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幽幽说道：“最忌贼心不死者惦记。”
“天宫秘境一次，界山战场一次。”
“这两次有什么相通之处吗？”
李常乐摇头：“正是因为找不到相通之处，我才疑惑。”
“堂堂一位仙人，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
红莲抬手一指，一道术法打入李常乐体内。
“我会在你体内留下一枚印记，若是再有什么事，我可以瞬间降临己身。”
“那这次呢？师叔，你与他交过手，有没有看出什么？”李常乐问道。
红莲摇头：“他只是出手阻拦了我与那只狐狸精片刻便主动退去，看不出什么。”
“实力或许不及我，但那道帆布应该不弱于极品仙器，有困阵之效。”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让我们来不及救你。”
李常乐说道：“他应该不是要我死，他就是想让我进入神魔墓场。”
“若说有什么目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让我破除神魔墓场的镇压。”
“但那块界碑乃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而且连师叔和妖族妖王都不知道界山战场下面是神魔墓场，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神魔墓场的镇压非神魔一族不可破除，那守墓灵也让我把界碑交给一位神魔，但是这世上根本找不到神魔。”
“我想来想去，看起来这一次那神秘老道的谋划似乎落空了。”
红莲淡淡说道：“不要揣测仙人。”
“你也不用多想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现身。”
李常乐行了个道礼：“师叔威武。”
红莲哼道：“油嘴滑舌。”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在你去界山战场时，你师父找过我。”
李常乐疑惑：“师父？”
“他找您干什么？”
李常乐其实是很吃惊的，要说自家师父和师叔这关系不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吧，那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师兄师姐们都不敢在师父面前提师叔，他怎么会主动找师叔？
红莲说道：“因为你。”
“或者说是因为你身边的那名女子。”
李常乐气息一滞：“难道……”
红莲笑了一声：“你师父不许我告诉你她的身份。”
“啊？”
李常乐没想到师父会专程为了这件事来找师叔。
师父确实什么都知道，而且看样子水灵儿一族的秘密他和师叔也都知道。
但就是不告诉自己，还是因为实力不够？
难道真的要成仙之后才能知道这些秘密吗？
“但他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
李常乐疑惑看向师叔：“师叔……”
红莲笑看着李常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
“你虽然对人家说得好听，但我知道你肯定好奇。”
李常乐无奈：“师叔，这大晚上的您怎么偷听人说话……”
红莲目光冰冷淡淡说道：“那你擅闯我的道观是想干什么？”
李常乐嘿嘿笑道：“这不是怕打扰师叔吗。”
“你知道不能打扰我，那你知不知道莲花观有禁制守护？”
“我……”
红莲嗤笑一声：“我看你又想抄道经了。”
“嘿嘿，我知道师叔肯定没生气。”
“说回那名女子，”红莲说道，“她的身份非比寻常。”
“细说起来，恐怕比远古神魔还要神秘。”
李常乐一惊：“不是人族？”
红莲顿了顿，而后说道：“是人族。”
李常乐松了口气：“那为何比远古神魔还要神秘？”
“是海外仙家传承？”
“不是。”
“那可就奇怪了……”
红莲皱眉：“你别老是打断我说话。”
李常乐连忙点头：“师叔请说。”
红莲瞥了一眼假装自己是空气的兔儿爷，而后一拂袖将其扇飞。
“你身上还有一道仙人残魂，他也不能听。”
李常乐一愣，然后看向腰间挂着的养神葫。
老圣子无奈，从养神葫中幽幽飞出。
“道友有礼。”
“早就听李常乐说有位厉害师叔，一直未能得见。”
红莲说道：“我知道你是天宫圣子，但有些秘密你没资格知道。”
樊心嘴角抽搐，大家都是仙人，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李常乐面露尴尬之色，师叔这态度有点强硬啊……
“师叔，圣子前辈对我有恩。”
红莲语气平淡：“对你有恩，又不是对我有恩。”
“非白玉观道妙山道统，无权得知。”
“你这一缕残魂难道还想被雷劈？”
樊心神色郑重：“莫非这还涉及天道？”
红莲并未回答。
樊心只好点头：“好吧，我还是怕死的。”
说完便回到了养神葫中。
李常乐用法力将养神葫送到还在装死的兔儿爷身旁。
红莲当即在凉亭中设下禁制：“这是为了他们好。”
李常乐点了点头：“弟子知道。”
红莲似乎是在思考，凉亭中一时陷入了寂静。
片刻后，红莲突然问道：“你知道天柱的传说吗？”
李常乐缓缓说道：“传说远古时中洲正中有一座直通天庭的山峰，名为天柱。”
“后来天庭两尊大神起了争端，从天庭一直打到人间，不小心将天柱撞毁，而后天柱四散，形成了一片片山脉，青云山和道妙山便是其中最有名的两座。”
红莲颔首：“这其实并不是传说。”
“而是历史。”
“天柱是真实存在的，那两尊大神乃是天庭掌管万界之水的水神和掌管万界之火的炎神。”
“水神和炎神争斗到了人间，撞毁了天柱，致使此方天地仙路断绝，无数修士只能成就地仙，无法跻身天仙神位。”
“所以如今的仙人，甚至连天劫都不用渡！”
“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红莲目光幽邃，语气冰冷，言语中尽是怨气。
李常乐还在思考，却又听得师叔继续说道：“那两尊大神最后被剥夺了神位，囚于此间，永世不得重归天庭。”
“而我们这方天地只是无妄之灾，凭什么要将我们这方天地当作他们的囚笼？”
“世间亿万生灵仙路就此断绝，天道何其不公？”
“这难道不也是我们的囚笼吗？”
“等……等一下师叔。”李常乐忍不住出言打断。
他的思绪有些跟不上了。
“您是说水神和炎神打架，打断了这方天地的成仙路，而天庭顺便把我们这方天地当作了他们俩的囚笼，让亿万生灵陪着他们一起坐牢？？”
