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下定决心不再逃跑，要在地下城好好生活之后，梁静波的工作态度明显端正了不少。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操作检修机器人，还自学了机械原理和绘图软件，也能看懂三视图了。刘部也放心地让他带着伍明明、杜小雷和袁林这三个年轻人一起去现场，期间还碰到一次较大的盾构机故障，整个小组齐心协力，耗了两天时间终于把故障顺利排除。
随着时间接近年底，全厂职工开始翘首以盼厂里的各种活动，以及发放的各种福利。
地下城恒温恒湿，根本感受不到节气的变化，宣传部门制作了雪景Kt板，放在厂门口和各个车间的宣传角，供大家打卡拍照；工会还组织了全厂职工的马拉松比赛，第一名的奖品是一箱黄桃罐头，因为比赛规定了不许使用超能力助跑，所以倒霉的伍明明只跑了个第十七名。
接下来，就是写年终总结，第二年的工作规划，领各种福利，放元旦假……当假期结束，回来上班的时候，梁静波发现，袁林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不仅仅是梁静波，曹理平也发现袁林不对劲——这小子晕晕乎乎的，脑子似乎根本不在线，有时候喊他好几次他都不答应。曹理平以为他是感冒了，想让他请假回家歇着，不料袁林刚一转身，整个人就晕倒在地，昏迷不醒。
这下，可把小组里的其他人吓坏了——经过阿里自杀的事情以后，所有人都不想再出啥人命关天的事儿了。于是乎，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不醒的袁林抬到了医院，检查一番之后却发现没问题。
曹师傅顿时对着大夫拍桌子跳脚：“没问题？没问题这人怎么没醒啊！”
大夫没辙，只得让他们挂中医科的号，让他们找大夫针灸治疗一下。
这个号排队一直排到了下午，等待的时候袁林还是没有醒，当叫到他们号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几个人把袁林抬进了诊室，发现上面一个患者还没走，跪在地上给大夫磕头。
大夫也急得直跳脚：“治完病就赶紧走，不要给我磕头！我忙着呢！”
“这人谁啊？”梁静波小声地问。
“我滴乖乖，咱们挂的是江神医的号。”曹理平看了一眼手中的挂号单，“人民医院中医针灸科的江大夫，人送外号江神医，能和阎王爷掰手腕的那种。”
梁静波仔细打量了那大夫一眼，如果不是那身白大褂，气质反倒像个文雅的教书先生，看上去挺年轻的。
“这人我听说过。”杜小雷小声地说，“据说也是一个能力者。”
“你少打听那些有的没的。”
曹理平一边说，一边招呼他们几个，一起把昏迷不醒的袁林抬到了诊室的治疗床上。江大夫撵完患者，起身走到病床前，抓起袁林的手腕，摸了摸他的脉。
“这人的能力被人吸走了。”
“啥？”小组几人一起被吓了一跳。
“这已经是我这周遇到的第五个了。”
江大夫让他们把袁林的上衣脱了，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卷布，展开，只见里面插着一排排长短不一的银针，他将针一根根抽出，熟练地扎在袁林的胸口和脑袋上。
“放心，死不了。”
“没啥……后遗症吧……”伍明明看着他扎针，结结巴巴地问。
“看命吧。”江大夫左右捻着插在袁林胸口上的针，突然啧了一声。
“你们……之前是不是吓着他了？”
伍明明立刻脱口而出：“没有啊！”
“还说没有！这人肾阴虚阳虚都有，肝气郁结，心阳受损——这不是吓的又是什么？！”
伍明明心虚地和梁静波交换了一下眼神——
之前为了利用袁林的超能力吃冰棍，他们两个可没少给这厂长的大外甥讲鬼故事……
“那个……江大夫……你刚才说他的能力被人吸走……”梁静波心虚地转移话题，“这能力……怎么还能被人吸走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正说着呢，躺在床上的袁林哎呦一声，醒了。
大家连忙一起围了上去。
