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热气蒸腾上来，小小的雅座里就弥漫了一种温暖的香味。
宋夏眠和宁飞羽对面坐着,一时并没有人说话。
但毕竟都是下了决心要摊开来谈的,一直这么沉默下去，拖久了到底还是有几分尴尬。
宁飞羽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先开了口,“上次的事,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我妈会那样……”
“嗯，我也没想到宁伯母会有那种误会,不过,说到底其实还是我的错。”宋夏眠笑了笑,“抱歉,这些年我真的一直在亏欠你，伯母自然看不下去。”
宁飞羽也轻笑了一声，“……结果，我们这是来互相道歉的吗？”
宋夏眠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没有接话。
宁飞羽自己叹了口气，道：“以前总听人说，分手的男女，就再也做不了朋友……我们这……还不算是分手吧？”
宋夏眠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当然算不上分手。但要说一直也只是朋友，似乎又有一点自欺欺人。
“也有人说男女之间其实是不存在纯洁的朋友关系的，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退到那一步，总之……先这样吧。”宁飞羽说。
宋夏眠抬起眼来看着他，“先哪样？”
“就这样啊。”宁飞羽一摊手。
……就是说……没有任何改变吗？
宋夏眠皱了皱眉。
宁飞羽又道：“我知道我想娶你肯定是不可能了。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也没有确定交往的对象，我也没有别的喜欢的人，突然就要刻意的中断往来，不是很奇怪吗？我们本来也没有多少超出朋友范围的亲密行为吧？”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所以啊，”宁飞羽道，“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咱们正常的人际交往总是要有的吧？应酬碰上了，难道不打招呼？朋友间有什么好东西新玩意儿互相分享一下也很正常啊。多年老同学，偶尔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吧？何况谁都不是全能的，你自己做不了的事，总要找人，不找我办，也得找别人。那就不如继续找我了，反正大家知根知底，做起事来也方便。”
这么一说……好像也……
但，等等……宋夏眠突然怔了一下，然后再次抬起眼来看着宁飞羽，眨了眨眼，“我怎么好像觉得我被你绕进去了？”
宁飞羽一推眼镜，表情一派自然，“绕进什么？我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宋夏眠只瞧着他不说话。
宁飞羽自己便讪笑了一声，伸手过来握了她的手，“喜欢了这么些年呢，就算是个物件，也没有说丢开就能丢开的，何况是人。不过我说的也是事实，反正本来就大家都忙，私下相处的时候也不会太多。以后你有了真心喜欢的人，或者我看到别的顺眼的姑娘，自然也就淡了。眼下，不如就这么处着吧，你说呢？”
宋夏眠还能说什么？
何况有一点宁飞羽说得也真没错，她真是很忙。宁飞羽自己呢，今年大四，虽然说没什么课了，但他有自己的公司，其实比宋夏眠更忙，哪里来的时间卿卿我我？也就跟他自己说的那样，无非就是在外面应酬的时候碰上打个招呼，偶尔一起吃个饭，就作为普通高中同学，这点交际也算不上亲密。
彼此把握着尺度，过些年的确也就淡了。
“不过呢，”宁飞羽握着宋夏眠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背的皮肤，轻笑道，“如果你以后挑中的男人过不了我的眼，我可是会搞破坏的哟。”
像是开玩笑，但眼神却很坚定。
宋夏眠咧了咧嘴，“你这么说，是宁愿我单身一辈子吧？”
“不，只是有点不甘心。既然咱们成不了，那你就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才行。”宁飞羽说着，将她的手拉到唇边，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吻，“就这么说定了。”
他的唇瓣轻轻印上宋夏眠的手，像羽毛一样轻柔，却又虔诚得就像受礼的信徒。
这对他而言，就像一个仪式。
象征着少年时最纯真的初恋的终结与封印。
宋夏眠没有打断他，一直到他自己松开了手，才轻轻笑了笑，“说起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被那事一岔就给忘记了。”
她这话题起得突然，显然心里同样也不平静。
宁飞羽就笑起来，问：“什么事？”
“就那天跟我一起吃饭的杨志维啊，其实跟杨擎天有点亲戚关系，他说张大小姐去找了杨擎天。”宋夏眠把从杨志维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
宁飞羽皱了一下眉，“哦？她也蛮拼的嘛，这个时候还想着垂死挣扎呢。”
宋夏眠被他这个词给逗笑了。
这个时候还去找杨擎天，可不就是垂死挣扎吗？
“不过，到底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还是要注意一下才行。我回头也跟顾哥说一声。”宁飞羽说着又皱了一下眉，“说起来，我们对京城消息的把握，还是滞后了一点。”
“没办法啊，我们能在晏城站稳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把手伸到京城去？”宋夏眠说，京里那些才真是大人物，随便伸个手指就能把他们摁死。等闲想打听什么消息可不容易。
不过这么一想，杨志维倒也不像看起来那样只是个草包纨绔？
宋夏眠和宁飞羽又就张大小姐的事说了几句，喝完一杯咖啡，宁飞羽就回去了。
这个场面，远比宋夏眠预料中的平和，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心里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也一扫而空，只留下一抹怅然。
