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壳随着裂痕四分五裂。
手掌中有光晕浮起，包裹着那只小乌龟。
掌中小乌龟一动不动。
源源不断的光晕注入小乌龟身体里。
过了许久，它依旧没有动静。
“它镇守深渊万年，封印破了它必然被反噬。”旁边镜月说道，“魔王亲自动手，它”
后面的话，镜月没有再说。
但是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神主也救不活了吗？”寂生南上前一步，走到纪雀身旁看向她手里的小乌龟，有些不忍。
虽然未曾见过，但神兽之一就这样死去，实在难受。
镜月道：“若是魂魄还未散，慢慢聚魂，在神主的福泽里倒是有可能救回来。”
纪雀看着小乌龟，想到了曾经的那只凤凰。
镇守魔域深渊的凤凰和豸豸的亲人，也是在魔域深渊的封印破了之后，身受重伤。
纪雀将小乌龟收到了怀里。
又在冥海深渊中查看了一番，便带着几人回到了裂缝之上。
此时，裂缝之上已经聚满了人。
去山的另一面查探的豸豸和澜予也回来了。
豸豸是人身，澜予则依旧是大白虎的形态。站到纪雀的身旁，就不停蹭着她的手。
神主对别人来说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对他来说却是无比亲昵的。
心中那是一点儿忌惮都没有。
只想天天蹭，不停蹭。
纪雀也没有管他，任由他在那里撒娇蹭着手。
她的目光落在了地面上站着的众人身上。
除了之前的学院老师和赶来的第一军，还有久清图带领的一群修炼者。
以及，才赶到的四大学院元老们。
一阵光芒闪过，久清图等人便看到纪雀带着几人出现在了地面上。
看到纪雀的那一刻，久清图欣慰不已。
纪雀也感受到了久清图的目光，看了过去。
朝着他点点头。
这边刚到的元老们也看到了纪雀，最震惊的，莫过于之前联合训练四个学院坐镇的四个元老。
看到纪雀的那一刻，目光落在了她眉间的金莲上，金色瞳孔好似包罗万象。
第一次看到纪雀的元老们和久清图为首的那一群修炼者，立刻匍匐跪下。
行着大礼。
“神主！！！”
几个随行坐镇的都很震惊。特别是凤阳的元老，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无比惊讶。
但还是在旁边的人纷纷跪下去的时候，赶紧一起跪下去！
天啊……是神主啊！！！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独有站在凤阳元老身边的钟离姬呆呆地看着纪雀。
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神主？？？
竟然是神主吗？？？
直到旁边的凤阳元老拉了拉她的袍子。
此时钟离姬才缓过神来，赶紧跟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
神主在上。
纪雀摆了摆手，让都起了身。
起身之后，久清图赶紧上前，将纪雀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细细看了一番。
听说她与魔王交手了，也不知身体可有损害。
打量一眼，发现好像没什么问题，久清图便松了一口气。
“底下情况怎么样？”他问道。
这里除了神主和镜月公子，就属新圣修为最高。
听到久清图的问询，纪雀摇了摇头，“全跑了。”
“魔种们跟着魔王跑了？”久清图问道，心里一紧，“没有冥海声音封印的压制，那其中魔种有可能会突破成魔啊。”
“我刚才探查了一下里面的气息，魔气很重。”纪雀道，“魔种应该在魔王苏醒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召唤。”
“他们，应该都突破成魔了。”
越长夜打破了封印，那些一直被压制的修为都爆发了。
集体突破。
话音落下，不仅仅是久清图，其他的人全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魔种全部都突破成了魔！！！
纪雀也意识到，神魔间的战斗在所难免了。
久清图“嗷”的一声叫，“那些魔种突破成了魔，那得多少魔啊！”
“一个魔王带领魔族大军，咱们就你一个神主，其他神毛都没有！”他大声叫道，“这要是大战，你一人面对的不仅是魔王，还有千万魔族大军！”
“这怎么打！！！”
此时，其他的人也反应过来。
这样实力悬殊的大战，神主一人上，无异于送死！
纪雀看了一眼眼前众人。
这些人在人族，整个七州八荒，已经顶尖的存在了。
随便一人拿出来，都能镇守一方。
最弱的，也是曾经在修习院的她仰望不可及的存在。
这些年间灵气复苏，修炼速度大幅提升，许多修炼者迎来快速成长、突破。
可这些人，也只是人族。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忙。
只有一个身边的镜月。
除了两人，最高的修炼者也只是定世境的久清老师。
只有她和镜月，面对魔王带领的魔族大军……
纪雀一时间有些忧愁。
用什么赢？
“你也有大军。”
突然，旁边响起了温柔的轻声低语。
纪雀转头，看向镜月，目露茫然。
“我的大军？”她问。
镜月迎着她直视的目光，耳尖微红。
“嗯。”他点点头，“人皇一族自万年前神魔大战后隐匿，并不是为了避世，而是为了抚养活下来的神种。”
