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不造作

宋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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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饭 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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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语迟有些不好意思,似有歉意道:“我不知道今天是您的生日,就赶紧临时订了一束花,希望您会喜欢。”

林莞尔惊喜地笑了,眼睛里情意绵绵,“这么一大束鲜花!上次收到鲜花还是毕业那天呢。”她俯身拂过鲜花柔软的花瓣,深深地吸入那迷人的花香。

裴语迟看着她的笑靥,心想自己这个随意的举动倒也让她这么高兴。

她一朵花似的笑靥在他眼前绽放,和煦如春日暖阳,让他觉得今天的邀约似乎也没有那么唐突了。 心中竟涌起一丝歉意,自己刚才的冷漠倒似多余。

林莞尔抬眼望向裴语迟,眼波流转,柔声道:“谢谢您!我很喜欢这束花。”

裴语迟会心一笑,“生日快乐!”

裴语迟有个习惯,他只会和他交情深厚的人一起吃饭。随便吃一顿,可能会给他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多年,除非是大学时那永不褪色的白月光叶晚棠,或者像希雅那样高洁纯真,一瞬就在他心上烙下灼人痕迹的朱砂痣。否则,他真的全无其他想法。

裴语迟性格肆意洒脱,从不胡乱动心,只有真正特别的人,才能进入他的生活圈子。他视感情如生命,选人更是慎重。任何外来者想越雷池一步,都难如登天。

而此时,他想起老顾跟他说的,“我不希望你错过了这最美好的时期”,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他需要别人提醒他年纪不小了!

他从来不喜欢刻意认识异性来填补空虚,事实上,他现在忙起来也不认为自己很需要爱情。而眼前这个女孩子,一看就是奔着过日子来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懂得他的世界。

但是毕竟还要工作中长期接触,他意识到这样下去属实不礼貌。于是,他还是主动从爱好开始聊起,林莞尔喜欢旅游,这个话题倒也能聊上好一会儿……

林莞尔主动说了一些她所了解的红酒文化,描述不同产区的红酒之间的区别,谈到不同葡萄品种带来的香气,像梅洛及赤霞珠的浓郁,她显然在红酒知识上颇有涉猎,说得兴致勃勃。

裴语迟此刻并无喝酒的兴致,自然也提不起兴趣来。他随口应和,敷衍了事,连连点头称是,却并未在她的专注描述中真正专心聆听。

林莞尔察觉到他的兴致缺缺,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话语结束后两人长时间无话。

她有些失望,本想借此话题让用餐的氛围活络起来,却不想得到的只有裴语迟的敷衍了事,这让她有些挫败。

林莞尔小心翼翼地提出:“要不要我们喝点红酒?”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期待,想要让气氛更活跃一些。

裴语迟说:“我就不喝了,但是今天生日,这么特别,您可以来一点儿!”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冷静,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

林莞尔有点尴尬,笑容也僵在脸上。她并不熟悉裴语迟,也不知道他喝不了酒的原因,如今被当场拒绝,似乎这个提议让他厌恶,倒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裴语迟看出她的难堪,连忙说:“抱歉,我并非不让你喝,我是真喝不了,我喝茶,叫服务员点你喜欢的酒。”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觉察自己冲动的回应给对方带来了尴尬。

林莞尔听到他的解释,还十分主动地按了服务铃,似有主动缓和的意味,心头松了一口气。于是点了一瓶拉图酒庄系列的红酒。

他拿起醒酒器,优雅地为林莞尔斟上了一杯。递给了她,看着杯中血红色的酒液,微微泛着果香,林莞尔不禁心旷神怡,眼睛也映得红润润的。

林莞尔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她对电影的喜爱,从她最喜欢的欧美文艺片聊到最近看的网飞新片,话题没完没了。

裴语迟强打精神,尽量配合她的话题,时不时点头应是,发出一两个像是感兴趣的语气词,但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只是勉强跟得上她的节奏。