“小袁，你怎么样了？”
“你们几个给我让开。”
江大夫毫不客气地将曹师傅和伍明明拽到旁边，一边拔针一边问袁林：
“你的能力被人吸走了知不知道啊？”
袁林先是一愣，然后哭着说：
“怎么会这样啊！我只是想找人给我换个能力！我不想要我现在的能力了！太坑爹了！”
江大夫立刻爆粗口：“你个傻叉，超能力是你想换就换的啊？根本换不了的好不好！”
袁林再次愣了愣，然后坐起身，指着梁静波和伍明明的鼻子嚷到：
“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
曹理平顿时明白了，抬手便打，恨不得将这俩活宝抽死。
“让你们讲鬼故事！让你们讲鬼故事！你们几个为了吃冰棍，天天给这小子讲鬼故事！”
“曹师傅你也没少吃啊！”伍明明捂着脑袋委屈地大叫。
作为四级能力者，曹理平一气之下，拳头巴掌也是带电的，梁静波和伍明明在诊室里被他撵得上蹿下跳，电得哇哇叫，其他人大眼瞪小眼，想拦曹师傅却根本不敢拦。眼看这仨要把诊室拆了，江大夫摇摇头，咳嗽了一声：
“你们……闹够了没有……”
“伍明明你给我等着，我非打断你的腿——”
突然间，诊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见一枚枚闪着寒光的银针凭空悬浮在空气中，唰地一声向曹理平飞了过去，却又一起在他身边停住，有几根甚至离他的鼻子仅有一指宽的距离。
曹理平定眼一瞧，好家伙，十几枚银针对着自己，有的甚至怼到眼睛跟前了，随时准备把自己扎成刺猬。
“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
于是乎，x工集团盾构机厂售后服务部维修一组的全体成员，被盛怒之下的江神医撵出了诊室。倒霉蛋袁林看着自己的双手，试图寻找发动超能力的感觉，却怎么都感觉不到。
“要不小袁你还是测一下吧。”曹理平安慰他，“兴许还有点呢。”
接下来袁林挂了体检的号，进机器一测就测了出来——
一级。
看着体检报告单，袁林干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下可好……我原来是二级，现在……直接掉到一级去了……”
就在袁林抱头痛哭的同时，江宇轩江大夫准点打卡下班，然后乘坐地铁，抵达了三号居民社区。
半路上，他给妻子打去电话，说今天晚上加班，晚饭不回家吃了。
所谓的加班，实际上是开会——是老肖把他喊过去的。
老肖表面上是x市三号居民社区的区委会副书记，实际上整个市的四级和四级以上能力者统一归他管理。而今天来三号区开会的，就是本市的所有五级能力者。
见江大夫来了，老肖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咱们市的几个五级都到齐了。”
然后，他开门见山地说：
“最近，本市有人在以换能力为诱饵，偷偷吸取能力者身上的能力——江大夫，你来说说。”
“第一个患者在去年年底被发现，到现在为止，光我治疗的就不下二十个，全部都是二级能力者。表现的症状是身体虚弱，昏迷不醒，经过治疗之后可以苏醒，但是能力降级，有的甚至成为无能力者。”
听完江大夫的汇报，老肖又把目光移向了沈妙璃：
“小璃，说说你那边的发现。”
“也是在去年底，彪哥抓了几个乱贴小广告的小学生，小广告的内容就是可以换一个你喜欢的超能力。我抓住了这帮小兔崽子的上线，是个初中生，他说有个神秘人给了他一包辣条，让他找小孩帮忙贴这些小广告。”
“那个神秘人抓住没有？”老肖问。
沈妙璃摇摇头，“没有，给完辣条和小广告贴纸后就消失了，查监控同样查不到，那些孩子只顾着乱贴广告吃辣条，什么都没有在意。”
看来，这个神秘人就是重点啊……老肖轻轻敲着会议桌的桌面，能吸取别人超能力的，少说也得是个四级或是四级以上，他看向来开会的这些本市的五级能力者，虽然数量上比其他市多，但大都老弱病残，能打的没几个。
每个五级能力者都有根据自己能力相对应的代号。
胡东华，代号“神农”，人送外号胡隆平，农科所的研究员，能力是操纵植物，退休后被农科所返聘，天天忙的要死，能跑出来开会实属不易。
