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追忆
第五章：双子追忆——小九（其二）
“你……”木曦靠着残垣断壁，听着篝火上吊锅内咕嘟咕嘟的声响，漫溢着食物的香味。
“……”小九瞥了眼木曦，没有说话，将物资抱在怀里，分批搬了出来。
物资并不算很多，但对于小九的身躯而言，却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木曦查看着物资，尽是些应急的必需品。
小九将怀里的物资放下，转身将倾塌的杂物拖拽过来，堆成堵风的墙体。
“不用这么费劲吧？”木曦拿起一只皮质水袋，喝着里面的水。
“将军，就是这么费劲跟外婆和奶奶玩了这场游戏，我们现在才有活下去的物资。”小九朝院子里看了看，跑进废墟中又找了找，一无所获。
“您现在不能动，只能在这里躺着……我还想把您背进屋里……”小九盯着自己堆起来堵风墙，又望了望外面翻着浊浪，被暴雨淹没的土地，虽然站在篝火旁，却也感受不到一丝一缕的温暖。
“小子……”木曦召回了小九飞远的思绪，“你生火煮饭不怕引来蛮兵吗？”
“奶奶和外婆说过，蛮夷们极度傲慢，他们会杀光侵略地的所有抵抗势力，掳走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一切，然后再也不会回来。直到他们得偿所愿，被摧残的土地被时间修复，蛮夷们才会带着奴隶和牛羊回到这片土地。”小九闭上眼睛，像是在背诵一般，“现在最可怕的其他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那小九会像救我一样帮助他们吗？”木曦的话似乎很不合时宜。
“您知道我是谁。”小九盯着木曦腰间的令牌。
“你自己说了，你叫小九。”木曦看着小九掀开吊锅的锅盖，搅拌着里面的醪糟。
“我见过您腰间的令牌。”小九头也不抬，往锅里加了点清水，“您……见过我的父亲吗？”
“不……”小九迅速地摇了摇头，等锅里的醪糟沸腾，盛出一碗递给木曦，“您肯定见过他……伏式王朝的两根顶梁柱……木曦与元肆两位将军。”
“……”木曦接过碗，端在手里，感受着热量的传递，“元肆将军，也就是你父亲委托我来的。”
“当您说出您的名字的时候……不，当我看到您这样的将领倒在家门口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小九拿起一块饼，浸泡在碗里，看着饼快吸饱了汁水变得膨胀，“我无数次幻想过我的父亲会回来看我，然后把我们接走……”
“一般而言，家眷是没法……”木曦咽下了话头，吹了吹碗里的醪糟。
“像元肆将军如果想，肯定可以吧。”小九盯着饼块在碗里崩涨到烂开，“许多比元肆将军品衔低的将领都能带自己的家眷。”
“你直呼你父亲的名讳？”木曦看向小九。
“我称呼他为将军。”小九喝着碗里的糊糊。
“你……”
“我不恨他。”小九的语速飞快，“他有他的社稷需要保卫。有国才有家不是么？他要卫国，自然无力顾家。”
“所以你只愿意称呼他为将军。”
“嗯。”小九垂下脑袋，牙关“咯咯”作响，紧紧闭着双眼，“我作为被他守护的社稷中的一员，我对他表达最高的尊敬……”
“呜……”
风撕裂着肮脏的水面，呼呼乍响。
“但……但是……”小九将碗里的糊糊往嘴里灌，“但是我作为他的孩子……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个父亲。”
“我……”小九起身，又给自己盛了碗醪糟，“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他…我的母亲…生下我之后就…就不在了……”
“我……”小九蹭着眼泪，却弄的浑身都是，“我跟…奶奶和外婆一起生活…也许不愁吃不愁穿的……”
“但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小九喝完碗里的醪糟，胡乱地用手掌蹭着脸上的涕泪，朝着木曦挤出了一个笑脸，“将军，您的饭冷了，我给您倒锅里热一热。”
“谢…咳咳…谢谢。”木曦感觉嗓子有些紧，仿若失语的前兆。
【虽然见惯了沙场荒冢，见惯了阴阳离别……但当这份痛苦落在自己挚友的孩子身上，看着这只少年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最后竟挤出一个笑脸……】
木曦恍然出神地看着小九热饭，心头莫名地感到一阵崩塌。
【这孩子，哭到最后居然不是崩溃，而是一副笑脸……】
“将军……”小九将碗里端给木曦，“烫。锅里还有，您吃完了我再给您盛。”
“嗯……”木曦接过碗，轻轻咳了几声，“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嗯。”小九坐在木曦身旁，伸出自己的手。
“手心看着肉乎乎的，手背翻过来却是骨节分明。”木曦捏了捏小九的手掌，“会写字吗？”
“将军，您多少有点看不起我了。”小九抬起右手，琥珀色的灵火荡然而起，化作一支毛笔被小九握在手中，“我把它叫做【惜】，怜惜的惜。”
小九一边说着，一边挥动手中的【惜】。流淌的琥珀色灵火在胸前的空中构建起“怜惜”二字。
“很厉害啊，小家伙。”木曦轻轻揉了揉小九的大耳朵，确定小九没有应激反应之后一只手抱住了小九，将小九揽进自己的怀里。
“将军……”
“我和你父亲关系很好，情同手足。”木曦拍着小九的脑袋，“我们的情报官截获了蛮夷会对这里发起袭击的情报，元肆自己深陷前线赶不来，便委托我私下率领一队轻骑前来救援……”
“但您的情报有误，否则您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小九靠在木曦怀里，脸庞映照着火光。
“嗯。前来袭击的蛮夷不是一般的蛮兵，而是蛮夷们最为精锐的部队……”木曦叹了口气，“我担心过度使用我的能力会引来蛮夷的大部队……”
“但您要是因此而……”
“小九，我很感谢你救了我。”木曦斟酌着用词，“你看到了，我拥有和你相类似的能力。但我的能力比小九你的要厉害一些，因为我有一位师父在指导我。我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会来帮我。但我不喜欢他，让他来帮我我会付出一些代价。所以很感谢你呢，小九。你救了我一命。”
木曦用力揉了揉小九的脑袋。
