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窗子开了一条缝，微风裹挟着一片火红的枫叶，从那缝隙无序地飘入，枫叶在空中轻盈地打着旋儿，缓缓地落在地面，带来了几分室外的清新与寂寥之感。
床上的女子眼皮轻轻颤动着，良久，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眸中还残留着些许迷茫，像是刚从一场冗长且深邃的梦境中挣脱出来，随后，她缓缓坐起身，柔软的发丝顺着肩膀滑落。
待她的目光触及到木屋中的这番光景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一切熟悉无比，却又遥远得如同隔了一世的时光。
那些曾经快乐、悲伤或刻骨铭心的记忆和情感，如同涓涓细流，缓缓地融入肖瑶的脑海之中，继而又深深地渗透进她的灵魂深处。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那纤细的手在从窗外透进来的斑驳光线映照下，竟显得有些透明，仿佛那并非真实的血肉之躯。
真是如此陌生又熟悉的身体。
曾经的肖瑶容貌继承了肖情，绝美艳丽，可再次活下来的肖瑶容貌不再绝艳，可二人灵魂为同一个人，她们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真实的存在着。
后面的几十年，肖瑶不再区分二人，而是彻底与记忆融为一体，所以那些经历都无比真实且令人悲伤。
她死了，可她又活着。
她是肖瑶，她是肖情的女儿，也是经历了许多世界的肖瑶。
肖瑶深吸一口气，从那无数纷繁复杂的记忆长河中艰难地挣脱而出，缓缓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赤着脚轻轻地走下床榻。
就在这时，门被缓缓推开。
“阿瑶，可有难受的地方。”温润的声音带着关切的询问。
是妄尘。
他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影却依旧挺拔修长，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肖瑶身上。
肖瑶抬眸看着妄尘那张熟悉的脸，露出了一个浅笑，眼中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她轻声说道：“没事，只是有些口渴。”
妄尘听闻，赶忙转身走到桌子旁，拿起桌上那一直准备着的热茶，迅速倒了一杯递给肖瑶。
肖瑶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随后，她伸手拉住了妄尘正要接走杯子的手，微微仰头，眼中带着询问，问道：“我娘呢？”
那一声“娘”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喊出，落在妄尘的耳中，却让他心头猛地一颤，他深深地看向肖瑶，开口道：“阿瑶，你……”
肖瑶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想，赶忙点了点头，她太了解妄尘了，知道他向来爱胡思乱想，于是连忙出言安慰道：“我还是那个肖瑶，不过我知晓了自己的来处，知晓了自己之前的所有记忆和经历，可我依然是你的爱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是啊，记忆确实有着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强大力量，如今的肖瑶找回了曾经的记忆，那些曾经学过的法术和对修仙界的种种认知，都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回她的脑海，让她对这一切已然足够了解，仿佛她从未忘却过一般。
只见肖瑶心念一动，那原本被拿在手中的杯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了桌面上。
接着，她起身向前一步，轻轻地环抱住了妄尘，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温柔又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你爱我，我也都记得你为我做的一切，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妄尘听到这番话，一直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慢慢松懈下来，他伸出手，紧紧地把肖瑶抱入怀中，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过了一会儿，妄尘才轻轻开口说道：“你昏迷了一个月，肖宗主每日都会来坐上一个时辰，今日她应当快要过来了。”
肖瑶听了，乖巧地点点头。
其实还有“江回砚在哪儿”这样的话，可此刻又觉得不太方便询问妄尘，只能暂且将这份心思压了下去。
为了先把妄尘安抚好，肖瑶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俏皮的神色，“辛苦你守了我一个月，来，亲一个。”说着，便微微仰起头，往妄尘脸上凑了过去。
妄尘看着眼前主动往自己脸上凑的肖瑶，无奈地垂下了头，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随后，二人轻轻地吻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
肖瑶和妄尘两人抱着的姿势瞬间分开，赶忙端正地一人站在一边，就像两个做错事被抓了现行的孩子。
肖情走了进来，她只当没看见两人这略显窘迫的模样。
在她心里，这个妄尘虽然年纪尚小，可天资聪颖得很，样貌更是绝佳，尤其是为人处世特别有分寸，对她的瑶儿那也是爱到了骨子里，她着实是很满意这个女婿的。
“咳，瑶儿醒来，可有不舒服的？”
肖情关切地问道，目光温柔地落在肖瑶身上，仔细地打量着她，眼中满是疼爱。
再见到肖情的那张脸，听到她说话的声音，肖瑶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眼中瞬间冒出了泪花，再也没了之前那种陌生之感。
她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扑到了肖情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娘，孩儿不孝，让您为我担心受累了，您本早该飞升上界的，可因为我那时年纪尚小，您一直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后面更是为了我，不惜用心头血来蕴养我的记忆和情感，导致自身损失了根本，一直难以修道圆满，都是我错了啊，我不应该任性托大，才让您悲痛欲绝地渡过了这漫长的千年时光……”肖瑶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诉说着，到后面已然是泪流满面，痛哭失声，那自责与愧疚的情绪充斥着她的整个心房。
肖情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眼眶却早已红透，她伸出手，轻轻地把肖瑶扶起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不怪你，是娘没保护好你，娘以为你在上清宗不会受到伤害，娘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也没及时赶到救下你来，别哭了，娘心疼得厉害。”
母女俩就这样四目相对，眼中满是对彼此的心疼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