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
两床相隔十几步距离。
拖鞋与地板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心神顿乱，姬小小忘却呼吸，强装镇定，翻动书页。
班景递出礼盒，音量低若蚊呐，“你的东西，都还你。”
“呵。”推开眼前的手臂，姬小小缓慢起身，径直走到门边。
以为他要走，班景弯腰，将礼盒放在枕边。
装满珠宝的方盒很有分量，把毛绒床单压出一圈浅痕。
起身刹那，后背撞上某人滚烫的胸腔。
“是你追的我，我不同意分手。”
姬小小没走，只是把宿舍门反锁了。
班景缓缓转过身，大手轻推他颤抖的肩膀，“可我不喜欢你了。”
“好啊，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再说一遍。”浓睫缀满泪珠，如蝶翅边缘的银绒，轻轻眨动着。他的泪水似断了线的流珠砸向手背。
班景忍住抬手拭泪的冲动，逼迫自己直视那双通红的眼睛。
“我不喜欢你。我们的三观眼界都不一样，我这样的人没法走进你童话一般的生活，希望你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爱人。”
“果然是这样。”
擦去眼角泪水，姬小小扬手狂扇他的脖子，大声发泄心中愤火，“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为什么不希望我好？”
家境好有什么错。
只不过是班景不敢喜欢他了。
冷静下来后，他抿唇，问：“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发现的。”班景掀开礼盒盖子，小心捧起其中最璀璨的王冠，“这上面的钻石全真的。”
“我去专柜做鉴定，人家告诉我这王冠价格不菲且仅此一个，购买者是你…何书颐。”
“有钱不好吗？”姬小小完全想不通，“还是说你不希望我过得好？”
“是我的问题。”
班景眼睫微垂。
在昔日恋人的逼视下，连连退步，挑明心底的想法，“我想你有好的一切，可我不好。”
他说：“我爸不仅思想贫穷还坏。”
“当年你被拐到津泽州，他有可能是帮凶，警察正在调查。”
噩梦一样的遭遇如同臭虫黏在身上不停拱动。再次听到这个地名，姬小小只感通体寒冷。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爸真的有参与其中？”
“嗯。”
班景皱了皱眉，点头承认。
坏事不是他做的，做坏事的人却和他无法割离的血缘关系。
这感觉像是生吞下一只活苍蝇。
他抬不起头。
“哈！”身体猛地发软，姬小小瘫坐在床边，手臂用圈住爬梯。
世界太魔幻了。
曾身处困境，视班景为天神降临，不曾想这困境的形成，他的家人也出了一份力。
信仰一瞬间崩塌。
救命恩人的滤镜破裂，还能继续喜欢班景吗。
姬小小不知道，掏出手机联系家里的司机。
“我想回家。”
“是身体不舒服吗？我这就帮你请假，还是在学校南门三百米处等您？”
专属司机二十四小时待命。
“直接来正门口。”想要平等的恋爱，他几乎不敢让家里的车出现在学校门口，如今不需要遮掩，他露出娇纵的本性。
相对无言。
班景转身，打开门。
一颗圆脑袋探向屋里，“学长好。”
胖乎乎的男孩精神振奋，弯成细缝的眼眸看向姬小小，“我们班的女生想要买沈望京的联系方式，学长你还卖吗？”
“卖。”揉去眼中水雾，姬小小竖起手指，比划出数目，“二十块钱。”
小胖一惊，双手托住滚圆的肚皮，“之前不是十五块吗？”
姬小小神色淡定，被情所伤的形象荡然无存，秒切成精明的商人：“你加他，他不通过，有什么用呢？我这里包通过。”
小胖妥协，“好吧，多久能通过验证？”
姬小小说：“两天。”
小胖摸出兜里的钞票递给他，嘘声问：“那班景学长的，什么时候能通过？”
姬小小一本正经地说：“现在。”
小胖吃惊，“啊？”
“喂。”这桩生意好做，姬小小直接走到班景面前，摊手讨要，“手机给我。”
“嗯。”
班景愣愣的，乖乖交出手机。
姬小小指纹解锁，弹出主页面。
点击微信。
没有反应。
他又连点两下，屏幕开始闪烁，后壳的裂口子发出呲啦声。
刷新三分钟。
才加载出好友申请信息，姬小小动指点击通过，手机烫手，反应超慢。