木曦的言外之意其实是自己肯定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就那么死掉，但是为了避免引来蛮夷的大部队，自己可以暂时地【死亡】。但是小九的帮助，让自己能够幸免于此。
“我应该的。但以您的实力，受这么重的伤……”
“因为我没有使用我的能力，暴露身份。”木曦平淡地道出雷霆万钧般的事实，“但我用我的剑杀死了我视野里的每个蛮兵。”
“您……真将军。”小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不知多久后，小九抬头想看木曦，发现木曦也在看着自己。
“那您离开军营……”
“暂时不要紧。我的【灵火替身】会代替我出现，避免引起慌乱。而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副将，阳明将军会管理好一切的。”木曦摸了摸伤口，“三天，三天左右我就能恢复体力。”
“嗯……”小九含糊地回应着。
“小九呢？”木曦拉过小九找来的干净的被褥，盖在自己和小九身上，“到时候跟我一起回军营吧，这样就能见到元肆将军了。”
“还是算了吧……”小九呼着热气。
“小九打算一个人流浪？”木曦的音调升高，微微有些吃惊。
“我是说，我很愿意跟将军您一起回军营，但我不想去找元肆将军。”小九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元肆将军委托您来……但是我……我已经不想见他了。”
“这需要小九你自己决定。见与不见，都可以。”木曦似乎早已经猜到小九不想见元肆，见自己的父亲。
——
【木曦，拜托你，带一队轻骑去救援……木曦，拜托你。】
——
【蛮夷怎么会知道你家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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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我自己告诉蛮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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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了让蛮夷相信你真的会背叛伏式王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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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夷首领跟我谈判，说如果我愿意为他们效力，那他们有必要，也必须保证我家眷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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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知道……】
——
【是的，我知道。到时候他们会杀死我的家人，告诉我是我和他们的合作被人告发，伏式王朝派人杀了我的家人。这样的伎俩，骗不了我……】
——
【但你还是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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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可以找你帮忙，木曦，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晟晔肯定不会帮我，或者他认为你一定会帮我。还有，还有，我的孩子，他们拥有“灵火”，和你一样，拥有“灵火”。他们的母亲，我的妻子，红，来自“狐仙”一族。我的孩子继承了她的基因，是的，他们拥有“灵火”。哥哥从小就被晟晔带在身边，弟弟跟奶奶和外婆生活……木曦，我求你，我别的不要求，你只要把小九，把弟弟活着带出来就好。至于晟晔，我不会让他阻止你的。我会告诉晟晔，只要他不阻止你救小九，我就不会后悔执行他的计划，我心甘情愿当那枚棋子。】
——
【那你的母亲，孩子的外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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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的母亲……早早就不在了。至至于孩子的外婆，木曦，先保证小九能活下可以吗，木曦，哥这一辈子没求过人……木曦，木曦弟弟，哥可以跪下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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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样……元兄，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把小九带给你。】
——
【不，不要带给我。小九不会想见我的……木曦，你看啊，你看……小九拥有“灵火”，你也拥有“灵火”，你可以……你可以教他，你可以当他师父。木曦，我的孩子很乖的，很懂事的，也很聪明，真的，你会喜欢他的。】
——
【那如果小九想见你……】
——
元肆突然扬起头，深吸口气，张着嘴憋气，而后突然笑着咳嗽。
【小九，不会想见我的。】
——
【我答应你，元兄。】
——
【向我保证，保证你会把小九活着带回来，然后当他的师父，培养他。】
——
【你拥有我的承诺，元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