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王并不是一头真正意义上的龙。
前面说过。
这些香火神明。
其根源，都是来自于老百姓的某种期待。
或是“平安”、“丰收”、“富贵”、“家和”等等。
诸如此类具有正面意义的祈祷。
再加上一些合理的幻想。
诸多其实并不真实存在的元素。
在得到了天道的应允后。
便诞生出了这些，完全活在百姓脑海中的神明。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香火神明，跟邪祟其实相当类似。
只不过。
邪祟大都依托于恶念而存。
但神明，却是完全为了满足百姓的期待而生。
就好比那个在短短一周时间内，便收获了几乎全神州信仰的“财神系列”——
真是系列。
文财神武财神正财神偏财神准财神……
甚至连略显奇葩的招财猫，以及金蟾、貔貅等摆件具象而成的小神。
都在民众们对“发财”的向往中。
不断刷新着其存在的上限，并为了合理的满足人们对“发财”的愿望。
而孜孜不倦的努力着。
别的不说。
在这些财神的加持下。
搞不好神州还真能迎来一次意外的经济腾飞！
毕竟，就在三天前。
骆驼国毅然决然的断绝了其与西国常年维持的石油西元协议……
好吧，好像有点跑题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以财神们为例子。
便不难理解。
类似于海龙王这样的香火神明。
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机制存在，并贯彻其存在的意义。
……
“敬禀神灵，五方聆听。
今有善信禀礼之人来表孝心。
文老板季姓名温涟者。
奉鎏金尊驾白玉车马一套敬献海神。
又施菜饭肉酒福糖寿茶百席告慰黎民。
其善可表，其诚可嘉。
……”
庙祝带着腔调的唱词。
哄得眸海温涟有些犯困。
礼也送了，席也摆了。
那么大一串的唱词。
所为的，不过是求一个“接见”的圣杯而已。
不过老实说。
这价长得可有够快的。
前不久。
蛟龙兄弟为了寻一丝线索。
便已经来这里摇过圣杯。
那时候，他们也只不过是花了几千块钱买了柱当日的头香罢了。
但这次。
要不是那套鎏金尊驾白玉车马的工艺品，其实是眸海温涟自己动手炼的。
这全套下来，没个几百万还当真搞不定。
虽说被神明接见，肯定会比“问个卦”要高端些。
但即便如此，也大抵能够看得出来。
香火神明的地位。
当真是膨胀得有些过于迅猛了……
不过这倒跟眸海温涟没什么关系。
他现在，就只等着那个老得像块树皮一样的庙祝完成他们繁琐的仪式。
然后过来通知他，“神灵同意接见”便可。
至于海龙王会不会不愿意见他？
呵呵。
那便属实是有些瞎操心了。
事实正如温涟所料。
尽管香火神明受百姓意志的影响，并无太多的主观思考。
但无论如何，祂也不可能会将一个正儿八经的正道修士拒之门外。
话说其实眸海温涟不愿意走那一套繁琐的流程，海龙王大概率也不会抗拒与他交流。
不过多遵守一点规矩，并不是一件坏事。
尤其是在面对，几乎完全是靠着“规矩”存在的香火神明之时。
……
“来了呀？”
“嗯，来了。”
见面时的招呼，并没有庙祝们的仪式那样玄之又玄。
反而就像是一次极其平常的走亲访友。
而令眸海温涟有些意外的是。
他面前的海龙王，并不是以当日阻止了闽城大爆炸的龙王形象出现。
那团朦胧的光影。
看上去。
反而更像是一个温婉的女子身影。
“请不要介意。
在闽城百姓的传说之中。
我也并不是以单一的形象出现的。
这具化身，便是闽城西南地区民俗传说中描述的我。”
听着海龙王女士温婉的声线。
眸海温涟不得不承认。
这些香火神灵所谓的神性。
是当真有点东西的。
仅仅只是听着这平和的话语。
他前些日子积累起来的疲劳。
便立刻荡然无存。
这效果，简直跟自家宝贝徒弟的孝心按摩有得一比了！
“呵呵，来之前。
我也是做过功课的。
自然听闻过您以女神之面貌救苦救难的传说故事。
当然不会觉得意外。”
听他说完。
光晕中的女子，或者说女神。
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好。
起先我正是担心自己那龙形的狰狞面目会怠慢了贵客。
这才改换了这般面貌来见。
只是刚刚才又想起。
你毕竟只晓得我叫海龙王。
贸然换了这莫娘的形象。
搞不好反倒更显唐突。
既然你听说过我的故事，终于是让我放下了心来。”
莫娘——海龙王女子形象的自称。
祂这番絮絮叨叨的话。
完全叫人无法生出厌烦。
因为听上去，就跟一个自家的和蔼长辈完全没有两样。
对此，眸海温涟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在闽城人民的各路传说中。