红莲微微颔首。
李常乐咽了口唾沫：“这……天庭压根没把我们当人看啊。”
红莲说道：“我们于天庭而言，只不过是下界愚民，无尽星河中的一颗沙砾罢了。”
“想我们白玉观和道妙山整日里拜三清，拜个什么劲？”
“三清根本不会看我们一眼。”
“你师父和观内的一众仙人，全都是迂腐懦弱之辈，甘愿受限于这天道的不公，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这方世界之外是何等风景。”
“我既是要捅破这片天地，也是要开辟一条成仙之路，修士生于天地间，但不应该受制于天地，修士应该是自由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有权力睁开自己的双眼。”
李常乐呼吸急促，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应该说，以他的见识甚至都没有资格想这个问题。
天地之外还有天地，只以为这是一句谚语，不成想却是事实。
“可是这和水灵儿一族有什么关系？”李常乐问道。
红莲淡淡说道：“她那一族便是水神所化之生灵。”
“只不过被世代囚禁于天渊以西。”
“水神所化？”李常乐疑惑，他有些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红莲说道：“天神的神体不能以修士的肉身来比较。”
“他们每一股神力都可化作一个单独的个体。”
李常乐皱眉：“难道水灵儿不是一个人？”
“不，不对，她和她娘也可以看成一个整体？？”
“也不对，怎么说呢……”
李常乐抓耳挠腮，心痛万分。
红莲见状不由被气笑了：“你不是喜欢道妙山的青霖吗？怎么，现在移情别恋了？”
李常乐表情像是吃了一只死老鼠：“不，不是……”
红莲说道：“放心吧，她们一族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并不存在什么个体整体一说。”
“其中涉及到天神陨落的秘密。”
“这个无关紧要，你只需要知道她是她，她娘是她娘，她们一族与人族无异，也是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的。”
李常乐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水神已经陨落了？”
红莲点头：“还有炎神。”
“炎神一族被囚禁于南荒以南。”
“这两族虽然已经不再是水神炎神，但依旧要替水神炎神承受万世囚禁之苦。”
李常乐喃喃道：“天渊以西，南荒以南……”
“怪不得即便是仙人也无法探索，原来是天道压制。”
“可是北境以北为何也不让进去？”
红莲笑道：“因为那里是神魔一族的囚禁之地。”
“此神非彼神，神魔一族只是称呼，而水神炎神乃是天神，与他们不一样。”
李常乐疑惑：“神魔一族是犯了什么事儿？”
红莲说道：“没有犯事儿，只是因为要给人族和水神炎神腾地方。”
“所以天道将他们封印在北境以北自生自灭。”
李常乐瞪大眼睛：“腾地方？”
“什……什么意思？”
“神魔一族与上古人族是这方世界的原始生灵，也可以叫做土着。”
“但因为神魔一族好勇斗狠，实力强大，任由其发展下去可能会捅破天，于是天庭便借着囚禁水神炎神的机会将他们一并囚禁了。”
“从那之后，人族才真正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主人。”
李常乐心中暗自感叹：“怪不得那绝一神魔说神魔一族是被天道抛弃的一族，原因便在此了。”
“这哪是抛弃，明明是被当成了随手可丢的垃圾，神魔一族太惨了……”
“人族虽然冲不破这片天地的牢笼，但好在这方天地也算大。”
“有些人一辈子甚至连中洲都出不去，师叔还是心太大。”
“不过师叔是在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她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更多的后世修士。”
李常乐此时此刻方才知道师叔到底有多么的了不起。
以前只是出于对亲近长辈的感情，但现在李常乐心中又多了一份对开辟者的敬仰之情。
他也知道了白玉观容不得师叔的真正原因。
白玉观所作所为皆符合天道规则，师叔这是在逆天而行，白玉观当然容不下她。
“这种秘密只有白玉观和道妙山知道吗？”李常乐问道。
红莲颔首：“白玉观和道妙山传承亘古，两家不仅是天下道统所在，也是历史的记载者和传承者。”
“这方世界的修行之法，其实也是天庭传下来的。”
“我们白玉观和道妙山那个时候便已经形成道统了。”
“我想这也是白玉观和道妙山始终顺应天道的原因所在。”
红莲叹息一声：“我与你说这么多，你只当是听到了一个秘密。”
“无需想太多。”
“你认同我也好，不认同我也罢，你只是个上三境修士，想做什么也没有那个实力。”
李常乐立即说道：“我认同师叔。”
“而且我觉得师叔是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如果师叔能成功的话，造福的是后世无数修士，这等壮举令弟子敬佩。”
红莲轻笑：“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回到白玉观后切不可再提。”
李常乐重重点头，他打心底里高兴。
师叔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与白玉观只是理念不合，而李常乐又恰好觉得师叔做得对，所以他很高兴师叔能把一切都告诉自己。
更重要的是，水灵儿一族的秘密，他也终于知晓。
怪不得水灵儿能施展水神法旨，她本身便可以算作是水神后人。
李常乐回忆起当日自己戏称兔儿爷为神族的时候，水灵儿的反应有些大，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现在想来，原来水灵儿才是真正的神族……
不过既然师叔都说了跟人族无异，那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当李常乐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师叔又说道：“至于那水神一族的姑娘，我并不建议你一直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