“你这破手机能不能换了？”
“嗯。”
小胖盯着他通过顾客的好友验证，屁颠屁颠地跑回宿舍收钱。
班景不止招女生喜欢，还有很多男生想邀请他打球。
联系人变多，打招呼信息接连跳出，页面卡死。
姬小小直接用自己手机登录他的微信，挑拣出个别来示好的男同学全部删除，“我回去休息两天，这期间会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你周末来找我。”
“嗯。”班景说，“我要做防溺水作业，你能把微信还我吗？”
“我回家帮你做。”
他离开后。
班景又揪住简直补习英语。
小周测不用按照大型考试的标准排座。
同学们坐原位，只是桌子拉开一些距离。
姬小小请假，正前方是空位。
前排的同学努力伸长手臂，隔着两排桌椅，向沈望京递来试卷。
他正襟危坐，指甲抠着笔杆。
育英是本地最好的高中，随着教育制度改革，所有同学的成绩都会在大屏公示，沈望京研究过前一百名的成绩，其中有百分之三十是天赋型选手。
剩下的百分之七十是超能力型。
尽在国外聘请私人教师，可这些人十几年如一日地努力着。
他完全没有胜算。
“不是，你伸手接一下，会死吗？”
李彪总能骂到点上。
沈望京回过神，接下试卷，注意力一直无法集中。
卷面工整黑体字慢慢开始漂浮，他掐紧掌心，一遍遍地检查写好的题目
会写的题全填，不会写的乱蒙。
最后二十分钟，简直咬着笔杆，脑袋放空。
忽然，一道嘹亮的巴掌声响彻教室。
监考老师一蹬腿，起身，看着制出噪音的男孩，“你有什么事？”
“没事，我脸痒。”
沈望京揉着红肿的脸颊。
定睛看向卷面，那些字还是在飘。
强烈的呕吐感挤压着喉咙，精神高度紧张，他根本看不清题目。
怎么办啊怎么办？
巴掌带来疼痛压制不住疯长的眩晕感。
他吐了口浊气，半趴在桌上，太阳穴突突直跳。
监考老师转过身。
一颗五彩的光片从高处落下，蹭过鼻尖，滚向唇角。沈望京视线随之移动，彩纸包裹的糖在卷面，漂浮的字体瞬间变得清晰。
他看向扔糖的人。
简直正拿着量角器，测量下脸，瞧见他看过去，立刻露出笑脸，用气音推出温柔的语调，“做题好累呀，我们吃颗糖吧。”
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沈望京迅速垂头，调整情绪。
看着卷面大片空白，他高高地举手：“报告。”
“又是你。”监考老师用小拇指挖着鼻孔，看向频繁制出噪音的学生，“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要提前交卷。”沈望京收笔，将试卷丢在讲台。
犹如逃出铁笼的鸟儿，振翅飞向宿舍。
少年挺拔的声音在楼道一闪而过，简直吓坏了，熬到第一场考试结束，连忙请求同学背他回宿舍。
上铺的被子隆起一团，往墙面投射出一圈阴影。
简直扶着腰，仰头问：“沈望京，你怎么了？”
他还不知道抑郁症发病没有规律。
只能想到是皮肤饥渴症作祟，身高有限，他踮起脚，也看不到躲在被子的人，
他只能用脸颊蹭着冰冷的床栏，半个身子倚着爬梯，“你要抱抱我吗？”
对待病人沈望京，他的声音总是黏糊糊的，透着一股暧昧的调调。
“不要。”对这样的音调没有抵抗力，沈望京掀开被子，手里攥着一本历史书，“快去准备下一场考试。”
说罢，他背起他。
“这只是一次小测试，你不要太紧张。”
走动间，简直下巴戳着他的肩头，摸出一把糖，认真地数出十二颗，“吃一颗糖大约要用十分钟，我分你一点，等你吃完，英语考试就结束了。”
“不要。”
十二颗糖，刚好一捧。
开考第五十分钟，做完完形填空。沈望京翻动卷面，压在卷子一角的糖纸滚落在地上，喉腔荡着甜味，他捡起糖纸摆回原位。
吃糖疗方有效。
顺利地答完题，他仔细检查两遍，侧头看向治疗药物。
小简医生正张着嘴，呼呼大睡。
沈望京轻咳一声，撕下小纸条，抄写答案。
初次作弊，接头对象却在梦乡。
沈望京有点紧张。
将纸条放置在掌心揉搓成圆形，趁监考老师闭眼打哈欠，挥手抛出。
纸团在空中滑出完美弧线。
精准落进接头人的唇隙，红舌无意识地搅动糖与纸。
担心他会吞咽下去。
沈望京心乱如麻，倾身提醒，“喂。”
“后排的转校生给我坐正喽！不要一直盯着简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