林莞尔的热情让他觉得有些疲倦,脑海里的事情却层出不穷,下周的重要会议,太昊科技的签约,各种行程安排……

这些琐事缠绕在一起,让他的思绪难以专注在林莞尔的电影话题上。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应付着的陪聊机器,要敷衍了事地跟上女士的思维节奏,这种感觉让他觉得烦闷无比。

林莞尔对一部新片的剧情描述十分投入,裴语迟却只是在她热烈的语气中抓住几个关键词便跟着点头,脑中并无任何场景在播映。

当林莞尔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期待地望向他,企图听到他对这部电影的看法时,裴语迟只能尴尬一笑,随口赞几句“电影的构思很新颖”便仓促转移话题。

这番交谈下来,裴语迟觉得自己就像个不靠谱的骗子。

林莞尔精心挑选的电影话题本该是让两人有共同语言的机会,让他能在言谈间表现出与她兴趣相投的一面,但他却因为各种杂念与烦恼而无法真正专心,这让这顿晚餐变得索然乏味,也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令人失望。

林莞尔对着那瓶红酒饮了又饮,喝得颇为高兴。等到裴语迟回过神来,只见一瓶醒目的红酒已见底,林莞尔的脸上也浮起一抹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

裴语迟有些为难,怕她醉得太厉害,连忙叫来服务员换了一壶新茶,奉劝林莞尔换杯喝点茶醒醒酒。

林莞尔似乎恋恋不舍那瓶红酒,但终究还是把空酒杯推到一旁,捧起茶杯抿了几口。

裴语迟暗暗联系小廖,问他手头的工作是否忙完,最好能来餐厅接他一程。

小廖答应半小时后完成就马上过来,裴语迟心头系了块石头终于落地,但看着眼前微醺的林莞尔,只得继续与她寒暄,一边期待着小廖快点出现。

林莞尔虽喝多了些,但望向裴语迟的眼神还是热切的,她自己也知道喝得太猛,现在肯定是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里有些慌张,担心裴语迟会看低她。

她尽力和裴语迟说话,想装出清醒的样子,可是时不时语无伦次,脸也热辣辣的,这让她更加烦躁不安。

在小廖出现前,裴语迟感到每分每秒都如芒在背,惶惶不可,面前微醉的林莞尔一会叽里咕噜,一会儿又神情柔软地望着自己,他仿佛置身荆棘丛中,细微的声响都能惊得他直冒冷汗。

当小廖说,他到了,裴语迟如遇大赦……

裴语迟不想堂而皇之地搀扶一个微醺的女士从餐厅大堂走过,那样太不体面。何况林莞尔还抱着一大捧鲜花,必定会引人侧目。他让小廖进到餐厅包厢先接她离开,自己随后再出来。

终于等到小廖把她扶走后,裴语迟坐在包厢的沙发上,仰头闭眼,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痛苦的经历。他原本以为和姑娘吃顿饭聊聊天还算惬意,结果这顿饭吃出了这么多芝麻绿豆的事,简直要将他气疯。

裴语迟一把将外套从椅背上拽起来,搭在手臂上,大步流星地走出餐厅大堂。他一眼看到小廖的车停在不远处空旷的停车场,立刻迈开长腿加快了脚步。小廖已经把车窗摇下了一半,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上副驾驶。裴语迟毫不犹豫,三两步跨到车门前,用力拉开车门,一头钻在车内,终于逃出了这家餐厅。

裴语迟坐稳副驾驶,松了口气,系好安全带,习惯性地回头看看后排,然后猛然愣住,后座上不仅坐着林莞尔,还有希雅和倪可。三张熟悉的面孔齐刷刷地望着他,六只眼睛仿佛要看将他看穿。

裴语迟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慌乱和尴尬。就在刚才,他还庆幸终于逃出餐厅,现在却不得不面对更令他无所适从的处境。

“你们……怎么都在?”裴语迟结结巴巴地问。三人默不作声,眼神中透着失望。

裴语迟仿若跌入冰窟,整个人瞬间石化。这出戏简直荒唐到家,这是遭遇了什么超现实的错位?

