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狂热的如同走火入魔般的镇民，陈远轻叹口气，以一成功力发动【踏雪】。
再配合霓裳的宝器冰妖之腕，掺杂进洗涤心魂的功效。
“哗—”
天穹中又重新飘起雪花，但只有老槐树前这一小片地带。
万千雪花带着些薄透的荧蓝色，颇有些清新意味。
狂热的镇民们在浇到雪花之时，眼中诡异的痴色消退了几分。
陈远思索片刻，导致镇民们如今变成这副模样的，必然有术法作祟，但他却查找不出源头。
无奈，陈远出声道：
“大家都散了吧，我不是什么仙人，也没办法给你们什么仙缘，更不可能让你们长生。”
听到陈远的话，有大半镇民的喧闹逐渐压低，他们的神态也逐渐恢复。
有效果。
就在陈远准备再说些什么时，远处传来一道喝骂声：
“你放屁！”
陈远偏头望去，瞧见了个熟人——张屠户。
只是微微一瞥，陈远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继续催发着【踏雪】。
“什么狗屁仙人！将仙法藏着掖着，你也算是仙人？！”
张屠户依在木门边，眼中透露着与其他镇民不同的诡异。
陈远陡然间察觉出了不对。
“轰——”
一声炸响，陈远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便掐住张屠户的脖颈举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张屠户被这怪力吓得菊花一颤，没有气力的双腿胡乱踢着。
陈远眼中白茫茫一片，似有无数雪花飘扬。
“你…不是人。”陈远给出了自己的审判结果。
张屠户憋得青紫的脸上浮现出怒气，结结巴巴地骂道：
“去…去你妈的…疯乞儿…你才，不是人…”
陈远眼中的白色褪去，他一拳挥出，猛然砸在张屠户的肚子上。
“噗——”
张屠户倒飞而出，砸翻了半面院墙，他口中满是鲜血，但还能挣扎着坐起。
“你……疯乞儿，你敢杀我！我四舅姥爷不会饶了你！他才是仙人！真正的仙人！”
陈远看着大口吐血的张屠户，眼神冰寒到极点。
他已经确认，张屠户并不是正常的凡人。
方才这一拳他使出了万斤力道，换作没有修习过的普通人早已成了一滩烂肉。
但这张屠户仍能坐在废墟里叫嚣。
联合镇民们的种种异变，陈远觉得，这张屠户必定脱不了干系。
但观这张屠户一丁点内力波动也没有，肉身却还能如此抗揍，那出问题的……一定是神魂！
陈远未有修习神魂的功法，只有一身杀招，一时半会也瞧不出张屠户的问题。
他站在原地沉思，却见方才跪拜的人群中有一男一女窜出。
二人扑到张屠户身边，痛哭流涕。
“姓张的！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和幺儿还怎么活啊！”
妇女抱着张屠户哀嚎，而那年岁不大的男人指着陈远的鼻子骂道：
“你是个狗屁仙人！枉我方才还拜你！你为何对我爹一个凡人下手！你不是仙人！你是魔！是魔！”
陈远没有理会，只是静静思考着张屠户的问题。
随着【踏雪】的不断作用下，镇民眼中的癫狂也逐渐消退。
经过方才一连串的变故，他们也有了些别的心思。
“这陈上仙心眼也太小了吧，这才刚醒，就对张屠户下这么狠毒的手啊？”
“是啊，这张屠户虽然前些年有些霸道，但自从瘸腿以后多安分啊，每次切猪肉都给我多个半两。”
“陈上仙这一下不得给打死了？”
“还说什么仙缘，真像张屠户说的那样，狗屁！保不齐我们再求，一会也会被一拳打死！”
“哎，说不定就是疯乞儿突然得了什么仙人的宝物，空有仙法，根性还是那么劣！”
“对对对！”
镇民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几乎是都对陈远的怨念。
一旁思索根源的陈远摇了摇头。
这就是人性么？
他不想解释什么，一是觉得没有必要。
二是觉得就算说了，镇民们也不会懂。
但跟张屠户的妻儿讲，应当不算坏事。
陈远上前一步，瞬息出现在张屠户的儿子面前。
正破口大骂的男人突然止住了嘴，一脸惊恐地看着陈远，
“你，你要干什么？！”
一旁的妇人也是一惊，赶忙跪下给陈远磕头，
