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虎站在一旁，想要伸手拦住我，可是手放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他没有任何理由制止我发泄脾气，只得默默地看着我还有地上的衣服。
我不知道发泄了多久，等我回过神后天已经完全黑了，黑暗还给人带来一丝地安全感。
向远望去，坟包几乎都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是偶尔会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里面发出来。
心中的愤怒和悲伤驱散了我对这里最后的恐惧。
文通死了，我不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他没做完的事情我得帮他完成。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转身，王二虎的身体也融入夜色，脸上的五官怎么都看不清楚，越是想要看清，就越觉得他的面容开始扭曲。
我晃晃脑袋，似乎想将那令人头疼的事情甩出脑子，但是低下头看到那空荡荡的衣物，我的鼻子又酸了起来。
我疲惫地坐在地上，抬头再次看向那个越看越会扭曲的王二虎的脸。
“你应该清楚你干爹已经死了吧。”
黑暗中，我能看到这个大块头点了一下脑袋，很轻，却又很重。
“明白了一会就不要碍事。”
“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他的尸体带走。”
“什么……”
王二虎着急地走过来，他整个人摇摆不定，似乎想要阻止我，但是又对现在的干爹手足无措。
“他……人要落叶归根的，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一个墓地。”
“既然是墓地，把他留在这里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到其他地方。”
“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文通就是过来带他过去了，可是……”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把别人的尸体给带走？我不能同意。”
我看不清王二虎的脸，只能看到黑暗中的人影没有丝毫退让的样子。
坟地里面又传出来刨坟的声音。
“你让你干爹落叶归根，你干爹就能随随便便把别人的坟给刨了？”
“这……”
他半晌没有蹦出来第二个字，抓耳挠腮的样子，似乎是在做思想斗争。
“别犹豫了，他吃的尸体越多，越难收拾，而且天黑了，阴气开始上行，你觉得他比白天好收拾吗？”
他的两个拳头捏的死死地，甚至微微颤抖。
“那……那怎么办？我不能让我爹就这样不人不鬼地待在这里……”
我没有给他等待的机会，侧身抓向放在一旁的包。
“我不可能等到明天，今天就得把这个事情给办了。”
说罢，我便开始在包里面寻找，这次我并不打算使用玉璧，而是准备使用面具。
因为我用玉璧偷偷试过，我将血滴在上面，并没有任何的反应，除了它本身的震慑作用以外，我也只能把他用作物理攻击。
我将包里的那个盒子拿了出来，随意将包放在地上，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的面具在黑暗当中发出暗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我的脸，还让我能看清王二虎的表情。
王二虎见此情景，也是惊呆了，他张着大嘴向我问道。
“这是……什么……”
“一个能帮助到我的东西，就算你不帮我，我也要进去把你干爹带出来。”
随后我抽出小刀，在指头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出来，滴落在面具上。
面具的发出红色的光芒。
我对着面具说道。
“虽然上次我们有些过节，但是希望你这次可以帮助我一次，事后我会报答你的。”
王二虎凑到跟前，我才看清他的表情，今天的一切都在刷新他的认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抖着手向我问道。
“你怎么在跟一个面具说话？”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面具此时发出来一阵略微熟悉的声音，是之前的那个女鬼，我还跟她打过一架，要不是有文通的帮助，我根本没有机会侥幸从她的手中逃脱。
“我知道了，我看着你们很久了，你应该跟那个老头不一样。”
“啊！！卧槽面具说话了！！！”
面具刚说出话来，王二虎就被吓到了，闪身躲在一旁，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老头？”
“嗯……就是现在在别人坟头蹦迪的老头……他发现我附身在面具里面，和我做了约定说把我放出来，但是保证他不被山林中的精怪杀死，可是他最后跑了，把我留在了村子里面……”
我没心情听她讲故事，也不想知道其他的东西，能知道她这次肯定会跟我站在同一个战线就足够了。
“戴上面具，我会帮你的，我想揍那个臭老头很久了。”
“嗯，谢谢你。”
“喂，你们要干什么？”
我没有搭理王二虎，直接把面具戴到了脸上。
一瞬间我就出现在一个黑色的空间里面，离开了那块坟地，我向四周看去，是那个女鬼，她正站在我身后的不远处。
她向我飘过来，霎时就站在我的对面。
“你这次没有上次害怕了。”
我笑而不语。
她阴森恐怖的样子逐渐消散，变成了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
“这样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你看起来不像之前那样凶残了。”
“我也没想到你个子小小的，踹我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她笑了一下，随后消失了，她的声音在半空中出现。
“一会就好。”
我就待在这个安静空旷的地方，抬头时原本黑漆漆的天空中出现了星星，扭脸就看到一个椅子。
我坐了上去，望着星空发呆，眼泪不知不觉间浸满了眼眶。
我一直觉得文通是个血厚的男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作为一个极其普通的人，受了这么多次伤和惊吓，他居然还能在下一次招手对我笑。
这显得他的死亡更加突兀了。
我一直没有缓过劲，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能出现在我的身旁。
一眨眼，文通站在了我的面前。
下一秒，他冲了过来，两只手把住了我的肩膀开始摇晃。
我神情呆滞地看着他，以为这也只是幻觉而已，头脑发蒙，耳鸣让我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喂！！孙晓！！我tm只有1分钟！！”
“一分钟？”
“我死了，我死得透透的，可以说我本来就是死的，我靠这tm怎么解释。”
我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试图理解他的话。