坐在轮椅上织毛衣的阚大姐，代号“蜘蛛女王”，第一代网格员，因公受伤留下残疾，现在在家养老。
达瓦·络绒登巴，代号“活佛”，香格里拉饭店的老板，同样是第一代网格员，七老八十了，也不愿意出来活动，这次开会要不是看着老肖的面子，他压根不想来。
还有个初中女生徐玲珑，无所不知的人形自走式图书馆，代号“白泽”。
看来看去，能打的也就神医江宇轩大夫和火龙女沈妙璃，外加一个编外人员韩晓。
而且江大夫天天和病人打交道，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
但是利用超能力犯罪这件事出现在x市，老肖有这个权限管，也必须管。
沉吟片刻，老肖拿定主意：“既然对方还在作案，就表明，我们可以通过小广告上的联系方式，把他钓出来。”
他看了一眼小广告上的联系方式，对方很聪明地没有留电话，只是说在三十号通风井附近，沿着红色箭头走三十米。
这只有一种可能——犯罪分子不想留下能查到真实身份的证据。
“老肖，既然都是二级换能力，那么我们找个二级的把他钓出来不就得了。”阚大姐一边织毛衣一边说。
“这人可不好找啊……”说到这里，老肖有些头疼了——因为数量太多，能力又弱，二级能力者几乎没人管，也就每年例行体检的时候显摆一下，平时和普通人没啥区别。
可坏就坏在，因为三级和四级能力者的存在，有些二级能力者对于自己的超能力多少有些不满足——能力随机也就罢了，还发挥不稳定，有的更是坑爹得要命。
这样，就给了犯罪分子利用的空间。
老肖正在脑海里寻找合适的人选呢，另一边，沈妙璃举手：
“老肖，合适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
“谁？”
“盾构机厂的梁静波梁工程师，这家伙，可以反射别人的能力，今年年中体检查出来的。”
老肖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个人，因为反射了扫描仪的探测波，被评了个x级，也就是特殊能力者。
特殊能力者甚至比五级的还要罕见，全国仅有二十几个。
“这主意不错，就算是吸，也吸不着。”老肖点点头，然后又问沈妙璃，“这人能配合我们的工作么？”
“他的工作我来做，会配合我们的。”
敲定了诱饵，会议的重点又放到了幕后黑手身上——能吸取别人超能力，少说也得是个四级或是以上，
“你直接说就是个五级的不就得了。”达瓦·络绒登巴抱着胳膊，一针见血地说，“吸别人能力的同时，还得把握轻重，不能一下子把人给吸死了。”
“这个不是重点，我很好奇，这家伙是怎么跑到咱们市的。”韩晓在大脑里飞速计算了一下，“距离咱们x市最近的Z市，坐地下高铁需要一小时，但是这段时间，老肖并没有收到Z市的通报，其他市的也没有。”
阚大姐一边织毛衣一边笑着了：“原来是别的市的五级没有经过报备，偷偷跑到咱们这儿来了。”
“没有经过报备和批准，他就没法上高铁，除非——”
上面有规定，五级能力者前往其他城市，必须向本市主管领导进行申请报备，批准之后方可出发。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国家所有五级能力者的活动是受到有关部门监管的，同时，五级能力者的身份信息一律不对外公开，就连一直在治病救人第一线的江大夫也是对外宣称自己是四级。
“除非，他可以瞬间移动。”老肖得出结论。
空间传送和瞬间移动的能力，有这个能力的人都登记在册，屈指可数。其中一个还是三号社区的片警，徐玲珑的哥哥，徐远谋徐警官，四级能力者，能力就是瞬间移动。
因为连续瞬移十次以上就因为体力不支无法继续瞬移，徐警官也被卡死在了四级。
想到这里，老肖看向了徐警官的妹妹，初中女生徐玲珑。
“丫头，你也说说呗！”
徐玲珑白了他一眼：“你给我买包辣条我就说。”
老肖伸出两根手指：“两包。”
“成！”
说罢，徐玲珑眼睛一闭，当她睁开双眼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把与会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能力者没有被登记在册……还有一个，是从外面进来的。”
