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在京市长大，家境却一般，因为脑子好，也敢于发言，在学校一直是风云人物，更别提他考上大学，在里面结识了文竹君。
他和文竹君自由恋爱，十八岁生下张福。
文竹君是留洋回来的小姐，家境殷实，家中有兄弟，但她格外得重视。
在决定和他结婚后，文家再三放话，她文竹君要嫁人可以，但不能带走丝毫！
文竹君也是烈性子，当时就和文家决裂了。
婚后，为证明自己，也为了给文竹君有个依靠，他积极参与活动，学习和组织团建，在文人界有了一席之地。
可他知道，战争年代，光是有笔杆子是不够的，于是他和文竹君一个学打仗练武，一个则学起医来。
他和文竹君都忙，就把张福丢给他父母来带了。
张福高中毕业就嚷嚷着要结婚，他没法子，只能同意，让那个叫付玉静的进门。
他对儿媳没什么意见，毕竟自己也是小门小户出生，只要两口子敢于拼搏，有的是机会打造出家业。
很明显，付玉静不是这种人。
儿媳嫁过来便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并很快生下长孙张战。
三七年，战争全面爆发，他同文竹君上了战场。
见过鲜血淋漓，见过许许多多壮烈的场景，他和文竹君的感情更深厚了。
偶然间，他看到文竹君把眼前东西变没。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在对上文竹君煞白的脸色后，才知道自己没看错。
顷刻，文竹君用轻快的语气向他解释，她出生自带空间，传女不传男，这是家里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还说，正是因为有空间的存在，家里防着她，又供着她。
防是防她神不知鬼不觉窃了家里贵重东西逃之夭夭。
供着她，也是担心战争全面爆发，财产来不及转移，但空间是个好东西。
她有空间，但不会对家人卑劣地使用，当初什么都没拿便嫁给他，足够证明她的气节多高。是她的家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娶的女人，是真正气节如竹的君子。
她还说：“如果可以，我不想以后的女儿有了空间，让她的兄弟姐妹知道。兄弟姐妹以后会成家，成了家便各有心思，空间不再是利器，而是离间我和家人的刽子手。”
张虎就说有几次物资转移得莫名其妙，还被当地村民当神明显灵跪拜，原来是他爱人的功劳。
“什么刽子手，这可是打仗的好手！以前打仗难，是要人力物力运输工具，有了空间，可以轻装上阵了！”
“不能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
“你听我的就是了。”
后来，他才知道为什么。
她隐瞒了空间的弊端，所以在他知道空间那刻，她的生命就在倒计时了。
战役还没结束，她就消失了。
是当着他的面，消失的。
像泡沫一样，消散了。
在一场大获全胜中，她单独约他在高坡上看夜景。
“张虎？”
“在！”
“你要记得，空间一事只能本人使用，不能旁观者在场，否则……”
“否则怎么了？”
“没什么，记得叮嘱好继承空间的孙女，不要告诉其他人空间一事。”
张虎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是孙女继承空间，而不是我们闺女？”
“关于空间的由来……是金手指，既然它庞大，自然也有弊端，不让外人撞见是弊端，让旁人知道了，窥伺它又忌惮它，也是弊端。”
“竹君？”
然后，他看着文竹君化成泡沫，消失在山坡上，他想抱她，但只能穿越她的身体……
最后一眼是她的强颜欢笑，泪流不止。
“竹君！！！”他失声咆哮。
……
所有人都问过他文竹君的去向，他只道去世了，怎么个去世法和原因？他没说。
打完仗，他时常在想，她有这般机遇，为什么自己没有？
他也不要那么逆天的东西，只偶尔见上她几面就好。
张宝儿的出生，没有继承到空间，当时他就抱着怀疑。
但一想还有一个去世的孩子，说不准是那个孩子继承了空间，便没再多想。
乔钰的出现，她偶尔诡异的行为，证实了空间的存在。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用他告诉，她就能把空间一事瞒得严严实实的。
至于文家那群人，早就随着秘密作古了。
他以为自己经历了大风大浪。
随着致命的打击，他才知道是开端。
进党校时，他的年纪不小了。
他还是低估了里面精神的摧残。
党校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他们的过往，对于他们异常的地方，会反复盘问，反复确认，才是背诵红宝书。
他的弱点是文竹君。
文竹君的消失，文竹君的娘家人覆灭，文竹君资本主义家，文竹君的异常……
他咬死了牙关，只字不提。
提什么？提了空间，谁信？说出来自己能轻松吗？并不能，还会拖死孙女。
不是盘问，就是背红宝书，以及背红宝书上的备注。
他越来越像任人宰割的小鸟，被圈在铁一般刚硬的牢笼中，想要飞，却飞不出去。
他看不到自由。
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经历过战乱的枭雄，却在和平年代登上巅峰，一跃而下……
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他不是惧怕死亡，而是怕这样毫无意义的死亡。
他开始梦见文竹君。
文竹君问他，有没有想她？
当然有，他想去见她了。
但，不行的。
文竹君在梦里拒绝了他。
她说，二孙子在为他争取机会，小孙女也刚认回来，张福两口子靠不住，只能他出去了镇压。
所以他强硬的撑着，宁做笼中鸟，也要为孩子们活着。
所幸，他撑过来了。
他看到了孩子们，看到了热闹和团聚……
接着，便是张福两口子的离世。
这两口子，怎么比他走得还早？
哦，他年纪也不小了。
可为什么二孙子还没回来？为什么国家还没有行动？
直至改革开放，张舟的归来，他那根紧绷的强撑着的弦，终于断了。
他再也不用逼迫自己的神经啦！
他再次看到文竹君，不是在梦中，而是在镜里。
真实得让人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