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他的变化 对方想法
时隔两天后,李青溪再次来到了济民堂。
这两天,她被母亲陶氏拘在家里学习看账本。
虽然看账本时,她仍旧同以前跟着夫子上课那般看不懂,但陶氏可比夫子有威慑力多了。
她就算听不懂,也得老实待着,不敢随意“逃课”。
一进院子,她就看到了呆坐在那里的岑浮舟。
但今天的林兄有些不太一样。
对视时,他看起来好像有些慌张,但又很快恢复了镇定,调转了话头问她:“今日天气好,要不要出去逛逛?”
说着,他又快速补了一句:“正好院子里还缺了些东西,我们去买回来吧。”
虽然李青溪环顾一圈,压根没看出来哪里缺东西,但她对岑浮舟无条件信任。
林兄这么说,那肯定就是有的。
所以她利落点头,跟着他一道上街。
但很奇怪,路过那些卖房屋以及院落装饰或者桌椅的铺子,岑浮舟脚步不停,却在酱肉铺子门口站住了。
他转头看向李青溪:“要吃这个吗?”
“啊?”
她反应过来,迟疑地点了点头:“吃吧。”
正好她还没吃午饭来着,这家酱肉做的还是不错的。
但她没想到岑浮舟直接买了两包酱肉,人都有些傻了。
“林兄,这很贵的,你买这么多干什么?而且我们吃不完啊。”
酱肉隔日再吃,就不是那个味道了,所以一定要当天吃完,那口感才好呢。
“不贵,你吃不完剩下的可以带回去给小二他们。”
说着,他又将她拽到干果小店前:“要不要吃糖渍青梅?”
嘶。
李青溪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但她手里已经有酱肉了。
再买糖渍青梅,肯定吃不完了吧。
还没等她摇头呢,岑浮舟已经利落结账。
他拎着多重盒装的数种干果,打开最上面的一层,挑出一个来喂到她嘴边了。
“尝尝。”
李青溪只觉得岑浮舟今日对她热情的有些过分了,但那糖渍青梅都喂到嘴边了,她也只能张口咬住。
刚摘的青梅用清水洗净,改刀刮皮后浸在盐水里,再滚上一层糖衣,一口下去酸酸甜甜里带着微微的咸……
他含笑望着她:“好不好吃?”
李青溪用力点头。
这青梅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呢,岑浮舟又拉着她去了闹市的摊子。
但凡是她目光停留之处,他竟是都买了下来。
一时间,李青溪都有些觉得莫名其妙了。
待到终于结束,回济民堂的路上,面对岑浮舟再度投喂,她实在忍不住了:“林兄。”
“嗯?”
“你今天好奇怪啊。”
她打量着他,皱起眉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岑浮舟对上她澄澈的眼神,颇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就是咳咳……发现我……”
“什么啊?”
她好奇追问,他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发现你帮我良多,我却没为你做过什么。”
“唉?”
李青溪微愣:“林兄,你这话说反了吧?”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他才是帮了她许多的那个人啊。
“不说别的,当初在无量山要不是遇到你,我已经死了。”
她认真说道:“你对我的恩情重于泰山,此生此世怕是无以为报了。”
岑浮舟当即道:“既然无以为报,那以……”
话到一半,又停住了。
“什么?”
面对她的追问,他最终还是将嘴边的话换了:“那就不用报了。”
“那怎么行?”她不赞同地看着他,“我要是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
说着,李青溪又补充道:“不过最好是没有机会,我希望林兄你一辈子顺顺利利的,但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等你回了家中,我得了空去找你玩,说不定时间长了,咱俩还能往亲做一家人呢。”
这种事在青州不少见。
李致远就有个同窗好友,远在几百里之外,两人年轻时候有深厚交情。
对方是由寡母养大,没有根基,也没有族房兄弟,便与李致远约定好做了亲戚。
两家逢年过节都送礼,有机会就见面,没机会就寄信。
岑浮舟看着她没说话。
往亲,他是不想的。
做一家人,也不是只有这个办法啊。
如今他倒是清楚了自己的想法,但还弄不清对方的意思,不好贸然开口。
再者,他们相处还不到半载。
父亲前线战事未停,他也没能回京告知母亲情况。
私自提这事儿,多少显得孟浪。
李家人知道了,兴许还不接纳他呢。
京中好友韩烨熟知风月事,他曾说要让女子倾心,定然是要待对方如珠如宝。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程度才算如珠如宝,但自认为一直以来,他对李青溪都不够好。
她肯定不会答应嫁给他的,所以更应该趁着现在抓紧弥补。
短短片刻,岑浮舟就想了好多。
李青溪可想不到这些,带着一大堆吃的回去,全分给了济民堂的孩子们。
很快就到了回家的时候,临行前,她非要把自己攒好的银钱给岑浮舟,他推拒不过,只能暂且收着。
李青溪还捎带了一份干果与糕点给李芷兰。
她是悄悄溜去她院子里的,因为二叔罚了芷兰禁闭,还不允许任何人去看她。
彼时李芷兰正在抄女训,见了她来立马扔了书去,还有些担心她。
“大姐姐,你怎么过来了,要是让我爹撞到,怕是又要训你。”
“管他的,二叔训他的,我又不听。”
她说着,摸出油纸包:“芷兰快来,这是新出的时兴糕点,还有酱肉我也给你包了两块,怕冷了不好吃,没敢多带。”
