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
连脱带拽，刘暮几乎在感觉到异常重量的瞬间将雨衣脱离了自己，同时跑出十来米。
强光手电的穿透克服了黑雨，她看到撕裂的雨衣下有东西在蠕动，连忙移动光线，那因为土壤挤压高出地面一截的洞口有东西发出哼哧哼哧的声响，仿佛哮喘病人发病的沉重呼吸。
刘暮又退出一些，并找了个高点攀爬上去，拿出了被放在空间的枪。
从市区基地抢来的步枪被她顺手放了一支进空间，另一支则在打空弹夹后就扔在了卡车上。
【注意，此物种不在地球生物目录之内，请小心应对。】
系统突兀提示，刘暮当即就想逃，“能不能破解它的攻击手段，怎么杀死？”
【暂时未知，建议宿主尽快离开。】
她倒是想走，可已经来不及，这么远的距离那两坨东西溶解了部分雨衣，居然直接原地起飞，朝她来了。
“尼玛，逆天！”
翅膀没有，牛顿都压不住，刘暮连续射击，都给那玩意儿打冒烟了，但也就是在空中卡了下，连高度都没有变化。
眼看要到眼前，刘暮只能从高点跳下去，脚沾地激起大团的黑水，没停顿又朝那个怪异人头冲去。
那人头刚刚从地底钻出来，也不惧怕刘暮靠近，反而露出生动至极的贪婪，迎着刘暮的方向张开了口。
就是这瞬间，刘暮手里两颗拉了环的手雷前后飞出，第一颗被刚伸出来的舌头挡开，第二颗直接钻进了那张布满尖牙的大口里。
完成投弹，刘暮立刻闪身躲避，因为这鬼东西居然知道把手雷朝她拍回来。
一声爆炸几乎在刘暮闪开前的原地爆炸，等她落地打了滚去看第二颗的时候，那颗脑袋居然合拢了口在咀嚼。
刘暮暗骂一声，本以为它能直接把手雷嚼碎吃了，可爆炸虽迟但到，在那张口里爆开火光。
“耶！”她一捏拳头，就要多摸两颗手雷把那玩意儿炸回洞里去，最好给埋在地下。
可就在这时，一股危险迎面袭来，她本能侧身躲避，就看到那两团猩红的东西擦着她的脑袋飞过。瞳孔急剧收缩，她丝毫没有犹豫，极速往前奔跑。因为她的视线已经捕捉到那东西在空气中无视重力转弯的迹象，简直不给人一丝放松的机会。
更让人脑壳痛的是，系统在这时候提醒她检测到附近即将发生能量暴动，源头正是可能‘吃了’一颗手雷的脑袋。
“妈的，活不成了，”前后夹击，刘暮除了尽全力逃离，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可即便她的速度拉到极限，比起光速的能量辐射也根本无济于事。
或许唯一庆幸的是，在她被能量暴动杀死前，看到了那两团转弯跟上来的东西在空气中被这股力量分解，化成两团红色碎渣落下。
这股能量甚至让附近十米的黑雨停在了空中，而那颗脑袋就像是装炸弹的容器，在能量迸发的同时开始急速溶解 ，流淌成一地炙热的粘稠液体，并在跟地上黑雨积水接触的瞬间，以同样的速度化成白烟蒸发。
“黑雨？”刘暮没有停下，这次的石头不大，并不足以影响她的行动能力。
她最后还是用了目前最笨，并且实践过的办法，在能量撕裂她之前冲了过去，一巴掌将埋在恶心粘液里的巨日碎片拍进附近的水坑。
积水不过十几厘米深，碎片落入其中翻腾出大量的气泡，就跟泡腾片一样不安分地上下滚动，同时空气中的能量快速收拢，回到碎片中。
直到此时，刘暮才能喘口气，目光发狠地看着水里沉下去的石块。
破石头不过拇指大小，没想到也这么难缠，居然还能把自己弄成变异体。
对此，在将石块隔离后的黑桃A给出了系统的分析，【应该是生物变异之后主动接近巨日，自我能量补充不足的情况下失去主导权，成了寄生模样。】
事情前后也不过一刻钟，可刘暮觉得自己体力消耗得实在厉害，回到之前休息的半拉房子里坐下。
“小A，你是说……巨日碎片很可能有自我意识？”
变异动物，额，变异物吧，失去了主导权被碎片控制，可那东西之前的攻击和表情颇有逻辑，这背后证明的事实可不仅仅让人恐惧。
【系统无法给出确切答复，建议依然是请宿主尽量不要再主动接近巨日碎片，系统也无法将其作为能量回收，目前看收集这一行为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有极高的危险性。】
系统再次强调自己的观点，不免引起刘暮怀疑，碎片怎么可能没有利润呢，只要她愿意转头卖给那边实验室，刑天阳他们不知道愿意给出多少好东西！
