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父！”亦安突然伸手抓住莱斯的胳膊，语气是难得符合年纪的一惊一乍：“雌父！雌父！雌父！”
莱斯：“？”
“我要当雄父了！”
亦安打开共享，把光屏放大，飘在两虫面前。
他还没有点开照片和视频，阿诺也没有发过来任何文字。
他只通过照片的缩略图，看到一颗浸泡在微黄液体里的虫蛋。
亦安看到虫蛋的一瞬间就知道，这是他的虫蛋。
没有理由，就是一种直觉。
亦安心中柔软，三个月来一直被理智和冷漠冻结的神经也不顾一切的松懈下来。
虽然他刚刚才说过不喜欢虫崽，虽然他刚刚才做好40年后才会有虫崽的打算。
但怎么会有虫真的不喜欢虫崽？
莱斯伸手点开了下方的视频。
粗制滥造的视频是雌虫调整镜头，围绕一个装着孵化液和虫蛋的透明箱子转了一圈，然后又把虫蛋从孵化液里捞出来，对着镜头拍了个特写。
阿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雄主，这是我们的虫蛋。”
他顿了顿：“对不起，它来得太早，我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把它带到了战场上。”
“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它带回来，但是......”
“为了避免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希望您至少知道它的存在。”
“我希望您记住它，记住我，记住您的第一任雌君也曾为您生下一枚虫蛋。”
雌虫的手轻轻抚摸蛋壳：“它是一枚雄虫蛋。”
“不存在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亦安抬手，轻轻触碰视频里的白蛋，语气笃定。
“对。”莱斯在一旁附和。
莱斯也很开心，他要当雌爷爷了！
但他的开心里又夹杂着一丝复杂。
原因无他，打脸来得太快，猝不及防。
莱斯只希望他的坏宝宝继续沉浸在要当雄父的喜悦里，千万别想起这茬。
“雌父，我和阿诺的精神力等级也很高，为什么我们一结婚就有虫蛋了？”
莱斯：“......”
莱斯微笑着顺顺宝宝刚刚整理好的发型：“雌父也不知道呢，你可以去问问你雄父。”
不过雄主知道宝宝有虫蛋后一定会很开心。
莱斯的笑容逐渐真心起来。
他们的宝宝来之不易，雄主总担心宝宝这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自己的虫蛋。
雄主总说自己是“人”。
“人”，一个奇怪的词汇，莱斯只在自家雄主口中听过。
“人”和虫的结合还能与虫结合吗？
雄主总是很担心，他拿宝宝的血液去分析，意图找出宝宝基因里的不同之处。
莱斯从来不说，他觉得所谓的“人”，其实是雄主受伤后的臆想。
宝宝的身体会和虫族有什么不同？
雄主他自己除了过高的精神力，和那两个被雄主称为异能的强悍能力外，也与普通雄虫没有任何不同。
再者，如果宇宙中真的存在“人”这种强悍的生灵，哪里还轮得到虫族来主宰？
亦安眼里闪过一抹揶揄，点头：“好，审判结束我就去找雄父。”
他就知道，雌父一旦回答不上来或者不想回答，就会让他去找雄父。
那只在他一岁时，就会因为他犯了点小错，抢走他玩具的雄虫能回答他什么？
好在他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双亲只有他一只虫崽已成事实，原因是什么与他无关。
他这么问，纯粹是想小小报复一下雌父刚刚的欺骗。
但他确实要去找雄父。
他有虫蛋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和虫帝陛下分享？
亦安当着莱斯的面回复阿诺：
你和虫蛋都会平安回到我身边。
辛苦了，我亲爱的雌君。
莱斯将视线放回虫蛋的照片上，对亦安说：“把照片发给我。”
亦安想也没想道：“我要亲自去找雄父，当面告诉他。”
“我不是要发给你雄父，我要发在军团的群里。”
莱斯已经整理好尴尬，微扬下巴：“我要跟那群老家伙炫耀。”
亦安：“......”
