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渍滴落将纸张浸湿，墨迹也逐渐被洇染，凝霜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乌云见了，赶忙递上帕子：“娘娘……不要哭了。”
她嘴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说：“娘娘早日便会与父母相见的。”
凝霜擦去眼泪，这才看向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婢女，“你又怎会懂得我的苦楚。”
“我懂的，娘娘。”乌云哀伤地道：“奴婢自小没了家人，与娘娘一块长大，娘娘每次思念家人，奴婢都看在眼里。”
她叹口气：“至少娘娘现在不该流泪，若是被人察觉到端倪，这自幼的苦可就全白费了！”
凝霜闻言，慢慢止住泪水。
她恨北羌，却又不得不在北羌手底下做事。
父亲本是边境一户富商，自己也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直到一日北羌来犯，掳走许多堰朝人前往北羌为奴为婢——
而她也被送到了师父的手底下培养。
逐渐被打造为符合萧时衍心意的女子。
多年与父母分离是何等痛苦，甚至在出嫁之前，她都未曾见过父母一面。
可她没有办法。
因为自己的父母仍在北羌人手里。
她颤抖着攥紧了衣角，信纸逐渐被捏得皱皱巴巴。
乌云担忧地站在一旁，关心她的状况。
过不多时，凝霜总算宁静下来，将信纸点燃，烧了个干净。
揽月宫内，秦夫人总算解了禁足。
东黛小心翼翼上前来报：“娘娘，老太君和尚书夫人来了。”
秦夫人心中一酸，立即道：“快请进来。”
没想到第一个来见她的，竟是自己的母亲和嫂嫂。
秦老太君刚入寝宫，抬眼便见秦夫人身着淡雅素裙斜躺在贵妃椅上，头发仅用一根青簪挽住，禁足这段时日，令她沉默寡言不少。
她眼中闪过一丝心酸，走近秦夫人，忍不住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我可怜的女儿……”
秦夫人也是绷不住泪，扑进了秦老太君的怀里。
本就被禁足三月，好不容易放出来，却又遭禁足，还被降位。
头一次被收回协理六宫之权，第二次萧时衍甚至没有深查，便直接又让她遭受磨难。
母女俩抱着哭了好一会儿，秦老太君才擦去她的眼泪，颤抖着说：“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
“陛下不来看我，那北羌公主又备受宠爱，本宫听了日日茶饭不思，自然会消瘦。”秦夫人愤恨地道。
虽然被禁足，外面的消息却都能够传进来，尤其是凝霜，如何晋封如何复宠，一桩桩一件件手段她都不敢忘记！
目光看向秦老太君身后的尚书夫人，秦夫人对她的态度显然没那么尊重：“嫂嫂怎么来了。”
尚书夫人尴尬一笑：“大人让我一同随母亲进宫看看娘娘。”
秦老太君又拉着秦夫人说话：“近日宫内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说你，何必与那位小国公主斤斤计较！”
“失了体面分寸，反而害了自己！”
“我怎能不与她计较。”秦夫人咬牙切齿，\"她一入宫便分了我的宠爱，每日霸占着陛下吹枕头风，女儿恨都要恨死她了！\"
尚书夫人闻言，弱弱地说道：“夫君曾问过陛下此事，娘娘日后还须得收敛收敛性子，小心行事。”
“行了。”秦老太君厉声呵斥，“这里有你什么说话的份！”
她又转头闻声安慰秦夫人：“莫听你嫂嫂胡言乱语，我可是听彦文说得清楚，你就放宽心吧。”
“如今太后寿辰在即，各国来贺，属北部来得最多，陛下自然要安抚北部小国，所以那莲嫔才会如此受宠。”
“不管当时你有意也好，还是遭人陷害也好，莲嫔落水，陛下总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秦老太君拍拍秦夫人的手：“过了这段时日，陛下自然会再来看你。”
秦夫人问：“真的吗？”
“难不成还会骗你？”秦老太君笑道：“你与陛下情深，岂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来搅和的。”
秦夫人深吸一口气：“娘，你还好意思说呢，皇后那件事你也这般宽慰我，陛下还不是说处置就处置？”
尚书夫人闭了闭眼。
这哪是一样的！
“害人……本就不对，况且她是皇后。”
话没说完，一道巴掌甩在了尚书夫人脸上，秦老太君怒发冲冠：“我今日就不该带你进宫！在娘娘面前你说什么胡话，真是疯了。”
尚书夫人只感觉眼冒金星，过了好些时刻才反应过来，捂着脸慢慢红了眼眶。
若不是夫君让她来拦着别让秦老太君对秦夫人说些有的没的，她才懒得进宫看这两人脸色。
一瞬间，她只觉得委屈至极。
秦老太君越看越觉得晦气。
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在殿内萦绕，秦老太君轻抚秦夫人的手背：“你也别生气，你嫂嫂只是一时糊涂了。”
秦夫人轻瞥一眼倒在地上的尚书夫人，冷哼一声。
尚书夫人尽力维持自己的仪态，没有人搀扶，又站了起来。
“娘知道你在这后宫中受了许多罪。”秦老太君继续说：“陛下曾对你宠爱有加，这是你的福分，可总得给陛下添一个子嗣，这些年后宫并无所出，若是你生了孩子，那可就是陛下的长子，此乃光耀门楣之大事！”
“不如娘从宫外给你请一位神医好好调理调理身体？”秦老太君疑惑道：“你也是，怎么这么多年了肚子都没有动静。”
秦夫人身体微微一僵。
不是她的肚子没有动静，是萧时衍……
她轻轻抿了抿唇，艰难道：“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怀不上的，陛下一直让女儿服用避子汤。”
避子汤？
秦老太君大惊失色：“这……为何要让你用避子汤啊？”
秦夫人摇摇头：“陛下只说皇位不稳，一时半会儿要不得孩子。”
“你这真是傻呀！”秦老太君气得差点跳起来，“陛下说让你喝你就真喝了？你可以将药偷偷倒掉，来日等有了孩子再告诉陛下。”
秦夫人一怔：“可……这样真的好吗？”
秦老太君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哪个男人不喜欢孩子，你就听母亲的，下次侍寝时那个药别喝。”
尚书夫人站在一侧听着，想上前劝阻，又惧怕于秦老太君。
入宫之前秦尚书百般告诫，不得再让老太君给秦夫人尽出一些馊主意，可她就是不听劝！
对不起夫君，妾身真的带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