她的沉默让系统再次出声，【请问宿主需要进行身体检测吗？接触过多非地球环境能源体，您的身体可能会持续变异，并且变异方向不可预测。】
说到这个，刘暮不免又觉得黑桃A还是关心自己这条小命，不过，“里面那么大的能量你不能吸收？嘶，这玩意儿到底……”
是个什么呢？
刘暮从空间掏了桶纯净水，一半煮食物一半给自己简单清理了一下，换了件干爽的工装，淋湿的背心牛仔裤也没扔，留着回家洗洗还能穿。
黑雨不停，第三天天亮，刘暮睡不着，套上新的雨衣雨靴继续捡废品。这次她倒是不主动去掏洞子了，就算遇到实在避不开的，也先用徒手‘编织’的钢筋兜子站在洞口往外搂。
要是再遇上几个那种变异的怪物，她拼命事小，就太恶心，影响胃口。
这样几乎没有休息地忙碌了四天，炼钢厂成为第二个被她一扫光的地方。第三次系统升级之后的空间实在太大，这一次的钢铁回收达到三万吨却没能突破上限。
加上之前的五千吨，已经有三万五千多吨，空间居然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富余。说起来也是钢铁密度高，又能重叠码放，比收塑料节约很多。
完成了收集正好是来钢厂的第五天凌晨，中间黑雨没有停下过，许多低洼区域都被淹没，要再找巨日随便就变得 十分难，她干脆就放弃了。
不过结束这边她依然不着急回家，得去市区看看啊，这么几天过去了，宋瑜林造成的人间惨剧也该到尾声了，她不得录点视频证据回去给杨朔添堵么。
可惜的是她忘记问刘富贵的五金店具体位置，不然还能多搞点东西。
阴沉的天气让黎明来得迟了些，刘暮徒步飞奔溅起一路的黑水。这些水比以往的雨水浸入泥土慢得多，积水表面积了一层黢黑的油膜，但即便荡开这层油膜，下面的水依然是黑色的，沉淀物倒是多彩，就是让人有种早晚被毒死的不祥预感。
垮了四分之一的高楼上，刘暮谨慎地趴在第九层，这里足以将对面大概四层高的体育馆一览无余。
人还是有的，剩下的幸存者比之前状态更差，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在黑雨中搬运尸体，没错，就是之前变异者的尸体。
虽然穿了雨衣，但不少人皮肤上都或多或少出现了溃烂，特别是接触到雨水的皮肤，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完好的。
灾后一个月不到，有些人就展现出了野兽的一面，刘暮盯着高清录像中的佝偻着挪动同类尸体的人，心里怒气蠢蠢欲动。
本以为宋瑜林那个女人在自己逃离之后会因为忌惮杨朔追责，从而对幸存者好点，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拿人命不当一回事。
市区虽然受灾严重，又有杨朔的部队先救援了一遍，可留在这个基地的少说也有五六千人，但据刘暮观察下来，除了监工的大兵们，幸存者不超过千人。
这杀人的比例比起天灾也不遑多让。
连续录制了两个小时，刘暮收了设备，背靠裂缝的墙，一口口往口里塞冷硬的面包，不再看窗外。
体育馆一公里外，之前用作堆放幸存者生活垃圾以及清理建筑垃圾的地方，现在成了尸山，将那边的路完全堵死。天上下着黑雨也掩盖不了尸体腐烂的臭味，一直传到了这里。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黑雨，可预见这里剩下的人就算不被变异影响，也会很快感染上其他病毒，他们活不久了……
不管杨朔他们有什么计划，设立市区基地的目的是什么，亦或他根本不知情，刘暮都得做点什么，不然她心气不顺！
一整天，她在附近危楼里观察基地，直到天黑，宋瑜林都在趴窝，连影子都没看到。地面上监工的大兵来来回回换了四次，但人没变。
夜幕降临前，刘暮眼睛里的光芒越发明亮。变异动物夜越深越活跃，特别是黎明前会疯一阵。相信基地经历过变异动物洗礼之后，应该有这个常识了，动手时间选在了上半夜。
或许只杀了宋瑜林没什么大用，但起码可以试探出杨朔的真实态度，一旦这里的最高领导死了，他必定会亲自来一趟。
天色渐暗，最后一批搬运尸体的幸存者从远处摇摇晃晃往基地前行，磅礴大雨中，一个瘦弱的身影一晃直接朝积水的路面栽下去。