“不行，我雄父会看到。”
亦安说：“他在所有地方都对您的账号设置了特别关心，别虫找他的消息他不一定会看，您一发消息，他立马就能看到。”
虫帝不是军团高层，但他肯定在军团高层群里！
再说，群里就算没有他雄父，不也还有他伯父吗？
亦安不用想都知道，伯父看到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去找他雄父过问。
然后，雄父就知道了。
那他还怎么炫耀？
没错，亦安的目的和莱斯一模一样。
这么大的喜事，当然要找虫炫耀。
他的炫耀对象就是尊贵的虫帝陛下。
“这样吗？”莱斯根本压不住自己的嘴角：“那好吧！”
但他还是坚持：“你先发给我，等你去找你雄父后我再发群里。”
亦安将信将疑的把虫蛋的照片转发给莱斯。
莱斯果然遵守承诺，没有发群里，只是调出来看个不停。
重新回到休息室。
亦安拿着刚刚莱斯给他画家族关系图谱的电子本过来，莱斯瞥了眼，把电子本推开。
“你自己看，待会儿在庭上听不明白的地方就记下来，进宫问你雄父。”
亦安：“......”
他可以敷衍亦安，有些事情却无法敷衍。
距离开庭还剩最后10分钟，秘书副官再次推开门：“元帅，索恩.唐纳德求见。”
莱斯终于收起了虫蛋的照片，表情一秒严肃：“走吧。”
亦安跟出休息室：“我要听！”
莱斯没有拒绝。
他想，一会儿唐纳德家主讲的故事或许会很精彩。
但他想错了，唐纳德家主破罐子破摔，只吐出了四个词：“塔特尔、维尔迈亚、迪克特斯、禁药研究。”
“迪克特斯是谁？”莱斯问。
“我不知道！”索恩摇头：“他们逼着我加入，但并不放心我，这些名字都是我为了将来保命，从和我接头的面具虫那里诈出来的。”
对方拿着他的把柄，逼着他合作，但每次来和他交接任务的虫，都带着可以掩盖气息的面具。
索恩抬头看向莱斯：“我向虫神起誓，我唐纳德家族除我以外的虫绝没参与这件事，我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参与，也......只接触到了一点皮毛！”
莱斯沉默片刻：“我信。”
索恩再聪明也不可能是那件事的主谋，唐纳德家族没那个实力。
如果他接触得深，对方不会放任他活到现在。
就连这三个名字，对方高层也未必知道索恩知晓。
那只和索恩接头的面具虫职位应该不高，但深得信任。
为了保命，他不敢把自己泄露重要名字的事情告诉上级。
索恩浑浊的眼睛瞬间燃起点点亮光：“那，这三个名字够换我雄孙乔泽免罪吗？”
莱斯勾起嘴角：“够，换他和你们家族另外几只年纪小的雄虫不用去伊甸园。”
索恩嘴唇蠕动，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只想换乔泽完全免罪。
最好是干干净净的脱身。
乔泽是稀有的A级雄虫，说不定哪天就能带唐纳德家族重返辉煌。
但多留几条血脉在外似乎也好。
万一乔泽辜负了他的期望，他也还有其他后辈可以指望。
只是要辛苦乔泽去雄保会监狱里住一段时间。
莱斯眯起眼睛，里面闪过一抹危险的光。
塔特尔，前任元帅疼爱的小徒弟，他的师弟，叛出帝国后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拉瓦锡。
嗤！
哪有什么突然出现的顶级雌虫还特别了解军团？
索恩大概还不知道这虫已经死了，又给他提供了一个作废名字。
也正是索恩不知道塔特尔已死，莱斯才进一步确定他参与得不深。
关键的是另外两个名字。
维尔迈亚，现任第五军总长。
名义上，十大军团都归他统领。
但上百亿只雌虫，哪儿能全忠诚于他一虫？
莱斯自己就曾是党争的受害者，所以他向来不带头搞结党、只重用自己虫的那一套。
现在的十大军团，每一个职位都是能者居之，包括军团总长、包括他的元帅之位。
他知道，宇宙中有很多天资卓越的雌虫需要这样一个看得见、方向明确、只要足够优秀就一定能够得到的目标。
这也给了很多心思活络之虫一个机会。
让他们把军团当做培植势力的摇篮！
莱斯知道这一点。
但他如何也想不到，这其中竟然包括维尔迈亚。
曾经义无反顾支持他的维尔迈亚，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培植自己势力的范畴！
至于迪克特斯。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莱斯直觉，只要弄清楚这个名字，他们就可以收网结束整件事情。
莱斯很快调整好表情，转身对亦安说：“走吧，我们直接去庭上。”
帝都最高法院的这个审判庭很大，足以容纳万虫。
亦安坐在最高处，俯视着占据1\/4位置的被告席。
但这并不是全部，只是主犯而已。
这些虫有议员、有军雌、有商虫、科研虫、医生虫，还有雄虫。
他们分别来自议会、军团、雄保会，帝国三大权力机构，一个也没少。
他们所犯的罪名不同，包括但不限于非法实验、倒卖限制类军火、窃听军团机密、扶持星盗、豢养死士等等。
亦安觉得按虫审或者按罪审，都太耽搁他们服刑的时间。
