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顾昭惜到底是在开口问谁的时候，沈慎行悠然向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的开口做出解释。
“这些日子京中所发生的事情，臣都已经写在奏折上了。”
他把手中的奏折交给一旁的太监，福寿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来，又递给了顾昭惜。
顾昭惜压根儿没有想向大家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安排谷雨代替她留在京中，纤长的手指在奏折上的字迹上划过。
“五皇子勾结华妃母族谋反，鸩杀先帝了啊。”
话语中的淡漠就好像是皇帝不是她的父皇。
沈慎行向前一步直接跪下，“是，此事满朝文武皆是见证，而且朝廷中还有很多大臣被五殿下关押，是赵老将军和三殿下拼死将众人救出，只可惜没能将先帝救下。如今五殿下被关押在大理寺，在混乱之中先帝并没来得及留下遗诏，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按照规矩，皇太女殿下继承皇位，亦是众望所归。”
他轻轻巧巧的避开了顾昭惜在关键时刻出京的事情，三言两语又把这件事儿交代了出来。
顾昭惜点头，“谋逆啊……不过，五殿下也是被母族蛊惑，废为庶人吧。”
“不可！”
沈慎行厉声阻止，“陛下，您心善，也顾念着手足亲情，但是臣还有话要说。”
“当年科举一事，背后有五殿下的手笔！五殿下不顾及手足，捏造事实，险些误了当年多少读书人的前程，也害得苏老太傅蒙冤惨死，臣请求陛下还苏家清白！”
顾昭惜面色不动，“你可有证据？”
沈慎行这时候既然已经把戏台子搭起来了，就算再多的人小站出来阻止自己，也一定要把这出戏唱完，“臣手中没有证据，但是却有证人。”
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走奸臣的路子，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顾昭惜的人，现在不管开口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而且还有可能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哦？”
“大理寺少卿苏玉是此事的证人。”沈慎行在他们还没有从南疆回京之前，就已经在私底下和苏玉沟通过了，他没有强硬的要求对方在这件事情上做假证，只是把自己手中所有的证据都摆上来。
大理寺少卿苏玉是名副其实的孤臣，从头到尾效忠的也就只有皇帝一人，在位多年未曾结党营私，也没有和朝廷中任何一个皇子公主有过私下交往。
最重要的是这位大理寺少卿曾经在先帝想要赐婚的时候公开拒绝了，后来又不止一次将二殿下抓进大理寺，他现在开口有着绝对的公信力。
苏玉定定的看着顾昭惜，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走了出来，“臣大理寺少卿苏玉，有本要奏。”
“苏卿。”顾昭惜话语中带了几分鼓励，她之前虽然有过暗示，但从来都没有提出过任何明确的要求，如今也想要看看苏玉到底能够做到哪个地步。
苏玉先是对顾昭惜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一字一句万分清楚的开口。
“臣要参的人是先帝。”
这话说出来之后，满朝哗然。
大臣们虽然都知道先帝之前刻意让自己的几个皇子和公主互相争斗，也是为了能够从这些人中选出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一个。
但这毕竟是皇家的事情，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能够不搅进这摊浑水就已经够不错的了，这姓苏的现在是疯了吗，怎么敢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你可知……”
顾昭惜的话还没有开口说完，苏玉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打断，“臣愿意为了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只求陛下听臣说完，臣愿意承担所有罪名，甚至以死谢罪。”
以奴告主，以臣告君都是大罪。
顾昭惜示意他可以开口去说了。
“臣能够一路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全部仰赖先帝提携，作为先帝近臣，臣知道很多重要的事情。”
“当年二殿下被刺一事，臣正巧在现场，后续先帝也将调查的任务交给了臣。”
顾恒原本沉默的站在一旁，但这个时候听到苏玉提起当年的那件事情，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作为当时事情的主要经历者，相信陛下知道的内情和臣差不多。”苏玉知道今天开口说出来这些事情之后自己的试图估计也就止步于此了，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但是当年他在赐婚的时候走错了一步，如今至少要为了心里的那个人勇敢一把。
“二殿下常年征战沙场，身手过人，绝对不可能被简单的杀手暗算，却伤成那个样子，但根据大理寺事后调查，沈谨言夫妇以及南伯侯世子何浩然能够调动的人手绝对无法让二殿下险些丧命。”
“臣亲自检查了现场杀手的尸首，除了在部分杀手的身上发现了南伯侯府的徽记，还在一些杀手身上闻到了龙涎香。”
顾恒狠狠的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没有办法逃过这一劫了。
苏玉面无表情的开口，“龙涎香是御前的贡品，当时全天下只有先帝一人可以享用，身上能够沾染如此重的气味，自然是长时间停留在先帝身侧，而那人又是袭击了二殿下的杀手。”
“臣向先帝复命时，先帝承认了安排杀手取您和二殿下的性命，并要求臣将此事烂在心里，所以大理寺便以沈家夫妇和南伯侯世子勾结刺杀结案。”
“当年科举一事您险些担上舞弊的污名，最后是苏老太傅主动站出来承认了莫须有的罪名，才让这件事情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揭开，此事背后也和先帝有脱不开的关系。”
“先帝刻意表现出信重您，甚至不止一次对剩下的几位殿下说日后要把皇位传给您。您曾经对户部下手，断了五殿下一臂，五殿下也因此产生惶恐，怕您真的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于是便借着您对他的不设防，在科举之前以功课为名请教您，偷了您的手稿，后续做出栽赃嫁祸一事。”
“臣愿以性命为证，让真相公之于众！”
苏玉先挑了两个最重要的事情开口说出来，这两件事情是自己亲身经历的，而且也亲手参与的，他除了参先帝，还参了顾安、顾恒、顾容，以及他们手下的一众势力，最后包括他自己。
“臣蒙先帝大恩，但今日却做出如此悖逆不道之事，臣愿以死谢罪，但希望陛下能够还无辜之人清白！”
苏玉开口说出这些话，其实自己也是有私心的。他希望顾昭惜能够坐稳这个皇位，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前途来给她铺路。
他做事儿心细，甚至在先帝命令他把当年刺杀的那件事情埋下去时，还特地留下了人证和物证。
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为先帝翻案，甚至除了顾行简和顾昭惜以外，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被拉出来骂了一通。
苏玉最绝的是拿了这些人身上最不能饶恕的事情来参，逻辑周到严密，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他们辨别。
现场所有的大臣都知道这个时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顾昭惜能够顺着苏玉递下来的台阶稳稳的坐在皇位上，所有的骂名都由先帝来担。
甚至苏玉还给了顾昭惜光明正大的杀顾恒、顾安、顾宵的机会，不会有人骂她一句。
这些话让他说出来，可比让沈慎行说出来要更有信服力，毕竟这位小苏大人是出了名的性情刚直，这可是在朝为官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
沈慎行面带微笑的站在一旁，将在场所有大臣脸上露出来的震惊神色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