“小心！”还好跟她走在一起的另一人拉了一把，让她不至于再因为摔倒而加重身体上的伤情。
“谢谢，”雨衣下，一张如同金纸般的脸微微抬起，嘶哑的声音几乎被雨声盖住。
刘暮拉了拉雨衣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没事，走吧。”
尽管她极力压低声音，可拉人时还是暴露了她跟这些人不一样的体温和力气，她比他们都健康。那股温度实在太温暖，女孩小手轻轻合拢，许久没有生气的眼睛在此刻紧紧盯上了那抹高挑身影，仿佛发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想着计划的刘暮并没注意到这道微不足道的视线，只跟在人群中顺利通过了基地大门，这些大兵果然并不关心幸存者的数量。
在他们眼中，这些人大概已经翻不出什么浪，反正很快就都会变成死人。没有脱下雨衣，刘暮跟着人群坐到体育馆靠墙的一片位置，被要求现在就开始休息。
预想中的分发食物并没有到来，免去了一次可能暴露的风险，却也让刘暮知道这些人虚弱成这样的另一个原因，除了繁重且不健康的体力劳动，还有饥饿。
那些大兵也并不怕他们逃跑，将人带进来之后就关了大门，然后懒懒散散的离开了地面。
大厅里为数不多的电灯相继关闭，最后只留下东边通往地下的电梯和消防口亮着，两个闲聊的大兵守在那里。
就在刘暮想着怎么在不惊动幸存者的情况下解决了他们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塑料摩擦的声音，一个幸存者蜷缩到她身边。
有些人把雨衣脱了盖在身上就地躺着，有的人放到一边想要晾干上面的黑水，身边靠近这个人却只是拉下了帽子，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直勾勾地看着刘暮。
老实说，刘暮胆子不小，可被这么盯着也觉得背脊发凉，特别是这种眼睛中传达出来的饥饿和渴望实在让人恐慌。
刘暮没有脱雨衣，也没有拉下帽子，眼睛藏在黑暗中不悦地看着身边的女孩儿，有些浮躁。
“什么事？”
她声音冰冷，甚至有几分厌恶。
“饿，我好饿，”女孩仿佛本能般祈求，“你有吃的吗？你有对不对？”
这话音量不高，可也马上惊动了附近被饥饿和疲惫煎熬的其他人，躺着的坐了起来，坐着的看了过来，虽然没有相信，却几乎盲目地希望刘暮真的有吃的。
“没有，”刘暮淡淡回答，刚想起身换个地方，手臂却被那女孩一把抓住，明明之前差点摔在雨里的人，这一抓居然很有几分力气。
“不，你有，你身上有食物的香气，你手臂这么粗跟我们不一样，你有吃的对吧，给我吃一点，就一口，求你了！”
女孩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尖叫，只是叫喊依然透着虚弱。
刘暮知道这人是疯了，在被周围人围攻之前，将人狠狠甩开，“我看你是饿疯了，这里的人谁有食物？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你饿难道我不饿？大家不饿吗？”
她故意甩了两次才把人甩开，也伪装了声音，说完时还不忘做出费力喘气的模样，似乎再说下去就要晕倒。
“可是你明明有体温，你不一样，我饿，我真的好饿啊，”女孩被甩开，又疯了般爬回来，似乎陷入了魔怔，张口就朝刘暮扑过来。
刘暮只就地滚了一圈，躲开飞扑的同时，惊恐道，“她，她感染了？救命，她……”
听她这么说，本来体力不支的众人在恐惧的支配下，瞬间退出三米远，惊叫大喊，“这里有变异人，快来杀了她，她变异了！”
刘暮混在人群中，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这疯了的女孩，然后迅速离开了原地。
这边的骚乱惊动了大兵，他们呵斥着奔跑过来，没有任何询问，抬枪便朝被人群孤立的女孩射击。
奔往消防通道的刘暮回头看了一眼，与血泊中那双迷茫的眼睛视线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