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剧痛淹没的那一刻起，杨川的意识就断断续续的。
那些断续醒来的时候，他隐约听得见欣欣和谭洛的哭声，听得见警察的呼喊，听得见医生在商讨伤情。
但大部分的时间，他的意识都是混沌的，比沉睡更深的那种混沌。
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要死了。
或者说，自己已经死了。
死亡的感觉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陌生。
前世，在欣欣离世数年之后，他也在一场车祸中离世，当时灵魂出窍的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
偶尔有一丝意识的时候，他心里有诸多遗憾。
活了两世，都没能给父母养老送终，不孝啊。
这一世，对欣欣的照顾依然不够，不知道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免受前世那样的病痛。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留下了一些财产，父母和欣欣在物质方面，可以从容很多。
这么想着，意识再一次模糊，陷入混沌。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川又有了一点意识。
他感觉到了一丝亮光，很远，很微弱，而且分不清那一丝亮光的方向。
杨川暗暗叹气，结束了。
以他上一次死亡的经历，他知道那一丝亮光是接引灵魂的。
这短暂的重生和捕猎生涯，马上就要结束了。
自己或许会再入轮回，也或许被抹去记忆，投放到另外的时空。
他打起精神，努力分辨着方位，向着那一丝亮光走去。
婆婆妈妈不是他的性格，死也要死得干脆利落。
这么想着，那束亮光突然就变得清晰起来，杨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那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杨川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他终于确认，那不是指印灵魂的亮光，那是一个闪着亮光的灵魂。
此刻，他终于想到了自己。
于是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也变成一个人形的发光体，散发着微微的白光。
而不远处的那个灵魂，除了发出微亮的白光，中间还夹杂着几丝黑气。
坏人？
杨川下意识的想着，而且马上想到了一个名字：程天明！
哈哈——
杨川大喜过望！
他立刻冲上去，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程天明嘛！
程天明也看到了杨川，那半透明的灵魂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嘿嘿一笑，问道：“你是捕猎者吧？我闻着像。”
杨川下意识的卷了卷袖子，却发现根本没什么袖子，嘴里咬牙说道：“遇上我算你倒霉！看打！”
说着，一拳打了过去。
程天明的虚影灵巧一晃，杨川的拳头仅仅触碰到了对方虚影外围的亮光。
可就是这一点触碰，异状却陡然而生。
程天明身上的白光，就好像雪花碰到了热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杨川则感到浑身一暖，体外的白光猛地一闪，比之前亮了好几倍。
此刻，程天明的虚影之外，只萦绕着几丝黑气了。
作为捕猎者，杨川顿时明白，自己已经吞噬了程天明身上所有的好东西，包括力量、气运、气场等等。
而那些恶的东西，则会纠缠在程天明身上，陪着他三生三世。
程天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灵魂的虚影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嘴里惊恐问道：“你做了什么？”
杨川懒得和他废话，再次欺身上前，拳头雨点一般落到程天明身上。
程天明发出凄厉的惨叫，灵魂的虚影不停的扭曲、变形、溃散，然后再次凝聚，接着继续扭曲、变形，溃散。
这才是灵魂之痛，非肉体所能感受。
程天明一开始还愤怒、叫嚣乃至痛骂。
但很快，他就认清了现实，开始哀求道：“大人，别打了，别打了！”
“给我一个不打你的理由！”杨川暂时停手，冷冷说道 。
“我……我有一批黄金，埋在一个绝密的地方，可以孝敬你。”程天明赶紧说道。
杨川不由愣住了，他只是停下歇歇而已。
毕竟自己也是灵魂虚影，打人又是个力气活，很累。
想不到啊，还有意外收获。
他刚想问问在哪里，随即却又大怒起来，嘴里骂道：“老子都死了，你给我说这个有个屁用！”
说完，再次挥拳打去。
程天明尽力躲闪，还是挨了几拳，嘴里大喊着：“万一死不了呢，大人，三思啊。”
咦？
杨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万一死不了呢。
谁想死啊，活着多好。
他停了手，冷冷问道：“说来听听。”
程天明赶紧道：“省城红旗路中段，报业集团家属院一号楼一单元101室，黄金埋在卧室床底下。”
“哦，水泥封起来了？”
“是的，装在箱子里，封在一个暗洞中。”
“有多少？”
“100公斤。”
“这么多年挣的？”
“恩。”
“房子在谁名下？”
“我一个远房亲戚，他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名下有这套房子。”
杨川沉思起来，好一阵子才问道：“你重生十几年，也挣了不少钱，为什么做下那么多恶事？”
程天明长长叹了口气：“我重生是为了复仇的，结果复仇之后，却喜欢上了那种主导生死的感觉。我也觉得自己很变态，去看了心理医生……”
杨川不由想起了自己看到过的资料，冷冷插话：“结果，你把那个心理医生也害了？”
“是的，大人。”
“你真是个恶魔，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杨川恶狠狠说道。
“我的脑袋都被你打烂了。”程天明小声嘀咕道。
“哼——你说的这些，我根本不信！”
杨川又挥起拳头，说道：“我还是解解气吧。”
一个威严的声音突兀响起：“他说的是真的。”
随即，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凭空出现，站在两人面前。
和杨川不同的是，老人是真正的人，穿着得体的衣物，并非半透明的灵魂。
杨川赶紧躬身施礼：“见过上差。”
老头是执掌者，之前杨川作为试训者抽签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
平时和杨川电话联系的则是联络者，并非此人。
老人上下打量杨川几眼，点头说道：“你很好，击杀了这个恶魔。”
杨川赶紧道：“其实我不想接这个任务，是张阎罗指定的。”
老头摆摆手：“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不想听。我只告诉你，你刚刚吸纳了程天明的气运，那批黄金就是你的，他没有说谎。”
杨川很无奈：“可是，我已经——”
老头打断了杨川的话：“你没有，这是你的一丝机缘，化为灵魂虚影，依然有惩恶之志，你做得非常好，得到了这份机缘。”
杨川顿时高兴起来：“那我可以回去了？”
“回去吧。”老头猛地一挥手。
杨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意识猛然进入了一个极为炫目的明亮空间。
随即，他就睁开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