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敏锐的察觉到今天来送饭的张泰神情不对，以往张泰总是笑着的，甚至还会跟自己搭几句话，而且都没亲自送过来，又跟以前一样叫机器人代劳了。
“你怎么了？……朋友……不开心……”
虽然能够说一些简单的词汇，但表达情感的句子串联起来还是颇有难度，许白努力的同时用手指比划着，鱼尾巴已经贴在了池边。
张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王荆的话让他进退两难，但是鲛人……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觉得鲛人不会是那种生物……
“你想回大海吗？”张泰问。
许白眨着眼，他明面上是一副心动却又左右摇摆的样子，最终出乎张泰预料的摇摇头。
“为什么？”
“裴！”鲛人高兴的叫了一声，张开双臂。
张泰身体僵硬，他攥着拳头转过身，裴恂就站在他身后，不知道把刚才对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裴教授。”
裴恂看他一眼，眼神里含着的警告让他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
“我那里有几组数据对不上，你跑一趟研究所。”裴恂语气很正常，张泰不敢说别的，答应一声就往外走。
临出门的时候裴恂又把他叫住，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张泰，以后你主要负责研究所那边的数据，教鲛人这边不用再来了。”
张泰脚步顿住，抿抿嘴唇，“好。”
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况且刚刚问的那句话……裴恂还能让他留在研究所，已经算是非常宽容了。
裴恂在，许白根本不会管张泰的情况，他被裴恂抱起来，湿漉漉的头发眷恋的搭在裴恂身上。
“来。”
裴恂在藤椅上看他吃饭。
好多盘海草，一看就知道做的人很用心，连摆盘都做的不错。
张泰……裴恂眼神幽深，他看着鲛人，顺顺他光滑的脊背。
许白：【我能不能立马学会用筷子？用勺子也行！】
六儿听着他满含怨气的声音，看看他正在用手抓着海草沙拉吃，上头的酱白乎乎，粘在指尖儿上又被不经意间吮掉。
裴恂喉结滚动，等许白把最后一根海草也吞进肚子，才问，“你不想回大海吗？”
许白抬起脸，嘴唇边沾着点酱，舌尖一探，很灵活的卷进了嘴里。
“有你，不回大海。”
听见这句话，裴恂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鲛人笑盈盈的，跟刚被抓回来一样是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哪怕鳞片被自己生生拔下来，却还是没有怨恨。
“为什么？”裴恂摸着他的头发，咸咸的海水气味充斥鼻腔。
许白好好组织了下语言，“救……你救过我……我就要抱你。”
其实是报答，但没学过这个词，想了想就用同样是表达喜欢的“抱”代替了。
怪不得啊，原来是认错人了呀。
裴恂半点澄清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盯着鲛人亮晶晶的眼睛，粗糙的手指擦了下柔软的嘴唇，“那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没听懂，只是盯着裴恂看，“你同意就点头，好不好？”
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柔很有欺骗性，鲛人晕头晕脑的，只听懂了“点头”这个动作，下意识的就点了点脑袋。
裴恂笑了一下，让许白自己在藤椅上靠稳，接着就去做了消毒，再回来的时候，戴好手套的手里拿着的是针头和橡胶管。
“……”
看到这些，许白眼睛里下意识的流露出淡淡恐惧，尾巴也紧紧蜷缩。
“相信我。”裴恂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总是能伪装成对方想看到的样子，既然这鲛人把自己认成了救命恩人，那裴恂很自然的也将自己当成了这个人。
宽厚的掌心贴在冰凉的脸蛋上，裴恂笑，“乖，别怕，跟我说说，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救你的？”
“我在，沙滩上吃饭……海水，我留在岸上……”
所以是，“我”救了在沙滩上搁浅的鲛人，怪不得一直都乖巧的百依百顺呢。
裴恂顺着许白的话往下说，戴着手套的手指像是某种鱼类的吻部，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所以我不会伤害你，对不对？”
六儿：【他居然自己认了？】
许白：【这也不奇怪嘛，反正都是利用，顶个身份能利用的更彻底，何乐而不为？】
六儿：【你早就想到了！】
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许白是早就想到了现在的走向，六儿透过数据去看许白的眼睛，发现他仍然是笑眯眯的。
许白：【事业脑的本质也是商人，你看他的房子，真正淡泊名利的研究院会拥有这么大的豪宅吗？半个山头都要被圈起来了。】
求钱不丢人。
但现在这个情况，就跟把脸伸到许白手底下来找虐没什么区别。
【很好，很好。】裴恂受到了许白的夸赞，【这个攻略目标真是，很上路子！】
鲛人什么都没看出来，清澈的眼睛里带着点哀求，“可是……会……会疼。”
“我会很轻。”裴恂把一只手盖在许白眼睛上，“看不见就不害怕了吧？”
裴恂的嘴唇凑过来，气息吹拂叫许白脸颊发红。
针就是在这个时候刺进去的，果然只是有一丁点儿疼，被手盖住之后鲛人只能看见尖细的下巴和微微抿起的嘴唇。
手从脸上挪开，裴恂没叫他瞧见血，再低头的时候就是一个白色棉球被按在了伤口上。
“是不是不疼？”
确实是不疼，但是……很奇怪。
身体软绵绵的，很累，连挥动尾巴的力气都没有。
“裴……”
许白急促的呼吸两下，头仰靠在裴恂怀里，脸色几乎是瞬间就白的厉害，冷汗溢出，眼睫半阖，不舒服的微微颤动。
清脆的声音因为难受而格外的软，“裴……”
但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于是只能可怜巴巴的叫裴恂。
只是一管血而已。
裴恂皱皱眉头，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第一次为鲛人抽血，却是他第一次表现的如此虚弱。
这里头肯定还有没被勘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