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于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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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雏鸟离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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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雪翁洪世烈向白鹤鸣师兄弟几人讲述了十九年前的往事,末了,他道:“鹤儿,当时你的母亲已是奄奄一息,来不及讲述全部的事情,在为师看来,她对向他们夫妇下毒手之人也是一头雾水。所以,查清楚你父母遇害的真相,就全靠你自己了。你母亲最后还说,如果你有机会去京师的话,就去看看你的外公云子儒老先生和你的舅舅云中,代她尽尽孝心!”

白鹤鸣听到这里,已是泪如雨下,四个师兄都围拢过来,轻声安慰于他。

待白鹤鸣渐渐平静了下来,老雪翁才继续道:“为师就地安葬了你的父母之后,就把你带回了雪山,时至今日,已是快一十九年的光阴了!之前,为师不告诉你真相,是想你能够安心学艺,有能力、有担当,更希望你能快乐无忧地长大!还好,你没有令为师我失望!你本就天资奇高,这些年来,又焚膏继晷、勤学苦练,以你现在的能力足以自保,为师我也就放心了!这几日你好好准备一下,等过完十九岁的生辰,就下山去吧!”

白鹤鸣听完,又哽咽了起来,他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师父的面前,道:“师父!我……我……”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人老多情,瀚海雪翁亦是有些伤感,他双手扶起了白鹤鸣,道:“鹤儿,你先跟你四哥下去吧!”

“是!师父!”白鹤鸣擦干了眼泪,和洪天阔一起离开了浮云堂。

三月初三,上巳节,白鹤鸣十九岁的生辰到了。他漱洗已毕,用过了早饭,便急急的来到师父的居处“雪庐”请安。洪世烈赫然在坐,又像是专门在等着他。

白鹤鸣赶紧上前请了安,老雪翁道:“鹤儿,你跟我来!”说罢,便带着他往“安奉堂”而去。

“安奉堂”是供奉雪山派历代掌门神位之地,里面亦悬挂着的历代掌门的画像,如同真人般大小,栩栩如生。

上香行礼完毕,老雪翁站在了第一幅画像的面前,问道:“鹤儿,你可知为何雪山派历代掌门都姓洪?”

白鹤鸣一愣,摇头道:“弟子不知!”

老雪翁又道:“其实这个‘洪’字,本是洪武的洪!”

白鹤鸣一惊,道:“洪武?这不是本朝开国太祖皇帝的年号吗?难不成,我们雪山派开山祖师竟与皇家有着莫大的关联吗?”

老雪翁点头道:“不错!”

据野史记载,洪武三十一年,太祖皇帝朱元璋驾崩,皇太孙朱允炆继承大位,于次年改元建文。建文帝继位不久,便厉行削藩政策,相继废黜五王。

建文元年七月,太祖第四子燕王朱棣以“奉天靖难”为名,发动靖难之役,起兵造反。战争历时四年,最后,建文帝于皇宫大火之中不知所踪……

而实则是,太祖皇帝朱元璋在驾崩之前,曾密令驸马都尉、荣国公梅殷辅佐建文帝。在燕王的军队还未攻破皇宫之前,梅殷早已派心腹人等救出了建文帝,并护送其出城,而后离去。

其后,建文帝一行人等为躲避追捕,辗转来到了雪山,并于此处落地生根,又为了掩人耳目,都改为洪姓。在建文帝的身边有四大护卫,俱是身怀绝技之辈,他们的后人于此处开山立派,繁衍生息,已逾二百年,遂成今日之雪山派。

白鹤鸣今日方知,雪山派竟是如此来历。师徒二人回到了雪庐,雪山四杰兄弟几个也都陆续到了。

老雪翁从书柜中取出了一个细长的匣子,道:“鹤儿,你过来!这是为师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白鹤鸣躬身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柄腰带软剑,他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洪天阔道:“小五,还不快试一试!”

白鹤鸣轻轻拿起软剑,系在腰间,手握剑柄,只见寒光一闪,利剑出鞘。此剑长三尺二寸,宽一寸二分,墨色剑柄,银白色剑身上细细的流水纹依稀可见。在靠近剑柄的部位,镌刻着两个篆体小字“扶光”。白鹤鸣又以双指弹剑,声若龙吟。

洪天阔脱口而出道:“好剑!”随即又假意嗔怪道:“师父您果真是偏心小徒弟,我们兄弟四人从未看过此剑,敢情是一直藏着留给小五呢!”

老雪翁笑骂道:“你们四个都多大啦?还要跟鹤儿争不成?再说,你们几个的本事哪个不比鹤儿大,还需要用此剑来防身么?”