神魔大战，上场的都是能战斗的神魔。
魔族刚出生以及那些没有突破的魔种并没有上战场，神族亦是。
大战之后，神族用最后的力量封印了魔种，但神种，却交给了人皇一族抚养。
这万年来，人皇一族世世代代都为此而活。
当人皇一族预测到神主即将现世，便派了他出来寻找。
说是寻找，不如说是等待。
而与此同时，魔王也即将苏醒，异祟随之横行。
他出来，两个任务。
一是寻找神主，二是出手护佑异祟横行的人族。
一开始，他也以为纪凤是神主。
对她多有照顾。
自纪凤喝不了冰花茶，镜月便知，纪凤不是。
但神主的出世是有天道机缘，他无法干涉。
只能一直等待。
他是出世的神明，也是人族当世唯一的神明。
神主出世，与他之间定然有牵绊。
出现在他身边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一直等她。
等她苏醒，等她突破。
也等她出现在自己身边。
纪雀闻言，惊了一下，而后大喜。
也就是说，她身后也有成长了万年的神种族人！
但片刻欣喜之后，又冷静下来。
“神种突破了吗？”她问。
神种没有突破，也不是真神。
也上不了战场。
“突破了。”镜月道，“神种不同于魔种，魔种是被封印了，压制的修为的。”
“神种并没有被封印，这万年间，陆陆续续都神种突破。”
“他们，一直在等你归来。”
他们在等，人皇一族也在等。
他也在等。
日日夜夜，世世代代。
纪雀仰头，看着当头密布的黑云。
冥海深渊之上，终年黑云压日。
纪雀闭上眼睛，想要召唤他们。
神族的神明，会被神主召唤。
但召唤之后，并没有回应。
“他们在神址之下的结界里。”镜月看出了纪雀的意图，解释道，“那结界，是万年前神族最后的力量设下的。”
“设下了困住魔种的封印，也设置了保护神种的结界。”
“这结界会隔绝神息，他们无法感受到你，你也感受不到他们。”
神种都是神族最弱小的存在，若是没有修炼突破，别说妖魔，就是异祟都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为了让他们能好好成长，不被伤害，神族设下了这个结界。
他们在结界之中成长，等待主神。
而主神，在结界之外成长，也在结界之外历练。
待主神苏醒，就是他们离开结界的时候。
“那我要如何将他们召唤出来？”纪雀直接问道。
“两个办法。”镜月说道，“我带你回去，你可以破除结界。”
“不过人皇一族如今聚居在神址之下，去往神址的空间流速与人间不同，一日便是人间一年。”
“你与我去，来回最快人间也需要一月时间。”
闻言，纪雀直接问，“第二个法子呢？”
现在越长夜苏醒了，她带着魔族还不知什么情况，来回一月太久了。
她若是在这期间大开杀戒，她和镜月都不在，一月时间足够她血洗人间。
镜月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着纪雀，沉默须臾，才轻声道，“我带着你的气息回去，将他们带出来。”
“这期间，你可以守在人间。”
“好，那你带着我的气息回去。”纪雀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紧接着又问，“要如何将气息给你？”
镜月张嘴，欲言又止。
旁边的几人也认真看着镜月，等着他说话。
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他开口。
耳尖更红了，有些难以启齿。
寂生南心里一转，试探道，“一般的气息应该是不可以的吧？”
既然结界是万年前神族的力量设下的，其中那么多突破的神明都不能破除。
如果需要神主，而神主又无法亲临，那需要的主神气息必然不是简单的。
有了寂生南递来的话头，镜月便顺着他的话应声道。
“是的，一般的气息不足以破除结界。”他看向纪雀，“要与主神共生气息。”
“共生的气息？”纪雀听得更茫然了，“缚灵还是侍灵？”
“我让澜予跟你回去。”
镜月看着纪雀单纯懵懂的样子，又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不曾开过口的豸豸突然道，“澜予不行，要主子的道侣。”
他一语戳破。
话音落下，旁边的人都是安静下来不敢言。
目光不停转换在纪雀和镜月的身上。
飞快扫过，又飞快低下头。
道侣？
神主与镜月公子？
这这这……
突然而来的信息量要炸掉了他们的脑袋。
镜月没说话，看着纪雀。
耳尖的红蔓延到了脖子。
纪雀听得茫然一瞬，道侣？
什么玩意儿道侣？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纪雀就接受了。
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紧要关头，她不能离开。
“你直接告诉我，如何给你道侣气息。”纪雀问道，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缓。
也没有多少情绪。
好似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小事，无伤大雅。
镜月看着她无波无澜的模样，心中很清楚她的脾性。
公事公办的态度罢了。
他并不觉得难堪，也不觉得难过。
神爱众生，神主是，他也是。
