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似乎换祂反攻了。
……至少祂自己可能是这样认为的。
你挑起一边眉毛，等待着祂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和另一半灵魂确实都属于季星澜。但是在分开之后，你做的事可就都只属于■■■了。”
见你停下了那张能说的嘴，看上去巴不得把所有糟糕的未来都说给你听的祂故作正经地皱着眉头，用自己扮演的■■■伸手一下一下点着你的胸口。
“你以为自己在地狱里做的恶事还少吗？”
祂咧开嘴冲你笑。
“也许你比起地狱那些无药可救的罪人们相比确实还好，但是你以为你杀了多少罪人？又让多少罪人直接失去了投胎的机会，魂飞魄散？”
因为你一直不说话，感觉自己似乎找回了场子的祂又开始露出那种好像势在必得一样的表情了。
“你猜地狱和天堂到底是如何划分的？”
“……”
“噗。”
“……你笑什么！？”
在听到你发出的不和谐音后，祂立马转头怒视你。
说实话你真的很少发出这种憋不住笑声的音节，但祂总是会拿一些让你着笑的事情来胁迫你。
一次两次也还好，但是次数多了，你会觉得对方很可怜。
“先不说你大言不惭的在这里划定天堂和地狱的界限……”
“但是谁说留在这里的这一半灵魂一定得上天堂了？”
懒得向喜怒无常的祂解释的你昂起头，居高临下的用平淡的声音反问祂。
但是这次祂没有再问“什么”，而是以■■■的形象瞪大了眼睛。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分开我的灵魂，就只是为了避免自己被污染吧？”
虽然祂第一时间就对你话里的意思一直不解，但你还是有点好笑的又问了这么一句。
“……你……什么……？哈？”
虽然已经想到了那种可能，但是却觉得这种可能太过疯狂的祂不敢置信的想要抓你的手腕，但你却利索地躲开了。
“你觉得我会想不到这点吗？虽然现在上天堂的方法还不明了……”
你有点嫌弃的捋了捋自己被祂抓皱了的袖子，眉头微皱。
“但是我出去做探店都会换身份，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做出‘为了目标，就算杀死灵魂也无所谓’这种负面影响极大的决定后，不做任何准备和调整？”
“……不过你最起码在我提示后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姑且算你有点长进吧。”
你轻声笑笑，而后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
“……到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吧？”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个在地狱的‘我’可以上天堂。”
……
祂望着用最淡的语气，说出了这番对自己残忍又不可思议的发言的女郎，陷入沉默。
“……”
“你疯了。”
在安静了很久后，祂才望着你开口这么道。
祂所扮演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与无法理解。
毕竟■■■撕裂灵魂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超乎祂的意料……虽然用这样的句式实在是很蠢，但她可是直接把自己的灵魂撕成了两半啊！
之前■■■只一次就在“流放之地”反应过来她所经历的死前痛苦是祂制造的幻觉，并选择“习惯”后……
哪怕祂是季星澜下了地狱后才诞生的“存在”，祂也还是觉得眼前这个人类理性冷静的皮囊下，十之八九是沾点癫的。
但是在看到■■■做出“把灵魂直接撕成两半”这种惊为天人又让祂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发生后，祂完全确定了■■■根本就是个疯子。
……正常人类怎么会想到用把自己的灵魂撕成两半来解决问题？
如果说她在外面认识的那个叫阿拉斯托的三十年代老头是个精神状态不太好，但姑且还算符合地狱生态环境的聪明疯子。
那■■■就是那种让人猜不透，但喜欢做一些别人根本不敢想事情的……癫狂到让祂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疯子。
说她精神状态不佳，但是遇见事情偏偏她又是最冷静的那个。■■■连自己都能拿来牺牲的理性已经到了一种会令人觉得恐惧的地步了。
一开始祂还无法理解■■■口中的“绝对理性不过是疯狂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但祂属实是没想过■■■居然会亲自诠释这句话的含义。
“你知道自己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真他妈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愈发觉得■■■简直不可理喻的祂没好气的质问眼前面色平静的龙女郎。
“你确实保住了你心中季星澜的部分没错，但难道说你放弃了你的这一半吗？”
“你不是想要回家吗？但是做出决定的你 眼前的你可能会因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永远无法离开地狱！”
“而且……你不怕死吗？”
祂提高了声调，像是要强调这一点。
“你难道忘了吗？”
“你和地狱里的罪人们可不一样。如果死亡，但只要不是灵魂破灭，那不论多少次他们都能复活！”
■■■？凑近你，用那双甚至带上了些许攻击性的眸子狠狠的盯着你看。
两束金灿灿的却愤怒无比的目光像是要射穿你的头骨，看看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明明知道你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你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你根本没有再复活的机会！”
“虽然整个地狱没有谁能对你造成威胁，但是别忘了你的灵魂可不像地狱里那些垃圾那么顽强……”
“更何况你又自讨苦吃的只留下了一半灵魂，然后还主动把自己的弱点交给了一个愚蠢无比又爱做白日梦的金发小妞！”
“你嘴上总说自己为自己留了多少条后路，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你猜猜现在是什么东西保住了你的小命？”
“在你因为触发进流放之地的条件，身躯爆裂后，是你的灵魂在消耗自身的力量，一直不停地修复你破损重组的身躯！”
“被留下的这一半你就像一个不被珍惜的工具，但是我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粗暴的对待自己，你会死的！”
“在做了这么多事后，你不仅无法上天堂，而且还有可能会魂飞魄散，现在的你，你所有的意识都会彻底消失！”
好像有点理清了思路的祂看上去有点被你做出的选择给气笑了。