老雪翁这话,说的洪天阔一时哑口无言,难得见他吃瘪,那师兄弟四个也是暗自偷笑。

师徒几个人笑闹够了,老雪翁正色道:“此剑名曰‘扶光’,喻示扶助、光明、仁爱,是为师的一位友人所赠。鹤儿,你可知道何为仁?”

白鹤鸣答道:“克己复礼,为仁。”

老雪翁又问道:“何为武?”

白鹤鸣答道:“武者,止戈也。”

老雪翁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扶光剑陵劲淬砺、削铁如泥,且伤在剑下者,身上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任凭你再高的医术,用再好的药也去之不掉。是以,持此剑者,必为常怀公心、仁心之辈。你要明白,吾辈中人习武,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制造争端,而是为了化解矛盾!所以,为师要求你非必要不得出剑,亦不得随便伤人,更不得妄造杀孽!”

白鹤鸣郑重应道:“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白鹤鸣与四个师兄的感情都非常好,尤其是他的四师兄。只因,除了洪天阔以外,其余三位的岁数都可以当他的父亲了,虽名为兄弟,其实情若父子。而洪天阔确真如他的亲兄长一般,在繁复的功课外,陪他玩耍,陪他长大,给了他年少时光无尽的温暖。

白鹤鸣知道,其实他的四哥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快乐无忧,一切都源于十年前,洪天阔下山襄助中原武林和官府剿灭西域邪教“九幽教”。那时候,他手中拿着的还是一支玉笛,江湖上的人都称他为“玉笛公子”。

洪天阔下山将近一年的时间,归来之后,白鹤鸣就发现了洪天阔的变化。而原来他从不离手的玉笛,也变成了现在竹青色的长笛子,名曰“沧海”。只是彼时,白鹤鸣还不明白为什么。

今天,四位师兄也都各自为白鹤鸣准备了礼物。

洪天波给了白鹤鸣一千两“宝丰钱庄”的银票和一些散碎的银两,还给他准备了几件新衣,以天青色和靛蓝色为主,那是白鹤鸣最为偏爱的两种颜色,因为它们寓意着坚强、希望、自由、和平。

洪天澜给他的却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二十颗出自云南的“幽谷怪医”华茯苓之手,能治疗各种内伤的护宁丹,据说,此物一颗就价值百金。

洪天壮拿出的一物甚是稀罕,乃是江南神火门的小公子“小祝融”罗立亲手所制的火折子。这火折子不惧风霜雨雪,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都能点燃,是千金难求之物。

白鹤鸣感动欣喜之余,一一谢过各位师兄。

最后,洪天阔佯装叹气道:“唉呀!三位哥哥给小五的都是好东西,我的礼物却拿不出手啦!”

洪天澜笑道:“你少来!谁不知道你最疼爱小五啦!别贫了,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吧!”

洪天壮也随声附和,洪天波笑而不语。

洪天阔从怀中拿出一块圆形的玉佩递给了白鹤鸣,道:“我看你那扶光宝剑还差一枚剑穗,这个就给你啦!小五,四哥祝你生辰喜乐!顺颂时宜,百事成欢!”

“多谢四哥!”白鹤鸣双手接过了玉佩,只觉触手生温,确是罕见的蓝田暖玉。他把玉佩系在扶光剑首,自腰间垂下,果然是相得益彰!

这时,老雪翁捻须笑道:“景行,别卖关子了!把你真正的礼物拿出来吧!”

洪天阔疑问道:“师父,您怎么知道?”

老雪翁笑而不语,果然知徒者莫若师,五兄弟一齐拜服。

洪天阔又道:“不过,我的礼物是拿不得的,能不能得到它,就要看小五你自己的本事了!”

洪天阔的话,让那师徒几个人都疑惑不已。

“到底是什么东西?还神神秘秘的!”洪天壮难得开口道。

洪天阔带着白鹤鸣去取给他的生辰礼物。只见,两个人施展雪山派的绝顶轻功“飞鸿掠影”径直往雪山主峰北侧的“天池”而去,约么急行了半个时辰才到。

“天池”其实是一个很宽阔的半月形的湖泊,周围的气候温暖,是方圆数十里的肥沃草地。站在天池的岸边,洪天阔四处看了看,用手指着南方道:“小五,你看!那就是我的礼物!你自己去取吧!”