早就将莫娘塑造为了一个充满着母性光辉。
以大爱关怀着所有海民的伟大女神。
真正令眸海温涟有些不适应的。
却是莫娘过分尊敬的态度。
“难道这是金丹修士的特权？”
眸海温涟心里笑了笑。
莫娘却先一步答了出来：
“一是敬你内外如一，善心贯彻始终。
并不是以个人的利益，才有了庙祝所言的那些种种善行。
其二嘛。
小神虽然懵懂。
却也晓得，流云观高徒是值得尊敬之人。”
好家伙，这次，眸海温涟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先前便是因为自家师门的名头，将魁给唬住，成了自家的保安队长。
现在更是引得这位，其自身本就值得尊重的香火神明。
如此另眼相待。
讲真……
“祖师爷们啊，你们究竟干过些什么大事啊？！”
好吧。
现在并不是一个琢磨师门丰功伟绩的好时机。
眸海温涟与莫娘好生客套了一阵后。
便迫不及待的。
直入主题。
“莫娘大人。
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晓得您是否知道。
简而言之，我是为了这几句诗文而来。”
没有废话，眸海温涟话音一落。
便将自己抄录的那四句打油诗。
向着莫娘递了过去。
后者接过之后。
沉吟了半晌。
随后，开始有节奏的点头。
如此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
莫娘才抬起头来，缓缓应答。
“如此看来。
那位狗牙山下的尸王。
已经回归正道了吧？”
眸海温涟笑着点了点头。
“魁前辈性格跳脱，但到底只是心性烂漫，洒脱不羁。
现在，正于小子我入世后所创的产业中。
充当一名基层的劳动者。
我想，这应该的确算得上是回归正道才是。”
莫娘听完，也跟着笑了起来。
“嘿嘿，如此看来。
小神我也算是成就了一件好功德。
也不瞒你。
当日那几头小蛟前来寻求那些恶徒乱党的线索。
小神我却撒了个小慌。
一来，是不愿见他们平白伤了性命。
二来，便是希望那尸王能够抓住机会，不至于堕入邪道。
成为这世间的又一祸害。”
眸海温涟瞪了瞪眼睛。
好家伙，原来蛟龙兄弟那几卦圣杯，还是假冒伪劣产品！
果然是便宜没好货……
当然了，这都是他在心底里开的小玩笑。
实际上，眸海温涟却正在借着莫娘的这几句话。
敏锐的察觉到了几条关键信息——
首先，其实在之前，海龙王便已经察觉到了【百家总盟】的所在。
至少也是个临时聚集地的所在吧？
总之，蛟龙兄弟完全是在海龙王的引导下。
才误打误撞的跑去当了魁好一段时日的“奴隶”。
从而错过了真正关于【百家总盟】的线索。
其次……
在海龙王的判断中。
即便是那五头同样已经达到了金丹级的化形蛟龙。
竟然也有陨落在【百家总盟】手里的风险！
且这风险还不低。
如此一来，便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那群贼子的实力了。
……
眸海温涟思绪电转。
很快便将这些思维发散后的成果，一条条的记在心中。
而他嘴上，却再一次问起了。
关于那后三句诗文的含义。
莫娘也不拖沓。
纤细的手掌抬起，在空中伸指一点。
一盘明月一般的镜面。
便凭空浮现出来。
“南黎那边的事，并不在我能看到的范围之内。
或许你得拜会当地的神明才是。
但后面这两句嘛……”
镜面上。
“不渡五洋移魂岛”这几个大字。
如同墨汁一般晕开。
化作了一幅美轮美奂的工笔水墨画。
翻滚的海浪中，一叶孤舟远渡重洋。
向着云雾中的一座孤岛艰难驶去。
然而自然的伟力何其雄伟？
画面中，那孤独的小舢板，已经被巨浪遮蔽了天光。
眼看就是一个粉身碎骨的必然结局。
然而就在这时。
尚在远方的那座孤岛。
像是飘行在云端一般翩然而至。
行动时轻若鸿毛的姿态，却以泰山压顶之势。
将这片不平静的海域悍然镇压……
“不渡五洋，实乃五洋之外非人所及。
移魂换魄。
仙魂渺渺无所寄托。
季先生。
你会为了成仙，而放弃活着的真实吗？”
莫娘那温婉的声线。
在这一句话都染上了一丝寒意。
鬼气森森。
只是笼统的暗喻了一番。
便已经让人遍体生凉。
“原来如此……”
眸海温涟收敛了笑意。
恳切的问道：
“莫娘大人，如此看来。
那第四句诗文。
恐怕您也……”
“说不得，说不得啊。”
莫娘叹了口气。
“要想继续追查，恐怕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这属实令小神惭愧。”
“您切莫如此。”
眸海温涟笑了笑。
“毕竟，我可是流云观的弟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