祂似乎不愿意相信现在和祂在一起你是可以被随便放弃的那半，以至于祂不停的说着留在外面祂共生的你都经历了些什么，说着你的未来。
毕竟随便放弃一半灵魂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决定。
“你到底懂不懂彻底消失的意思？我是说你现在的意识会永远消失，连投胎都办不到！你难道不怕吗！？”
“你为什么能把放弃自己说的这么轻松？”
“哪怕你现在面对的未来比被我污染还要更糟糕透顶？”
祂忍不住质问你。
……
“对，这很难理解吗？”
在一阵简短的沉默过后，不明白祂为什么看上去情绪会那么激动的你因为困惑而歪了歪脑袋。
“首先，当‘付出了代价的存在’本身就是弃子的时候，就不再有‘漏洞百出’这种说法了……或者不如说如果不会危及到另一半灵魂，现在的我身上发生什么都无所谓。”
“我是一开始就被抛弃，所以经历什么伤痛和折磨都无所谓的牺牲品，但我的牺牲可以完美撑起现在的一切，获得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其次，我同夏莉约定过……或许说你忘了吗？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我被分裂的初衷，就是压制你。”
你双手抱胸，面色坦然又轻松。
“一开始被分裂出来的时候‘我’就明白，当事情走向最差的结局时，我是被留下的那一半。”
你耸了耸肩。
“季星澜不该留在地狱。虽然这个名字已经被剥夺，但我仍旧愿意为了她牺牲。”
“因为我是她的一部分 ，因为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所以在最糟的情况下，自己为自己牺牲不是也很好吗？”
你风轻云淡的笑着反问祂。
“更何况，总得有人留下来管教你。”
“……”
“……”
“……你真的要放弃你的另一半灵魂？”
祂不甘心的又问了你一次。
“算是吧。但是我向来会做两手准备，我善的那一半只差一个前往天堂的办法，而这沾满鲜血的另一半能离开自然最好，但是就算不上，我也不介意。”
面对祂不愿接现实的疑问，你不厌其烦的为祂重复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像是在恶劣地对祂强调你们之间的同生共死。
“我从一开始，就只想让她离开，而我的死活根本不重要……或者说，哈……为什么你以为能拿这种事作威胁？”
早就明白祂为什么会这么急迫的你冲祂勾起嘴角。
龙女并未注意到此时自己脸上的笑恣意又狂妄。
“……”
大抵是因为你的的态度毫无回旋的余地，祂看上去彻底没话了。
祂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或者说在流放之地尚可称之为是季星澜的女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和第二灵魂在一起的自己。
她甚至骗过了那个她最在乎的金发小妞，她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赌注和那个地狱公主说全！
夏莉·晨星知道■■■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她总是在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
但她知道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是把自己都能视作弃子和牺牲品的疯婆娘吗！？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活，但她也不介意和谁同归于尽！
“但这样的话，你不也骗了那个叫夏莉的蠢女人吗？”
祂不解的问。
“明明那么在乎和信任那个天真的小妞，但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是牺牲品的事情告诉她？”
“……”
■■■出乎意料的没有回答祂这个问题，只沉默着，深深看了祂一眼。
因为不能理解■■■的选择和做法，再三确认过也还是只能得到一个最糟糕答案的祂张大了嘴，神色呆然的站在原地。
“……怎么，你怎么不继续唱了？不继续说这副身体是你给我的了？我不是你可怜的人类朋友吗？”
见祂沉默，从祂诋毁夏莉开始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的你不依不饶的问了回去。
“不是很聪明吗？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当初我把灵魂分成两半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皱起眉头不解道。
“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会认为现在成为了他人之剑的我会和另一半季星澜一起离开这个地狱？”
“可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你的母亲，父亲，弟弟，其它所有的家人……！”
祂冲咄咄逼人的你摊开双手，神色困窘惊疑不定的样子看上去居然有点无助。
你没想到自己的皮囊居然也会有一天能摆出这样的表情。
“……”
“没错，我是想回家，但我不会再去见他们了。”
跟情绪激动的祂相比，看上去明显镇定不少的你挑起一边眉毛，双手抱臂，泰然自若的站在祂面前，淡淡的笑着。
“实际上在我发现我无法接近他们后，我就放弃了。”
“我是人类，生死轮回，亦有其道。死者不扰生，这是我们坚信的亘古不变之理。”
“如果我的念想会阻碍万物前进的道路，影响我家人的生活，那我便不去念想。”
“呵……我的后路，千千万。”
“你看到的只是其中最显眼耀眼的一条。”
“……不过你，却只能依附于我心中的理性与剩下的一半灵魂苟活。”
你望着眼前满面怒色的祂，嘲讽般勾了勾嘴角，慢吞吞地贴近祂道。
“但可笑的是，你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对我而言也不过是随手可弃的棋子——你根本就是在因为这件事急迫，对吗？”
“……”
“……你为什么不怕死？”
“我为什么要怕死？”
“……”
因为还未诞生多久，只知道模仿的祂对生和自由看的无比重要。
祂搞不明白■■■为什么甘愿给自己套上枷锁，把钥匙交给一位傲慢却不自知的愚蠢地狱公主，不明白她不惧死亡的勇气和鲁莽从何而来。
“……呵……死亡会差过撕裂灵魂的痛楚吗，会苦过忍受失去的悲伤吗？”
“既然我能为了让我的家人幸福安康而不去见他们，自然也有决心牺牲。”
“我牺牲了那么多，再多一两个又有什么差别？”
在几句极其简单的结果落下后，龙女美丽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甚至会令人觉得诡异的无奈。
她动作轻缓地轻轻弯下身子，突然开口问祂：
“被自己最瞧不起的人类反将一军的感觉怎么样？”
“虽然是你先问的我……”
“是的，我不怕死。”
“但是，你呢？”
“你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