“外面现在连个活人都没有了啊！”
徐玲珑又白了江大夫一眼：“是没有活人了，但是有坏怪物啊！”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沈妙璃一下子想起了之前艾丽莎的案子——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案子隐隐有些联系。
给艾丽莎喝下诱导剂的人，同样在AI人脸识别系统下神秘地蒸发了，到现在都还没抓住。
老肖则再次抓起小广告，看着上面的文字。
“三十号通风……原来如此，怪不得没留电话……那怪物是顺着通风井进来的。”
“可是通风井都配有AI识别和火力系统，它是怎么进来的？”江大夫问。
“通过瞬间移动，传送进来——不，是里应外合——”
老肖拍了拍手里的小广告。
“这个才是重点——这些小广告，是谁帮忙给印的？”
一时间，会议室内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外面那些僵尸和怪物，有自我意识和智慧的少之又少，即便有，人类的那一套对于它们来说也是极其陌生的。
除非，有人配合引导。
一个没有登记在册的五级能力者，一个来自于地面，拥有自我意识和智慧的怪物……这俩加在一起，相当于给x市埋了两颗大核弹。
而且，他们还里应外合，偷偷吸取着二级能力者的能力。艾丽莎变异的背后，肯定也少不了他们的参与。
“老肖……你还是跟上面申请一下，赶紧调派些人手过来吧……”一直没说话的农科所研究员老胡结结巴巴地说，“咱们市六百多万人，全挤在地下，但凡出点岔子……”
你都已经五级了，怎么还是这么胆小怕事啊……老肖无奈地在心里吐槽了老胡一句，然后说：
“人，我肯定会去调，但是咱们市的五级，也不是软柿子！”
他看向沈妙璃，韩晓和江大夫。
“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去吃个饭，吃完饭你们仨留下。”
x市的五级能力者，平时都是各忙各的，要么在家养老，难得能聚在一起。因为区委会的小食堂伙食还算不错，大家也都愿意留下来吃饭，一边吃一边闲聊。
“为什么你们非得要我让着隔壁三班的那个艾米莉亚，她又不是中国人……”
徐玲珑撅着嘴，啃着一只大番茄。
面对这个小大人加人形自走式图书馆，老肖有些欲哭无泪：“丫头，万一你哥发现你比他还厉害，他会怎么想……”
另一边，江大夫开始打开自己带来的饭盒，往里面盛满了小食堂的番茄炒蛋。想到他家那两个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阚大姐乐了：
“我说江大夫，你结婚结那么早干什么啊，现在知道压力大了吧？”
“我乐意！”江宇轩用力地压紧了饭盒盖，还检查了一圈有没有漏的地方，“只要让我不上班，干啥都成。”
沈妙璃忍不住吐槽他一句：“原来你的理想不是救死扶伤而是不想上班……”
“我一上班，病人都来找我不去找别人，这让其他同事怎么活啊！”说罢，江宇轩将饭盒装进自己的包里，“就在我下班之前，那几个盾构机厂的还跑来找我来看病，差点没把我诊室给拆了。”
老肖一听，也乐了：“谁有胆子敢拆江神医你的诊室啊？”
“还能有谁？盾构机厂的那个曹工！”一想到曹理平在自己诊室又打人又放电，差点没把房顶给掀了，江宇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肖，咱们市的那几个四级你好歹也管一管吧！”
“四级的除非特殊情况，一般我是不找他们开会的。”老肖如实回答，“大家都各忙各的，也没有闲心瞎折腾。”
而且，还有一个不想见他，更不想被他管的人——虞崇明。
想到盾构机厂那个又是领导又是四级能力者的虞书记，老肖默默地叹气：
有好久，没和虞崇明好好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