白鹤鸣顺着洪天阔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匹乌黑色的高头大马正在那里悠闲的吃着草。

马是豪迈而剽悍的动物,它忠诚威武,一往无前,向来为世人所喜,白鹤鸣自然也不例外,他放缓了脚步朝那马儿靠近。

那马儿甚是机警,见有人过来,双耳立刻一齐朝前竖立起来。它通体油亮乌黑,唯有四蹄洁白如雪,这样的马儿被唤作乌骓马,是世间难得的宝马良驹。

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的坐骑便是踢云乌骓,它跟随着项王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最后跳江殉主而亡,不知令后世多少人潸然泪下!

白鹤鸣刚来到那乌骓马近前,它就前蹄腾空,昂头嘶鸣了起来。

白鹤鸣毫不犹疑,一个“旱地拔葱”,就跃到了马背之上。他双腿用力夹紧马腹,左手抱着马脖子,右手紧抓马鬃,马儿挣脱不开,就尥起蹶子来,那力道大的,直欲把白鹤鸣狠狠地摔将下来。好在,他的下盘功夫极稳,双手抓得又牢,虽然略显狼狈,终究没有落下马来,远处的洪天阔看的连连点头。

乌骓马剧烈地挣扎了半天,见始终摆脱不了白鹤鸣,便猛地四蹄腾空,飞奔起来。它穿过草地,山川,树林,那速度是风驰电掣,犹如流星赶月一般。

白鹤鸣试着慢慢地松开了马脖子与马鬃,轻轻地抚摸着马头,最终,那马儿的速度减缓了下来,不再继续奔跑。

乌骓马终于是臣服了,白鹤鸣喜不自胜,他跳下了马背,抱住马脖子与它亲昵起来,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白鹤鸣才对着马儿喃喃道:“马儿啊马儿,我们回去找四哥吧!”

那乌骓马好似听得懂人言一般,竟仰天长啸起来。

一人一马又回到了天池畔,只见洪天阔正坐在岸边的巨石之上吹着笛子。那笛声悠扬悦耳,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听之宛如天籁,怡人心脾!

一曲罢,白鹤鸣下了马,拍手道:“凡夫俗子听到四哥这般笛声,都能洗涤心灵,净化魂魄,身与心都得到升华!”

洪天阔笑骂道:“少拍马屁!怎么样?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白鹤鸣深深一揖,道:“多谢四哥!它于我来说,胜得过世间任何至宝!”

洪天阔笑着点点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它,想来是此处水草肥美的缘故,它才会来到这里!好了,我们回去吧,师父他们该等着急了!我还要和你的马儿比上一比,看看是我的轻功好,还是它跑得快!咱们就看看谁先到山门口吧!我去也!”

白鹤鸣当然不甘示弱,他飞身上马,抚摸着马头道:“马儿啊马儿,咱们可不能让四哥给比了下去呀!”

乌骓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闻听此言,引颈甩鬃,昂首嘶鸣,四蹄狂奔了起来。

师兄弟二人几乎是同时回到了雪山派,不少弟子前来围观乌骓马,赞叹之声不绝于耳,那马儿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时,一个小辈弟子问道:“小师叔,它叫什么名字呢?”

白鹤鸣看着那马蹄,灵机一动,道:“它叫踏雪,乌云踏雪!”

和一众小辈弟子闹了一阵子,就到了午饭的时间,白鹤鸣去了师父的雪庐用饭。瀚海雪翁与雪山四杰都已经在座了,白鹤鸣与师父师兄见礼后入座。

老雪翁道:“鹤儿,明日你就要下山了,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你还年轻,师父再啰嗦一遍,吾辈学武之人,一为强身健体,二为仗义行侠,三为国御外侮!绝不可争强斗狠、恃强凌弱!”

白鹤鸣郑重应道:“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接着,白鹤鸣的四个师兄又同他说了许多武林各门各派的规矩与禁忌,以及一些简单的江湖切口。其实,这些平时洪天阔是有告诉过他的,只不过是他的师兄们放心不下他,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罢了。

桌子上都是白鹤鸣爱吃的菜,还有雪山派自己酿的“雪莲酒”。白鹤鸣自小跟着洪天阔,十分喜欢饮酒,酒量还相当的不错。师徒几个人边吃边聊,白鹤鸣眼眶湿润,一一向师父和几位师兄敬了酒,感谢他们的养育与教导之恩。

白鹤鸣在欢笑与泪水之中度过了十九岁的生辰。翌日天明,他辞别了师父和四位师兄以及雪山派一众后辈弟子,骑着乌云踏雪,含泪离开了雪山。

正是:雏鸟离巢初展翅,今朝破茧终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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