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后的一路上，顾念笙都在碎碎念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这也让其他人放下心来——
看来这货当真没变，并没有惨遭某位神秘强者夺舍。
毕竟先前她那副状态和实力，跟本人的反差实在太大。
当然会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不好的方面……
总而言之。
这一趟“押解俘虏”的任务，到底还是圆满完成。
抛开顾念笙因为自己的高光表现没有被记录下来，失去了反转自身在网络上的口碑，从而有些郁郁寡欢的那点子小矫情不谈。
其他人心情还是相当愉悦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队伍里还有那么一个人，不仅没法说是愉悦。
甚至于连与之相对应的种种情绪，都几乎完全丧失掉。
但他却并非是类似于剑尘无情剑道的那种状态。
反而纯粹是短时间内受到的震撼太多，从而思维混乱到了开始自闭的程度。
咱们说的这个人。
便是那位自废双耳才堪堪从二阶段诡异手中侥幸脱逃，被顾念笙等人的强悍惊得几乎道心破碎，最终沦落为第二安全区战斗结束后的添头——
被称为十字教圣路易护教骑士团明日之星的——小青年埃荷马尔！
嚯，前摇有够长的。
不过倒也还算贴切。
其实从此子先前的种种表现来看。
他虽然是十字教派来执行任务的先锋，甚至直白点说，都能评判为特殊类型的间谍。
但一来，他们那个直播的任务实在是执行得太过拉垮。
可以说完全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就一个魔女雪莉还算兢兢业业，圣骑士和猎魔人简直完全就是在糊弄了事！
其次，虽然他为人教条了些，但他先前却也因为身边那些教徒同伴的惨死而心生动摇。
总的来说，差不多就是一个将“老实人”的条子贴在脑门上的小青年。
至于他隐隐将管理局的人，乃至于顾念笙等神州超凡者视作对手的心态。
其实也再正常不过了。
你不能指望一个从小就被十字教洗脑，一直洗到几乎连自我人格都快要不复存在的孤儿。
能以客观辩证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
反倒是他心中对于那恶心信仰的动摇，却恰好反映出了，这娃还算有救。
所以说年轻人多受点挫折也并不完全就是坏事。
若是这次在神州的这种种遭遇，能够将十字教二十多年如一日施加在他心中的那些枷锁去除掉。
谁又能说，这不是他本人的一番造化呢？
虽然变成聋子似乎的确残酷了点也就是了……
一路欢声笑语，埃荷马尔反正是格格不入的扮演着死尸。
旁人也不在意。
随风点破了他的身份后。
谁会关心他这么一个“间谍”的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对劲？
甚至刚刚得到了新外挂的顾念笙还有些跃跃欲试哩！
该这“龟孙”大闹一场，也好再试试本小姐的剑是否锋利不是？
到底是让她失望了。
直到一行人回到一号安全区之内。
并将埃荷马尔投送到临时作为“监禁室”的空房间里。
这个满脸破碎感的异国小帅哥，愣是连眼皮子都没抖一下。
就像是那种认了命的死鱼。
眼睛里就连“诡异的光”都没有了……
顾念笙她们如何去报备、休整，咱们就不必多提。
顺着随风监视器上的画面。
重点啊，还是得落在埃荷马尔身上。
比起维瑟米尔，埃荷马尔受到的待遇理所应当的有着巨大的差别。
尽管都是俘虏。
但咱们已经知道。
那位猎魔人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算得上是借着明面上的俘虏身份，来达成促使猎魔人公会与管理局取得良好沟通的本来目的。
甭管这事最终能不能成。
但哪怕只是看在他献出的那些个猎魔人隐秘知识的份上。
管理局都没有太大的理由苛刻待之。
而与之相对的，埃荷马尔就不一样了。
十字教的人，在民间或许算不得什么。
但在超凡界，绝对是走到哪瘟到哪的瘟神。
除了他们自己的地盘以外，在有着独立自主能力的国家和势力之中，完全就是人嫌狗厌的玩意儿。
神州，当然也是这嫌弃他们的其中之一。
可以说，仅凭埃荷马尔的身份。
随风没有上来便给他安排一套十大酷刑开开胃，都是看在现在条件艰苦的份上格外开恩。
而现在嘛。
他便正是打算先行观察一波。
看看这小子是别有用心之下装出来的愁眉不展。
还是果真三魂尽丧，好是个一清二白的沦落人。
不过无论随风怎么想。
至少在他整整三十分钟眼都不怎么眨的观望中。
埃荷马尔算是“熬”过了这“望闻问切”的第一关。
只见他来时是个什么姿态，如今却还是那副模样。