她本想宁飞羽这边解决之后，也去跟沐泽做个了断的，但有了这次谈话之后，她想大概跟沐泽也谈不出什么结果，大概顶多也就是这么个“在她有喜欢的人之前就这么处着该干嘛干嘛”，倒不如不说了。
反正从那天邓怡婕跟她说过那些话之后，她就一直避着嫌，医院也没再去，只请田嫂帮忙把炖好的汤送过去。
沐泽倒也没有打电话过来，不知是不是也有所觉察。
宋夏眠从咖啡馆出来，本想直接回尚武堂的，结果却接到了房产中介的电话，说有两个合适的房子，问宋夏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
宋夏眠看看时间，离吃晚饭貌似还早了点，就直接问现在可以去吗？
那边都给宋夏眠打电话来了，当然没有问题，约了时间地点见面。
两套房子都在医大附近的小区，但宋夏眠并不太满意。
房产经纪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大学附近的房子本来就紧张，宋小姐又不想合租，这里家具家电都齐全，到医大只需要步行十分钟……”
宋夏眠的手机正好响起来，她便抬手打断了经纪的话，“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一面走开一点接电话。
是严哲打来的。
语气很兴奋的样子，“妹子，在哪呢？晚上哥哥请你吃饭呀？”
宋夏眠就笑了笑，“有什么开心的事？”
严哲道：“咦？你还不知道吗？上次张家的臭丫头造谣，我上门去讨说法，他们赔了我不少好处呢。当然叫你出来分赃啦。”
宋夏眠就假意哼了一声，“哦，那事啊，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还有我的份？”
“哎哎，姑奶奶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也刚回来吗？我家老头子胆小，说张家的后台不好惹，怕我那样找上门去会被报复，第二天就把我扔出去避风头了。”严哲连忙解释。
严哲找上张家讨说法的时候，杨家还没插手，严升甫会有那种考虑，倒也不奇怪。
现在这种局面，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了。所以严哲自然也就回来了。
宋夏眠就笑了笑，“我说怎么最近这么热闹也没见你蹦跶呢。”
严哲打了个哈哈，“总之，晚上有空吧？我去接你？”
宋夏眠现在在的这个房子是个老小区，位置也不明显，怕严哲找不到，就道：“我现在在外面看房子。你在哪？到医大西门要多久？”
“看房子？你要买房？”严哲没等宋夏眠回答，又连珠炮似的说，“不够意思哈，明知道哥哥是做房地产的，你要买房子不跟我说？就算不想占我便宜，我给你提供点最新资讯总没问题啊。”
“不是，只是想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而已。大四课不那么紧了，住校外更自由一点。”
“哦哦，这样啊。早说你不要那么低调还住什么学校宿舍。那是人住的地方吗？”严哲又说了一串，末了突然想起来一样，道，“诶，对了，我有套房子在香江花园，你看合适吗？”
宋夏眠还在想香江花园在哪，严哲自己已经介绍道：“离医大也不算很远，开车十分钟左右，要坐地铁就是两三站。挨着滨江公园，尚都广场，出行购物什么的都还方便，怎么样？你想要我一会就把钥匙带来。”
宋夏眠想了想，大致有了点印象，比她预计的距离稍远了一点，但如果附近只能找到眼下这种房子，远那么几分钟路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就点点头，“我先去看看？”
“行。那半小时后医大西门见。”
宋夏眠挂了电话，跟房产经纪说临时有点事，房子请她再帮忙留意别的。便先去了医大西门等严哲。
严哲来得很快。
两人找了地方吃饭。
严哲直接给宋夏眠递了张支票，“其它生意上的好处就不说了，这个你拿着。说到底，你才是那些谣言最大的受害者。”
宋夏眠看了一眼金额，轻笑了一声，“都是张家给的？他们倒是大方。”
“不算什么啦。再要不了几天他们就彻底玩完啦，到时能捞的好处才多呢。”严哲说着给宋夏眠盛了碗汤，还特意用勺子做了个捞底的动作。
宋夏眠又笑了笑，心想只怕到时候你们也只能捞顾清和他们吃剩的汤啦。但并没有说出口。顾清和和李明轩跟她说那些是信任，她当然不可能再四处张扬。
何况严哲跟她关系好是一回事，但整个严家又是另一回事。
看严升甫怕张家的后台，巴巴地把严哲藏起来就知道。
吃完饭，严哲就带宋夏眠去看他在香江花园的房子。
顶层，面积不大，但装修得很精致，外面还有一个小露台，他还在露台上种了一架紫藤。现在不是花季，想来开花的时候会更漂亮。
宋夏眠一看就很喜欢。
严哲道：“这里是当初做这个楼盘的时候留下的，我一般不怎么过来住。但是请了人定时打扫，还算干净，你随时都能搬进来。”
宋夏眠点点头，“那就借我住一年？”
跟严哲，她也不提什么租不租的，严哲不可能收她这点小钱，说出来反而生分。
“送你都没问题。”严哲果然大方地一挥手，直接把钥匙递过来。
“那倒不用。明年我就实习了，还不知在哪呢。到时再看哪里方便。”
严哲算是摸清了宋夏眠的脾气，也不坚持，只问：“那你什么时候搬家？要不要我帮你？”
宋夏眠想想宿舍里也没多少东西，既然已经决定要搬出来，倒也没什么好拖的，便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回宿舍去收拾，哲哥开车送我一趟？”
严哲当然没有二话。
到了学校宿舍，罗依安不在，冯青梅和张绮知道宋夏眠要搬走都很意外。
冯青梅有点不舍，“……这么突然，说搬就要搬……”
“嗯，最近事情比较多，我在宿舍的时候也少，不如索性搬出去。正好我哥今天有空。”宋夏眠随口解释。
冯青梅其实心里也明白，宋夏眠从入学开始，就学校师门两边跑，在宿舍的时间一直不多，这时突然要搬，大半还是因为跟室友们之间的矛盾。最近的事情也的确太多了。她叹了口气，帮着宋夏眠收拾，“一会我送你过去吧。”
宋夏眠也没拒绝，应了一声，又道：“改天我再请大家吃饭。”
……就等于是提前吃散伙饭了。
冯青梅心下有点伤感，没有接话。
张绮却冷哼了一声，但有严哲在场，又知道冯青梅不会帮她，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净网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