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吴老师的腰伤是旧伤，初一的时候复发过。
原本在何夏他们升初二的时候，语文老师就该办理退休了。
可语文老师担心他们剩下两年换老师不习惯，影响到学习就不好了，同学校沟通返聘，把他们剩下两年带完。
等何夏他们初三的时候，语文老师的腰伤已经严重到无法长时间站立，每节课只能坐着上课。
幸好初三的教室在一楼，平时发卷子拿教材甚至板书都是何夏代劳，给语文老师减轻了不少负担。
这一次，要不是黎莉无意中听到父母的通话，大概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语文老师住院的消息。
所以他们几个一商量，干脆利用这次国庆放假，一起去医院看看语文老师。
骨科病房在住院部五楼。
住院部的电梯门口总是簇拥着许多人，何夏在上辈子就已经见识过住院部电梯的超负荷运转，似乎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排队。
“走楼梯吧。”何夏提议道。
佟菲菲率先答应：“好耶，我也讨厌电梯里人挤人的。”
“前面右拐有电梯，没什么人。”
章文乐发现了新大陆，他个子高挑，腿也长，刚刚黎莉和周旭去服务台问路的时候，他在附近找寻有没有其他的电梯。
何瑞灵担忧地说道：“那边都没什么人去，可能是医生专用的电梯，我们要不再等下一趟电梯，要不走楼梯吧。”
五楼不算高，何瑞灵现在的宿舍就在五楼，她已经习惯了爬楼梯，但是出于照顾到现场的其他人的意愿，她提出了两个方案。
周旭仍是不说话。
大部分时候，周旭的沉默源自于他尊重大家的意见，他一向是少数服从多数规则的拥护者。
黎莉念叨了一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章文乐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何夏双手推着章文乐的后背往标着应急通道的楼梯间走，边推边说：“大哥，那是太平梯，专门送尸体的。”
章文乐一激灵：“你们不早说？”
黎莉讽刺：“谁能想到你这么富于冒险精神？”
黎莉和章文乐两人也不能说不对头，但是彼此总爱在口舌上占些便宜。
于是在黎莉和章文乐的口舌之争中，六个人爬到了五楼，找到了五零三病房。
此时过了中午休息时间，比起一路经过的其他病房透出的病痛带来的哀嚎，这间病房稍显安静。
黎莉敲了敲半开的病房门，引起了病房里人的注意。
何夏站在黎莉身前，朝病房里伸进去脑袋，这动作，在中间病床上正捧着书看的老妇人来说，活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
语文老师忍俊不禁，朝他们招招手，温声道：“怎么来了，快进来？”
六个人鱼贯而入。
其余两个病床的人，看见一下子进来六个少年人，问道：“这都是你们家的孩子啊，长得可真精神。”
语文老师笑着和那些人说：“我的最后一届学生，下半年刚上高中。”
黎莉也笑着解释：“我们都是吴老师的学生，放假过来看看。”
病房里的椅子没那么多，语文老师招呼：“自己找地方坐。”
何夏整理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面摆了别人送的水果补品，何夏挪出位置放东西。
何瑞灵、佟菲菲在一边帮忙。
语文老师伸手要拉黎莉和周旭的手，两人怕老师动作伤到腰，主动把手伸过去。
语文老师握着他们俩的手，捏捏他们的手，看看有没有长肉，然后问道：“梨城那边的饭菜可还吃得惯？”
这一句，几乎叫这两人潸然泪下。
不问学习怎么样，只关心他们吃不吃得好，这不像是一位老师，更像是一位长辈关心归乡的游子。
周旭不善言辞，此时也出言回答：“很好，平时基本都在家里吃，也偶尔去食堂。”
黎莉接着答：“学校的食堂有两处，每一处都比咱们奎文的教学楼都大，不过我也不怎么去，我妈妈陪读。”
语文老师松开他们的手，语重心长道：“那就好，父母放弃工作为你们陪读，你们也要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好好学习。”
“知道了，老师。”
语文老师又看向章文乐：“怎么穿这么少，不冷？”
“老师，我上午在学校训练，穿这样方便，我火气旺，一点也不冷。”章文乐单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傻呵呵笑道。
“什么训练？是学校运动会？”
“不是，我想练体育，我不如他们成绩好，我家人就说考个体育，以后出来当体育老师。”
“有目标就好。”
一向做事勇往直前的佟菲菲，这时却悄悄往后躲，怕老师认不出她尴尬，又怕老师认出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一个劲往后躲，想把自己的身体藏起来。
语文老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笑，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佟菲菲。”
佟菲菲答道：“哎。”
“我不是教你们的，还不知道你考到哪个高中去了？”
“考得不好，去了百水。”
“百水分数线也不低，中考考了多少分？”
“639。”
语文老师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个分数，能定向上五中的，是家里让你报百水的吗？”
佟菲菲摇摇头：“我爸妈也是想花点钱让我在五中念，离家近，是小夏建议我填百水。”
她这话显然没说完，语文老师鼓励地看向她。
佟菲菲不好意思地往下说：“小夏说我不定性，百水封闭管理，学校里诱惑少，而且，我物理不怎么好，我想以后学文。”
何夏当时想的还有一层，就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佟菲菲这样的分数进百水，算是高分，比在五中要受老师关注一些，这样以后谁想带坏佟菲菲，也要看她的老师答不答应。
语文老师点点头：“确实如此，适合自己的学校才是最好的。”
“我也觉得是这样。”
只剩下何瑞灵和何夏，何夏笑着把何瑞灵往前推了推。
语文老师看见，打趣何夏：“不想见老师？”
何夏：“哪有，我只是想和老师最后聊，老师最后的时间都归我。”
“行，那最后一个审问你，去洗点水果给大家分分。”
语文老师也不客气，使唤得意门生是很顺手的一件事。
“好。”何夏在语文老师面前总是不自觉乖巧起来。
需要洗的，就苹果葡萄，何夏临走把柚子塞到章文乐怀里，已经叫老板开好了口子，吃的时候再扒皮，保持水分。
等何夏在水池边洗完葡萄回病房，语文老师让她给左右床分一些，剩下的他们自己吃，要吃什么自己拿。
语文老师拍着病床的空位，让何夏坐到自己边上。
何夏依言坐了。
语文老师说：“我也没什么叮嘱你的，你是最叫我放心的，现在升了高中，还当语文课代表吗？”
“不当了，班主任让我当数学课代表和副班长。”何夏委屈道，“我们是理科班，我想提前转文科班，班主任不愿意，我怀疑他是故意让我当副班长的。”
“你们班主任叫什么？”
“朱洪旭。”
“这人我听过，水平很高，省里的高中想挖他走，他念旧，留在青田，你在他的班，不亏。”
何夏有被安慰到。
“多和同学互帮互助，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知道了。”
一行人待到四点半，语文老师催着他们走。
“快回家吧，我这里可不管饭。”
这话说的俏皮，实际是担心他们父母在家等久了着急。
“老师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