所以他大手一挥，决定将他们集中在一起开庭。
这样倒是没耽搁犯虫服刑的时间，就是有点耽搁他的时间。
即便所有犯虫的罪名都已经证据确凿，审判虫只简简单单走个过场就开始宣读审判结果。
这场审判还是一直从中午持续到了晚上。
亦安进宫找虫帝的计划只能顺延到第二天早上。
离开前，亦安特地找到莱斯，把他拉到一个没虫的角落打开隔音器。
期待道：“雌父，您今晚要亲自带兵去抓捕维尔迈亚对不对？”
莱斯显然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语气平静：“维尔迈亚已经在军部大牢。”
莱斯这一天都在法院陪着亦安，但抓虫这样的事，哪里需要他堂堂十军元帅亲自出动？
有种说法叫做夜长梦多。
他从索恩嘴里听到维尔迈亚名字的同一时间，就该做好维尔迈亚可能收到风声逃跑的准备，怎么可能慢慢听完审判再行动？
“放心，”莱斯轻拍亦安的肩膀：“第五军十七个分支军团长和所有将级军官，除了在出任务的部分，都已经被控制。”
“出任务的部分军官和底下军雌，我也已经全部安排虫监视。”
“他们不会知道维尔迈亚和上级全部被捕的消息，就算知道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亦安沉默片刻，继续希冀道：“那您今晚要连夜审问维尔迈亚或者操练亲兵吗？”
莱斯一顿，他终于懂了。
“你不想我回宫陪你雄父休息？”
亦安微仰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您很忙。”
莱斯无奈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你，就不会提前告诉你雄父。”
亦安：“万一您说漏嘴呢？”
莱斯保证道：“我不会。”
亦安不信：“您现在说不会，待会儿雄父发现端倪，问不到三遍，您就全说了。”
莱斯：“......”
他不想承认，但他的心事的确瞒不过雄主，他也确实扛不住雄主的盘问。
亦安乘胜追击：“雌父，您先去审一审维尔迈亚，把他搞疲惫一点，等明天我从宫里出来，再接着帮您审好不好？”
他说完冲莱斯眨了眨眼，意思像是说，只要他出手，维尔迈亚就一定会交代。
莱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语气不明：“你终于承认了？”
亦安二次发育结束后不久，莱斯曾经感受到一股想要控制他思维的神秘外力。
那种感觉，让莱斯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
虽然那股外力最终没有侵入他的脑神经，莱斯还是记了下来。
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雌虫，大多相信直觉。
有时候颠覆一场战役的关键就是将领的直觉，而非什么精密的谋划。
莱斯直觉那绝不是自己一时的错觉，他不会产生那种错觉。
为此他排查过脑神经科技、新种异兽，甚至怀疑过宇宙中是不是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种族，并且那个种族的生物已经潜入帝都。
但是几个月下来，他一无所获，也再没发生过那种情况。
直到亦安回来，他审问的一些雌虫，太乖了。
莱斯这才想起亦安还很小的时候，雄主说过：“他没有遗传到我的体质和异能，但他的精神领域......非常恐怖。”
恐怖。
雄主的精神力在绝大多数虫看来就已经非常恐怖。
但这是雄主对小亦安精神力情况的总结。
虫族的二次发育时间为三到七天。
但有些虫用不到三天就会结束。
毫无疑问，这些发育时间不到三天的虫，都出现了精神力降级。
发育时间为三到五天的虫则大多保持原有精神力等级。
而发育时间超过五天的虫，精神力等级大多得到了提升。
亦安的二次发育时间为七天。
他原本就被雄主评价为恐怖的精神力很有可能又得到了提升。
极高的精神力会给他带来什么？
莱斯查看了亦安二次发育结束到他感受到神秘外力那段时间的皇宫监控。
他发现艾德烈在那段时间做了好几件莫名其妙的事。
莱斯去问艾德烈，艾德烈都记得，做事的理由也十分清晰。
但仔细去想就会发现，那根本不符合艾德烈的性格。
他当时就去问了亦安。
如果这股神秘外力是他的雄子所有，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亦安没承认。
现在亦安也不承认。
他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无辜。
莱斯指了指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己生的虫崽，惯着呗，还能怎么办？
他作势要转身离开，亦安立马叫住他：“您要去哪里？”
莱斯：“回军部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