“我们意念合一。”镜月很快调整了情绪，说道，“结了契，我身上便是你的气息。”
话音刚落，一直蹭着纪雀腿的大白虎突然站立起来，转眼便幻化成人。
还好身上披了件虎皮衣裳。
卷卷的头发下是一双亮晶晶的金黄瞳孔，虽与纪雀有差别，但却是天下最像她的了。
他性格娇憨单纯，开口便道，“姑娘，我跟你结！”
“我要跟你意念合一！”他兴致勃勃地说道！
意念合一，以后他就是姑娘，姑娘就是他！
豸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哥哥，你是兽。”
“兽怎么了？是兽我也是最牛逼的神兽！”澜予中气十足地道。
“可是你与主子已经结了侍灵契约，你是她的侍奉兽。现在要结的，是道侣契约。”豸豸耐心解释道。
“那我们解了契约，重新结道侣契约。”澜予说着，看着纪雀，拉着她的手恳求着，根本没有一点要脸的。
纪雀看向镜月，一指澜予，“跟他行不行？”
“让他跟你一起回去。”
镜月回道，“跟他结道侣契是可以的，但他不能破结界。”
神兽跟神明是可以结道侣契约，但神族设下只能由神主破除的结界，只有带有主神气息的神明才可以。
神兽是不行的。
一听不行，纪雀直接将拉着自己手臂撒娇的澜予头按住。
“别闹了。”她说着，对镜月道，“那就你与我，如何结契？”
镜月朝着纪雀伸出双手，“我教你。”他开口，声音温润如玉。
话音刚落，纪雀就将两只手放到了镜月手中。
“我的身体极寒，你可受得住？”即使知道对方是神主，清楚纪雀是不会被他身体里的寒力伤到，但他还是担忧地先问了一句。
“你只管放心做。”纪雀开口说道，“有我在，不必担忧。”
镜月点头，应声道，“好。”
而后，纪雀便感觉一股力量便牵引着她进入了镜月的身体之中。
寒冰一般的身体里，是经年累月的沉疴痼疾。
不说人族，就算是神明的气息，进入他的身体也会被这极寒的气息冻伤。
这……不知是多少年来受到的无法治愈的伤害累积而成。
几乎已经摧垮了他的身体。
作为人皇一族的主心骨，又出世成为人族第一个神明，镜月承担了太多。
他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纪雀被带领着在镜月身体里游走，最后汇入丹田。
一路而来，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镜月身体的艰难和痛苦。
若不是他刻意压制，旁人怕是随便碰他一下都能被冻成冰雕。
纪雀顺着镜月的牵引，感受到他体内的极寒之气，便有些不忍。
随着自己气息在他身体里游动，她释放出气息修复他体内的严重旧疾。
纪雀作为神主，体属极阳，与天同齐，与日同光。
镜月身体本就伤痕累累，体内阴寒之气几乎将他毁灭。
到如今，也只是吊着一口气，还强行压制着体内的寒气，以免误伤旁人。
常年的压制也让他身体几乎到了极限，时时刻刻如同在刀尖过活。
忽而，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流窜到了体内。
直到他带领着纪雀的气息到了丹田。
而与此同时，他的气息也到了纪雀的丹田。
丹田交融，交融的那一刻，整个身体的寒冷被驱散，他被前所未有的温暖包裹。
太多年的寒冷让他已经丧失了对温暖的感觉。
早已忘记了温暖是什么。
这一刻，他的身体无比通畅而舒服。
丹田交融，有烙印印进了丹田之中。
镜月脸色潮红，身体微微颤抖。
久违的阳光照进寒潭，光与冰雪相融，无声无息。
如同甘霖没入龟裂的旱地，千疮百孔的土地开始焕发出青绿，万物复苏。
细汗从他鬓边滑落，黏腻又缠绵。
印记烙下，交融的丹田分开。
镜月睁开了眼，眼里是一片潮红。
纪雀睁开了眼。
眼里是一片清明。
旁边一众人看得面红耳赤。
他们就这样……水灵灵地亲眼见证了神主结婚契？？？
啊……这……
修炼者结为道侣夫妻，都是极其私密的事情。
必然会关着房门两人悄咪咪地做。
神明么……没见过，但从前想来也以为是差不多的。
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就这样、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神明在面前交融、结契……
咝！
不仅是傻愣，还有疑惑。
神明的道侣难道与修炼者不同？
神明连道侣也是清清白白的？
这……不太好理解。
但或许想来神明不与旁的修炼者一样，也是情理之中。
思绪纷飞间，镜月公子和神主已经结完了契。
看着眉眼清明没有一丝情欲的纪雀，他们心中暗暗唾弃自己龌龊！
神明怎么能跟凡人一样？！
自己真是思想龌龊！
纪雀收回了手，便看向了豸豸，“你护着他回去一趟。”
“速去速回。”她又接着嘱咐道。
方才她顺带探查了镜月的身体，其中旧疾实在太重，虽然顺手帮了他，但也不知多久才能完全修复。
召唤神族过来与她汇合实在是太重要的事，出不得差错。
镜月太虚，她不放心。
豸豸是神兽，护着镜月来回一趟，她也安心些。
可这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才结成道侣，就这般护着镜月公子了呢。
啧啧。
但没人敢将这调侃的笑意说出来。
只有澜予，手朝着纪雀一伸，一脸兴奋又期待：“姑娘，他结完了，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