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态度来了个急转而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之前还是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这会儿倒恨不得多生几条腿出来似的,这前后截然相反的举止令人诧异,加之这小姑娘身上总有一股子隐隐约约的狡黠让人忌惮,就连湛炎枫也不敢相信她是真的想走,只觉这丫头满肚子算计,显然是装傻充愣以退为进。
元俊峰哪里不知这死丫头在动什么脑筋,因为不想他们吵架伤了和气所以委屈自己下山去?说什么笑话!这丫头一个人就能吵仨,要不是如今这皮囊让她有些束手束脚,只怕她能当着老三的面将知玄山所有的屋顶给掀咯!
左右宋闻渊在这里,这死丫头就算跑到山下也总有人帮他逮回来,老爷子难得乐得看一回戏——多少年了,为了这死丫头头疼了多少年了,气恼的时候真的恨不得将人吊起来打一顿,现在好了,有人代劳了。
这么看来,有个孙女婿也不算太差,只是,这盛京城实在远了些……不过这小子说得也没错,等再过几年,等他的小曾孙出生了,他去盛京城养老倒也不是什么问题,这知玄山啊……总要交给年轻人的,届时再把酆青檀也拐走,一个教医术,一个教武功,再培养出一个小小戈儿……
啧啧,就冲着这俩孩子的样貌,小曾孙还指不定多可爱呢!只可惜啊……肯定没有他家小戈儿好看了。
眨眼间,老爷子几乎已经连小曾孙的名字都想好了,一脸自娱自乐的表情搁在这样的气氛里委实诡异,元大小姐却已经借着老师的遮挡鬼鬼祟祟地移到了南隐身边,又拽着南隐自认为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月洞门口,眼看着马上就能“逃出生天”之际,身侧伸来一条胳膊,越过了南隐稳稳拽住了她。
笑声微低,带着几分戏谑与轻嘲。
那个自打出现就没说过话的年轻人终于说话了,“彼时初闻掩耳盗铃的典故,为夫还觉得这故事委实荒诞,这天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呢?如今夫人倒是让我开了眼界……夫人是觉得为夫眼瞎了,还是夫人记性不好,出门一趟便忘了家中还有一位糟糠之夫?”
阴阳怪气地有种风雨欲来大厦将倾之感。
一瞬间,元戈已经完成了从皱眉唏嘘再到舔着脸讨好嬉笑的表情转换,挤眉弄眼间,唯一始终不变的,是那几分没能藏得很好的狡黠,她仰着脸故作惊诧,“呀!夫君?夫君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方才竟是没瞧见你呢!想来方才我定是太担心二位长老因为我起了争执伤了和气了……”
“当真是……才看到?”
小姑娘仰着脸,眼睛都不带眨的,点头,“是呀,才看到呢,夫君怎么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吧?要不,先去歇息?”
宋闻渊紧了紧后牙槽,一把将人拉到了身边攥着,磨着牙阴恻恻地低声说道,“无妨,先解决了夫人的事情再去歇息也成。”
只有元戈和南隐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此“事情”非彼“事情”,宋闻渊要解决的也不是眼下的事情……神仙打架总容易殃及无辜百姓,南隐摸摸鼻子,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行事准则,麻溜地嘿嘿套近乎,“哟,宋闻渊啊!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得住上一阵子吧,这样,我去给你安排住处哈!”
话音落,人已经出了药园。
元俊峰和酆青檀纷纷摇头,对视一眼,又纷纷摇头——这俩都多少年了,还是一个混不吝的模子里刻出来的,丢人!就连湛炎枫也是瞠目结舌,对这小姑娘变脸速度的震撼已经远超宋闻渊来了知玄山这一消息带来的冲击,不要脸,太不要脸了,这死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实在是不要脸地让人觉得很熟悉……
像元戈。
但面子工程总是要做的,湛炎枫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原是宋大人,有失远迎。只是宋大人身份特殊,我知玄山与朝廷素无往来,不知宋大人此行的目的是……”
“追妻。”宋闻渊旁若无人地改抓为牵,温柔地十指相扣里,带着理直气壮的霸道,瞥了眼元戈之后才对上湛炎枫的视线,不甚热情地牵了牵嘴角,“我家夫人对知玄山好奇已久,本官本意是待朝廷年宴之后前来拜访,偏她被我惯坏了,竟是乔装打扮改名换姓地悄悄来了……这段时日因此叨扰了。只三长老方才所言本官不敢赞同,夫人虽被本官宠得脾气差了些,但到底是讲道理的,对待下人更是出了名的随和好相处,更不会无端迁怒知玄山。”
“至于二长老的事情,本官过来的路上倒也听说了,只是……在几位大夫与酆前辈都主张二长老只是累倒的情况下,三长老还是莫要诬陷朝廷命妇了。”
字字句句,极有分量。
说完偏头摸了摸元戈的头发,眸色瞬间温柔了下来,“都叫你等等为夫,偏要自己过来,如今可是受委屈了?”
元大小姐心下犯怵,讪讪一笑,“我是想着夫君公务繁忙,纵有休沐也来不及往返知玄山的。”所以,这厮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算算脚程时日,莫不是真如他自己所说,年宴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既应了陪你来,总有办法办到的。此前槿素与醉欢楼的那桩案子办得很好,陛下意欲赏赐,我便请了个长假……偏你等不及。”温声解释完,冷不丁看向湛炎枫,“说起来,这槿素原是知玄山上的丫鬟,不知三长老可有印象?据这丫鬟亲口交代,说是自……”
“元戈死后”四个字到了嘴边又瞬间咽了回去,宋闻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才继续说道,“据她交代,说是偷了知玄山上的秘方溜出来的,只是这方子她拒不交代藏在何处,本官便也没法子将之交还给知玄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