在片刻后瘪了下来。
“可是我问了,他真不想娶,一切只是误会,那我岂不丢脸丢大了?我在他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而且丢人就算了,会不会从此以后,林兄就不跟我在一处玩儿了?”
……
她这般纠结了大半夜,翌日顶着黑眼圈出现在人前,还要找借口,推说是有蚊虫,扰了自个儿休息。
用饭食时,李致远同陶氏又提起了当初说过与方家结亲的事,李青溪一声不吭坐着听,连饭都没吃多少。
待到用膳后,她还是溜出府门,去了济民堂。
李青溪到时,岑浮舟照旧在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她在一旁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待到他坐下时,她忽地叫了他一声:“林兄。”
“嗯?”
岑浮舟抬眸,就对上她似乎是做了某种决定的眼神,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就被人拽出了院门,到了巷子口。
他皱眉,不由问道: “怎么了?”
李青溪望了望济民堂,见孩子们没有追出来,周遭也没有旁人,压低声音准备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变了:“前两日,知州大人来了我们家。”
“这事儿你说过,然后呢?”
“他同我爹说,想要为我与他侄儿保媒。”
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看向了他,又迅速挪开眼神。
岑浮舟眼眸骤沉,其中温和之意消失不见。
李青溪完全没察觉到这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努力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听我爹娘说,他很会读书,将来也是要科考做官的,是个本分人,家里关系也简单,长的端正,个头比我要高出一些……”
岑浮舟心头一股躁郁之火,便是倾盆大雨都浇不灭。
他是为了李青溪,方才决定留下来。
如今她要议亲了,那他再留在松阳,还有什么意义?
此时的岑浮舟,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曾说过,舍不得济民堂里的孩子还有邱大夫这句话。
他也不想再听她说那人的情况,沉声打断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要嫁给他吗?”
面前的少女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这在岑浮舟看来,无异于默认。
她沉默的时间越长,岑浮舟的心就越发的冷。
他很想告诉她,不要嫁给那个人。
要嫁就嫁给他。
他方方面面都比那人好,而且家中位高权重,底蕴深厚,这世间珍宝,她要什么,他都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寻来奉上。
从此以后,他亦会永远把她放在心上第一位。
可李青溪这态度,分明是已经决定要嫁给别人了。
他这时候说那些话,除了自取其辱,有什么意义?
转瞬间,岑浮舟又觉得十分后悔。
当初他该直接回京,再回来提亲的,这样便是李致远,也不能拦他娶李青溪。
毕竟侯府世子的身份,可比草莽林丰有分量多了。
但现在似乎也不迟,她只是要同别人议亲而已。
就是成了婚,那又如何?
他又不是不能抢过来。
但那样李青溪会恨他吧?
至少在她心里,那知州的侄子比他值得嫁。
就算他能抢到人,留不住她的情,又有什么用?
岑浮舟思绪万千,心中越发烦躁。
便在这时,李青溪有些轻的声音响起。
“不是的,我不想嫁给他。”
岑浮舟一怔,转眸便对上她带了些坚定的目光,似乎透着四个大字:豁出去了。
随之,他的衣袖也被她拽住。
那道声音似乎带了些朦胧,最后在他耳边清晰炸开,分明周遭没有起风,他却觉得心神摇曳。
“我是想问,林兄,你、你想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