“你得把杨文清的尸体带回水帘天城，然后去找中介。”
“中介……”
“喂！！你清醒一点，我就一次托梦的机会，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你一定要帮我把箱子和尸体都交给中……”
又是一眨眼，文通不见了。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明明我就身处一场幻觉当中……”
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的时候，
“解决了。”
女子拍了拍手，看起来神清气爽。
“说来奇怪，我原本还想把他的魂魄吃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吃不进去，太奇怪了……”
“他的魂魄已经有人要了。”
我正想说要离开，女子却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女子双手捂住嘴巴，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除了她的面色白了一些，怎么看都与活人无异。
“是大人要他的魂魄！”
她飘过来，双手握住我的手，眼含热泪地看着我说道。
“你应该见过大人了，能帮我求求情吗，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我知道错了，让他放我出来吧。”
我不想给她一个空口支票。
“我不一定能再次见他，但是如果我能见，就肯定帮你说。”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她拥抱了一下我，四周环绕着她身上的凉气，等我再次睁开眼，我发现自己正躺在那个石头上，浑身的肌肉酸痛。
我连忙爬起身，而一旁的王二虎正惊恐地看着我。
见我起身，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起来。
“别杀我！！”
我一脸疑惑，不过我低头看去，就发现杨文清已经躺在地上了，尸体的情况……得打上马赛克才行，让我看了一阵的恶心。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尸体不再动弹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一说话，王二虎的身子就像树叶一样抖了一下，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场景，才让他这个壮实的，还开白事铺的男人瑟瑟发抖。
“你……你不知道？”
“有些记不清了。”
他战战兢兢，抬头的时候如履薄冰，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恐惧。
“你……那个速度简直不像人类……冲到了坟地，把我干爹……抛到了空中……然后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
王二虎就蹲在杨文清的旁边，我能看到他的身上也沾满了泥土，看来刚才那个女鬼在附上我的身后，做了一些惊为天人的事情。
“行了，你别说了。”
我从兜里想要掏出手机，却发现原本放在兜里的手机没有了踪迹。
一定是掉在坟地里面了。
我看向王二虎，他还战战兢兢地蹲在地上，就好像我欺负他一样。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知道……我手机没电了……”
“我手机掉坟地……”
“我去找！”
在孙晓震惊且不解的目光中，王二虎连滚带爬地跑向黑漆漆的坟地中，去寻找手机，只留下了我和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我被尸体的气味熏得恶心，便挪了个位置，身上酸痛无比，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发出痛苦的悲鸣。
果然什么事情都有代价的……
文通的衣服放在我的旁边，我伸手摩挲着那个廉价的面料，如果这时候他能够坐在这里跟我斗嘴就好了。
我的脑海中传来一些片段，是他对我说了些什么话。
他对我说了什么来着。
“中介……”
我猛然惊醒，这是他在给我托梦！
那就是意味着，那个女鬼占据我身体的时候，我的魂魄是进入了梦境的状态，而他在这个时候给我托梦了。
“文通！！你在这里吗？？”
我对着黑暗大喊道，可是没有任何鬼回答我，甚至连风也没有。
“啪嗒啪嗒……”
有声音从坟地里面传了出来，定睛一看，是王二虎，他快速地走到我的跟前，气喘吁吁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将手机递给我。
“我……我找到了……”
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面，导致他现在的这种对我言听计从的情况。
要是他前几个小时也是这样就好了，我们两个就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擦一擦手机上的土，打开了手机屏幕。
屏幕亮起，时间是11点半。
还有半个小时用来准备。
“你帮我把杨文清的尸体挪动一下。”
王二虎照做了，他默默地将杨文清的尸体挪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低垂着脑袋看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我跟上去，将需要的东西从包里掏了出来，其实我觉得王二虎是个有情有义的无辜人，要是我们要找的不是杨文清，他也不会经历这些事。
说到头，要是没有一开始的贪念，也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难过流泪的，都是无关之人。
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摆放仪式的物件，镜子，蜡烛，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我在看到刚才放进包中的衣服时，又沉默了良久。
再次打开手机，只剩下十分钟了。
我走到王二虎的身边，他似乎意识到了现在的我跟刚才的是两个人，所以在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害怕地再次缩起来。
不过能看到他的身体还是抖了一下。
我平静地对他说道。
“还有十分钟了。”
他点头，眼睛还看着杨文清。
“他对我很好，对我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我没回答他，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在村子里面站稳脚跟。”
“他有个事一直瞒着我，我猜下现在的状况，就是因为那个事吧……”
“需要我给你说吗？”
他摇摇脑袋，拒绝了我。
“不，不用了，我不想知道，这或许就是他自己选择的命运吧……”
我站在他旁边，静静地等待着最后十分钟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