“陈上仙，幺儿还不懂事，冲撞了您，求上仙饶过幺儿，您可以收走我的性命！”
陈远皱了皱眉，道：
“我并不想取你们的性命，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张屠户，他已经不是人了，他若存在一天，这镇子便不安稳一天。”
“砰——”
“不！！！”
妇女嘶哑了喉咙，却还是没能阻止陈远的拳头落在了张屠户的胸口处。
“铿——”
两柄飞剑纠缠在一起，发出脆响。
白衫中年人微微一笑，看着长髯老者，道：
“张宗主，怎么回事？怎么今日的飞剑如此无力？连我都能抵住你了。”
长髯老者收回飞剑，眼中光芒闪烁。
他轻抬手，吸来一女侍。
“尔之神魂，换吾灵眸。”
“轰——”
壮阔的大殿上卷起一阵黑雾。
一片黑雾化作人影瘫坐在地上，一片黑雾化作一个凝实的拳头捅向倒地之人的心脏。
“哗——”
黑雾散去。
长髯老者将手中已经化作干尸的女侍随手抛出，眼中怒气升腾。
“张宗主？发生何事了？”白衫中年人赶忙问道。
“有人，对我的‘眼睛’出手了！”
白杉中年人一怔，稍后才反应过来，
“您是说，看管槐仙精元的……眼睛？”
“嗯。”
长髯老者鼻中吐出两团浊气。
中年人也是焦头烂额，大骂道：
“哪个不怕死的敢对‘眼睛’出手！张宗主，你的‘眼睛’不是有你心魂之力的保护么？”
长髯老者喉头动了动，道：
“边陲小镇，内壮武者且寥寥无几，谁又能破本宗留下的神魂之力…此人敢对‘眼睛’动手，且能够让留在那的神魂之力察觉到死亡威胁，想必此人也有小宗师的境界。”
“区区小宗师！张宗主！请让我逮到此撩后将他扒皮抽骨，炼成人药，以解我心头之恨！”白衫中年人额头青筋暴起，已是十分愤怒。
长髯老者闭着眼睛，沉思片刻，才道：
“今早时分，吾之神魂已然感应到槐仙精元即将结出……本来需二十年光阴，但才过了一半，仙槐精元便已要成熟，真是怪哉……也不知这十年发生了何变故。”
长髯老者抬起宽大的袖袍，其中飞剑掠出，转瞬间绞杀大殿内其他侍女，而后才道：
“赵门主，四门这些年来动荡不断，你且愿与我一起去收了槐仙精元，待炼化后，你统四门，我收三宗，这时平州今后，便由你我二人说了算。”
白衫中年人连忙拱手，“求之不得。”
…
狗尾镇。
陈远拳头落在张屠户胸口前一寸处停住。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看着陈远下一步动作。
陈远站起身，道：
“你非人，连自己都不知，也罢。日后，你会看到真相的，既然想做个可怜人，那我成全你。”
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语，没人能懂。
妇人连忙道：“多谢上仙不杀之恩！幺儿，你也快谢过上仙！”
张屠户儿子依旧站着，脸上满是不屑，“听到我爹搬出了四舅姥太爷，你就吓得不敢动手了，狗屁仙人，怂包一个！”
镇民们听到这番言语，也都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所谓的陈上仙也不过如此，张屠户搬出了真仙人，他疯乞儿，也是怕得不敢动手。
张屠户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他看着居高临下的陈远，不禁笑道：
“狗屁上仙！你个疯乞儿还装上大尾巴狼了！待我四舅姥爷亲临时，必定让你付出代价！疯狗一条！”
陈远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他不必多费口舌。
寻小黑子要紧。
镇民们见陈远渐渐走远，也都是嗤笑成片。
“哎呦，这陈上仙怎么溜了啊！”
“还不给我仙缘，怕是自己狗屁都没有，哈哈哈！”
“别说了，一会疯乞儿急了打我们怎么办？毕竟我们背后可没有真上仙，哈哈哈！”
“害老娘带着儿子十多年拜了这么个货色，真丢人，我呸！”
“呸！”
在众人的唾骂声中，柳家父女也赶到。
他们瞧见了陈远的身影已经远去，直到融进雪地。
“陈哥……”
柳寻恍惚片刻，她望着陈远模糊的背影。
只觉得孤寂、渺小。
像极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