他张口结舌,连一句问候的话都说不出,只能像个傻瓜一样,目瞪口呆地盯着希雅,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一时语塞,看了小廖一眼,小廖似乎无奈又尴尬,窘迫地说:“本来想先送二位回去,再来接您,您催得太急,我们只好先一起来了……”

那一刻,裴语迟觉得这种巧合简直像是命运的嘲讽。他刚与林莞尔度过一段颇为尴尬的时光,现在又要在希雅面前颜面尽失,当着她的面,送花给另一个女孩,而那女孩还喝得醉醺醺的。

这场面,简直令小廖都看不下去了……

他本以为这漫长而尴尬的一晚终于要结束了,直到系好安全带的那一刻,都没有意识到,三个和自己关系微妙的女人,此刻全坐在身后的座位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出演一出离谱又荒唐的大戏,自己竟然还成功出演了一个薄情负心汉。

林莞尔虽然有些醉,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希雅和倪可也一定同样都看在眼里,他心中不禁大骂小廖的迟钝,却又真真切切的怪不得小廖。

前排的裴语迟偷偷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让它对向坐在后排的希雅。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后视镜,却只看到希雅刻意地转过了脸,不去回应他的目光,固执地望向车窗外。

夜色下,她睫毛轻颤,眼眶中似乎闪着晶莹,但裴语迟说不清那是否只是车内灯光的倒影。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滴晶莹的泪珠突然滑过她白皙的脸颊,在她猛然回过头的一瞬间,又迅速地抬手抹去了泪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裴语迟的心瞬间揪紧,他从未想过会让眼前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孩流泪,这让他无比自责和心疼。但他知道此刻解释也无济于事,只能默默将目光移开,不再去打扰她。

他的心中万般歉意,他知道,无论自己作何解释,希雅定然会认为他这么就快转投其他女孩的怀抱。但事实上,裴语迟的心中从未有过他。

只是,他没法向希雅解释,裴语迟望着希雅的侧脸,心如刀割。他知道,希雅在刻意地躲避着他的目光,只觉得自己棋差一招,但现实就是如此,生活总爱捉弄人间。

这戏码属实离大谱了。如果可以,他只想将时间倒流回去,将刚才那出戏码重新演绎一遍。

林莞尔原本还焦急着想要继续与裴语迟交谈,却在看到希雅与倪可后瞬间心中的欢喜烟消云散。她意识到自己喝醉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在裴语迟重要的社交圈子朋友面前失态,这让她又羞又恼,却也无地自容。

一路上,裴语迟与希雅也都无言以对,倪可倒还想开口打破僵局,却在气氛诡异中也不知如何,只是和林莞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聊天。

希雅望着前排的裴语迟,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泪光,心中涌起一丝释然。裴语迟真的与别的女孩在一起了。可惜自己终无立场去质问裴语迟,他们之间注定只能是朋友。

她明白,她应该学会放手,应该学会祝福裴语迟找到属于他的幸福,就像他一直祝福她那样。裴语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是第一个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被治愈的人。

所以,即便明知两人的感情注定只能止步于此,希雅也依然深深感激裴语迟的出现,感激他让她体会到什么才叫做被重视,被呵护。这份感情,已经超越了那些示爱,那些承诺。

希雅望着裴语迟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却也充满释然。她知道,这是她应该做的,放手,退后一步,真诚地祝福裴语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莞尔更是觉得丢脸丢到家,原本还算融洽的会面竟然就这样草草收场。

小廖将车停稳后,车门自动打开。裴语迟从副驾驶下车,快步走到中门旁,鬼使神差地想去搀扶一下希雅,他的手已然在半空中伸出,指尖几乎能触到她手臂的轮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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