缩手缩脚，眼中无光。
圣骑士举世闻名的骄傲全然没有了影子。
好端端个帅小伙，硬是成了个失魂落魄的活石雕。
不等啦。
他要真有这等演技，随风还懒得跟他耽搁呢。
大大咧咧拍门而入。
身边半个人也不带。
对付维瑟米尔的那套，又被随风拿了出来。
面上神色虽不曾有半点改换，但那气势一出，谁不惊他一声“黑面神”？
砰！
响亮拍桌声，到底还是引起了埃荷马尔些许的注意。
涣散的目光重聚了片刻，却又在眨眼之间消散无踪。
“圣骑士是吧？你的事儿犯了！”
……
随风的手段，咱们不看也都能猜到，便不在这上面太过画蛇添足。
倒不如深入这圣骑士的内心，瞧一瞧他心灵上究竟发生着何种蜕变。
也不枉龙一亲自化身“随身老爷爷”，冒了所谓圣灵的名头，在他身上费的这些苦工。
说起龙一……
可怜兮，埃荷马尔如今唯一的一个指望。
或许便只有这假冒的圣灵大人了。
何以见得？
从他现在内心中下意识发出的祈祷，便能得知。
昔日被他奉为救主的所谓“天父”“我主”。
在如今完全没有了出场的戏份。
取而代之的祈祷对象，却是这相识不到一日的“圣灵”——
“圣灵啊，迷途的羔羊，与圣路易之名的继任者需要您的指引，万望解惑……”
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也别怪他懦弱。
二十来年尊崇信仰的神，却不能让他克制恶魔，拯救生命，只能让他懦弱的蜷缩在神像下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但也正是这些让他绝望的恶魔，却被一群完全的无信者轻易料理，就连一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憨傻少女，都比他这位所谓的圣骑士更加具有执行正义的力量！
这种堪称“亵渎”的下意识对比，或许还能让他立刻开始惭愧于自身的不坚定。
但谁让“圣灵”又如此恰到好处的冒了出来，并准确的为他指引了一个得救的方向呢？
教廷里高高在上的那些老爷们要是知道了此事，准会立刻跳起脚来告诉埃荷马尔，“你这是受到了魔鬼的引诱！”。
然而只要是有着求生意识的正常人，都不会拒绝接受这份离奇的馈赠。
换个角度来讲。
埃荷马尔要真是一个脑子里只有信仰的木偶，他也不至于听从龙一的指引，主动寻来这边当了个俘虏。
他心中仅剩的那一丝丝尚未被信仰磨灭的人性。
才是他如今痛苦的根源。
怀疑信仰，便是怀疑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
他的确有些后悔了。
即没能坚定的将信仰维持到最后，对生命的渴望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丑。
可就算是如此，却连“堕落”，也“堕落”得不够彻底。
如果那圣灵果真是一个引诱人心的魔鬼，那为何……
“所以你是在质疑我？”
龙一冒头了。
打断了埃荷马尔内心世界的波涛汹涌。
说来也怪。
这些所谓的十字教虔信徒，思维最是容易走上极端。
感受着他心灵世界中，不断传递出来的“解脱”之意。
龙一已经明白。
这货到底还是将自己当成了特意来蛊惑他的恶魔。
现在这是在渴望着完全的腐化，好不至于让自己沉浸在信仰崩塌的痛苦之中。
此情此景，简直可以说是报应了。
十字教对信仰的病态偏执，反而最是容易养出这种非黑即白的蠢比青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忠诚的不绝对，就是绝对的不忠诚！
你瞧瞧你瞧瞧。
有了这样的对比，便足以体现出“中庸之道”是何等的智慧！
龙一不再耽搁。
却也难得的有了些纠结——
是顺着埃荷马尔的自我脑补，果真就替他圆了“堕落为魔”的猜想呢？
还是老老实实按原定计划走，打造出又一个假模假样的“人间天使”？
啧，此事，还当真有些不好抉择了。
好在龙一并不是个矫情人。
片刻的思索后，他便得出了答案。
自己不是眸海温涟和压力怪那种善于耍战术、惯能巧机变的角色。
变故整多了，最终头疼的还是自己。
尤其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的话，搞不好还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所以恶魔什么的，还是算了。
看这小伙模样也算周正。
养成个神州本土的“天使”，也算是物尽其用……
那便这样定下吧。
“圣光会指引你的道路。
坚定你的信仰，承圣路易骑士团后裔的荣光。
吾于此宣布，属于你的圣光试炼，便在此刻展开。
孩子，不要迷惘，不要悲伤。
以圣光之名，百折不挠！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