李芷兰不由露出笑来,心似泡在温水里一般,这些日子的苦似乎也不算什么了,拉着她坐下:“大姐姐你也吃。”
“我在外面吃过了,要是再吃怕是连晚膳都用不进去,又要挨我娘骂,你多吃点。”
话是这么说,但聊话时李芷兰喂过来的糕点,她还是咬进了嘴里。
李芷兰是因为相看宣州县令公子一事,才会被罚,姐妹俩说体己话,自然绕不开这事儿。
那日宣州县令甩袖离去前,曾说过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为此,李致远还曾忧心对方会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他的仕途倒是没什么,就怕家人受到伤害。
却不想过了几日,对方的报复没等到,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知府大人下州亲巡,到了宣州辖区,查访到官员屡屡欺民,一怒之下命人抓了县衙所有主事官,还要上奏朝廷,将其革职下狱。
并且顺着宣州县令这根藤,还摸到了青州州城官官相护,贪污腐败的瓜。
于是青州辖区的知府大人,也一并下州巡查。
不久前,李致远还接到了前去州城赴会的告函。
他自认为上任以来,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黎民百姓的事。
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日子该怎么过,还是继续原样,并不似其余县城的主事官那般慌张。
李青溪得到消息后,只庆幸得亏二叔没把芷兰许给那混账。
不然的话,说不定现在连带着她都得倒霉。
聊着聊着,也就不免问到李芷兰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她怔然一瞬,唇角的笑带了些苦意:“我不知道,也没想过这事儿。”
顿了顿又补了句:“我想嫁给什么样的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爹想让我嫁给什么人。”
李青溪完全不同意她的说法:“虽说婚事是父母决定,但总得心里有点数吧,你自己之前没想过,那就现在想。”
见李青溪盯着她,李芷兰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一番。
她对李青溪完全信任,因此想法也没有丝毫隐瞒:“我希望对方有才学,同我聊的来,待我仔细,至于个头长相,端正就行,虽说是读书的,但不能太文弱,有些书生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还有吗?”
李芷兰想了想:“家境不能太差,毕竟我也不想嫁过去过苦日子。”
李青溪托腮:“你婚后是要跟他家人相处的,对这方面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希望他家中兄弟姐妹少一些吧,太多了我怕应付不来,就跟咱们家似的,其余几个叔伯为了分家的事,都不怎么来往了,族中事拉扯起来也挺闹心的。”
“这又不算什么,大不了分了家,你跟他出去单过啊。”
“大姐姐,这需要夫郎有魄力更有能力,有些郎君这一辈子就靠着父母兄弟过活,死也不会分家,就跟我爹一样。”
“好像也是,那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嗯,我想想,他父母不能太难相处,不然日子也过不好。”
李芷兰说着,抿了抿唇,情绪有些低落下去:“说再多也没有用,这样的人,上哪里去找呢?”
她遇到了,她爹也不会同意。
便是她爹同意了,对方不一定会看上她。
怕是她这一生,只能听从父辈安排,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谁说没有?”李青溪坐直身体,仔细想了想,还真就找到个合适人选,“你说的这些特征加在一起,不就是方小武吗?”
李芷兰一怔,旋即笑着摇头:“小武哥不行的。”
“为何?”她不解,“我觉得你们很相配啊,他不比宣州那个好多了?”
倒不是说李青溪非要把他们两个拽在一处,只是她的生活里,能同时满足李芷兰条件的,好像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李芷兰慢声道:“大姐姐,我不瞒着你,我娘曾经就想过,把我许给小武哥,但我爹不同意,他觉得小武哥没办法帮到他。”
方家目前最有出息的方武师,在县衙做捕快,还不如李鸿胜呢。
方小武一定能考中吗?
这事儿谁说的准?
与其在这样的女婿身上耗费时间,等他高中,李鸿胜更想找个家世底蕴深厚的人,现在就可以拉他一把。
而且李芷兰知道,陶氏其实也有意把大姐姐许给小武哥。
虽说她性子软和,但观察入微。
上回夜游时,方小武的眼神全程落在李青溪身上,她也看在眼里。
所以,嫁到方家是不可能的。
李青溪不免有些丧气。
说来说去,都是二叔耽误了芷兰。
“要是哪天我爹能升职去别的州城就好了,我就把你带过去,远离了二叔,你的境况也能好一些!”
李芷兰笑了笑,岔开话题,将她的坏情绪绕了过去。
但李青溪心里,一直念着这事儿。
某日她到济民堂,又想起芷兰说过的话,抬眸看见正在教授孩子们读诗文的身影时,李青溪一怔,脑子里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被她精准抓住。
她隐约记得林兄提过一嘴,他家里貌似也有人做官,跟她家境况差不多?
唉?
谁说满足芷兰那些条件的人,只有方小武了?
岑浮舟方才放下书,让孩子们都去洗手准备吃午膳,就对上了李青溪的眼神。
他好奇:“怎么这般看着我?”
“林兄,你坐过来,我问你些事儿。”
岑浮舟在她身边坐定,便听到她问道:“林兄,你家中兄弟姊妹有几个呀?”
“我爹娘感情甚笃,我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
独子?
李青溪眼神一亮。
那太好了。
成了亲不用分家了。
“那你爹娘好相处吗?”
“他们为人很随和,亲朋好友诸多,应该算好相处吧。”
镇北侯夫妇位高权重,待人却很亲切,当然了,有过节的政敌跟仇家除外。
李青溪眼神更亮了,越看他越觉得合适。
不过她虽然是头一回试着做媒,但这种事也不能只看女方满不满意,要双方都同意,才算良缘。
李青溪于是又问道:“林兄啊。”
“嗯?”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妻子呀?”
他一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李青溪轻咳一声:“我就随便问问,关心关心你,不说也没事。”
岑浮舟联想到方才她问过的那些问题,心中顿悟,生出一种猜测。
问他家中情况,又问他喜欢何种女子,莫非……
难道?
也是。
青溪说过,李大人同夫人在给她择婿,只是她一直没有点头答应,不然早就许给方家那小子了。
岑浮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欢愉有,兴奋也有,还有些惶恐,跟担忧。
他怕自己答不好这问题,人都不由自主地坐得笔直,说话时气息都比以往沉实,看起来十分肃然,只有那微微发颤的指尖,透露了些许心绪。
“我喜欢的女子,有侠义的心肠,济世的品德,扶弱的性情,勇毅的……”
“停!”
李青溪打断他的话:“你这太笼统了,有没有具体点的,比如说你饱读诗书,那对她这方面有没有要求?”
岑浮舟原本的话哽在喉咙里,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到底是答了:“没有,识字就行。”
毕竟不能指望李青溪一夜之间,就变成才女。
而且她也十分聪慧,只是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罢了。
李青溪没想到,他要求居然这么地。
不过想想也觉得合理,毕竟这世道许多女子连读书识字都做不到。
林兄的在外条件,乃是人中翘楚。
所以她问道:“那你生的这么好看,对妻子的长相,个头,身量,有没有要求?”
岑浮舟飞快扫视她一眼,出于礼节迅速垂眸,也敛去少年心事,不好说的太直白,道:“跟你一样便好。”
李青溪唔了一声。
芷兰其实生得跟她,是有些相似的。
不过芷兰更秀气一些,身量也差不多。
这么一看,芷兰跟林兄,完美契合了双方嫁娶的标准啊。
林家在千里之外,二叔以后就没办法插手芷兰的生活了。
而且芷兰嫁给林兄,她跟林兄就真成了一家人了。
多好呀。
不过当务之急,是得让他们两个见一面才对。
李青溪道:“林兄,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关系特别好的妹妹,虽然我们只是堂姊妹,却像亲姐妹一样。”
“记得。”
岑浮舟对这个李芷兰有印象。
就是因为她议亲的事,李青溪才会暴揍那宣州县令的儿子被罚。
平日里也没少听她念叨李芷兰,总是把对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总之,她们两个关系非常好。
“林兄,你明天有没有空?”李青溪头一回做媒,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把芷兰带过来,让你们见个面。”
她说话时的支吾,以及慌张又似乎有些害羞的表情,岑浮舟也没错过。
他记得,李青溪之前说过,她找的夫郎一定要得到芷兰的认可。
而李芷兰的夫君,也一定要她掌过眼才行。
而现在,她要带李芷兰来见他。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岑浮舟喉结微动:“有空的。”
得到了回复的李青溪万分高兴:“好,那你在济民堂等着我们。”
她都来不及用午膳,就要飞奔回家。
先前芷兰就说过,想来李青溪办的济民堂看看,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也曾将自己的零用银钱攒下来给李青溪,让她拿去给孩子们买些甜糖吃。
现在正好带她来见林兄,也见见小二他们。
李青溪走之后,岑浮舟在院子里,呆坐了许久,仍旧回不过神来。
现在是见李芷兰,要不了多久,就是见李大人与李夫人了。
他已经开始紧张了。
早知道前两天给小二他们买衣服时,给自己也做一身了。
起码看起来像样些,总不至于被青溪的姊妹嫌弃,不同意他娶她。
这一夜,岑浮舟睡得非常不好。
他梦见,李青溪带着李芷兰来见他,结果对方极其嫌弃他,不许姐姐同他再来往,还回家同李大人说,他谎话连篇不可靠,以至于李家上下都不待见他。
他就这么在李府门口站了一夜,结果等来了对门方家迎娶李青溪的花轿……
岑浮舟被这梦吓得惊醒了。
天刚蒙蒙亮,他却没了睡意,梳洗好之后,就端正坐在大院里等着,盼着那携姊妹而来的心上人。
然而这一坐,直到午后,仔细抚过的衣服有了褶皱,日头西沉,黑夜降临,李青溪都没有来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